夜色朦朧,封豫腳步虛浮,踉蹌著走在漆黑的街道上,青石板上有未乾的雨水。
崔南煙擔憂地跟在他身後,生怕他摔倒。
酒本是讓人大腦變得渾濁,相反封豫卻越來越清晰,某些想不通的東西都開始清明起來。
同時也會暴露出一些小情緒,會讓人耍小脾氣,讓人脆弱的一面表露出來。
「王爺,您還是上馬車吧!」關伍牽著馬車跟在他們身邊,擔憂道。
封豫搖了搖頭,不知怎麼的目光就放在了身邊這個傻媳婦身上。
月色朦朧,清冷的街道上只有他們三人,仿佛世間的喧譁都不復存在。
「魚魚?」崔南煙被他看得心裡發毛,這雙眼睛像是透過了她的皮肉,看到她內在的靈魂。
下意識退後一步,腳下一滑身形不穩差點摔倒。
封豫蹙眉長臂一攬人就被他攬進了懷裡。
一股淡淡的酒味傳入鼻息,還有他身上獨特的香氣,是清晨中帶著露水的松香味。
臉頰有些熱,這人怎麼突然就抱人?以前也有過抱抱沒覺得什麼,現在就有點奇怪的感覺。
崔南煙所有的表情都被封豫看在眼裡,在正常不過的表情出現在她的身上就會顯得格外矚目。
不等他探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馬蹄的響聲。
「踏踏踏」馬蹄在青石磚路面上聲音清脆。
封豫緩緩放開懷中的崔南煙,定睛朝著遠處看去。
「王爺,屬下來接您了。」來的人竟然是坤他們。
這幾天太忙都把他們給忘了,從宮裡把人弄出來之後就沒有在理會,也不讓他們住在公主府,幾乎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凌霜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封豫面前:「屬下來接王爺回府!」
封豫瞟了一眼高頭大馬,又低頭看了一眼凌霜。
凌霜低著頭抿著唇,立即起身跪在馬匹的旁邊:「王爺請您上馬!」
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頭顱完全低下,只有緊繃的下顎微微顫動。
崔南煙臉頰滾燙,一聽他這話連忙拉著封豫走到馬前。
攬住他精壯的細腰踩著凌霜上了馬,兩人的重量差點踩碎他的脊骨。
公主府。
凌霜本想也跟著走進去,卻被關伍攔在了外面,抱歉一笑:「對不起,王爺沒有說讓你們留宿,所以您請自便!」
「砰」的一聲關上大門,氣得凌霜面色鐵青,轉頭憤憤不平地看向坤。
「你說這都是什麼事?」一甩袖子離開了。
坤現在也拿不準封豫到底怎麼回事,每次接觸都像是隔著一層霧。
房間內——
封豫呆坐在椅子上,眸子始終沒有離開崔南煙的身影。
忽然,對著她招了招手,讓她走到自己身前。
崔南煙以為他只是醉酒難受,順手還給他倒了一杯茶,絲毫沒有察覺即將到來的危機。
忽然他高大的身影將自己籠罩,一股無形的壓力襲來。
「啪嗒」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不由得退後了一步,危險的感知崔南煙從來都沒有錯過。
下意識張口喊道:「香香,香香!!」可是聲音再大也沒有人進來,仿佛整座公主府之後他們兩個人。
一步步後退,腿彎撞到了床沿下意識坐了下去。
清澈明亮的眼眸瞪大,身子不停地靠後,說話都結巴了。
「魚、魚魚!你……」
「噓!」
「別說話。」封豫欺身而上,突然豎起食指擋在她的紅唇上,唇齒間濕熱的觸感讓兩人心都漏跳一拍。
崔南煙瞬間大腦轟鳴,剛剛她聽到了什麼?封豫,封豫他竟然說話了。
他、他、他什麼意思?
大腦瞬間死機,她的表情已經暴露了自己,封豫幽深的眸子眯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瞭然之色。
當崔南煙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封豫也已經從她的身上離開。
一捂臉完了,暴露了。
這也不怪她啊,他那張帥氣到人神共憤的臉和那個動作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縮在牆角,等待最後的審判。
崔南煙以為這是兩人最後的攤牌,沒想到他竟然什麼都沒有問,也沒有說其他的話。
封豫和衣而眠,雙眸緊閉,仿佛剛剛的那一切都是錯覺,昏暗的大殿中兩人的呼吸聲交替著。
「站住,你幹什麼去?」他忽然睜開眼,眼中沒有絲毫睡意,一閃即逝的冷芒划過。
崔南煙正在躡手躡腳地朝著外面走去,雙手拎著鞋子的動作像是一隻心虛的小老鼠。
「呃……我去找香香。」
封豫透過床帳看她模糊的身影莫名地覺得好笑,平時大大咧咧,勇猛無畏,現在她居然會心虛?
唇角肉眼可見地揚起又轉瞬即逝。
「過來。」聲音低啞,對她招招手。
「你……啊!」身體忽然被攬住,整個人騰空而起,下一秒她已經出現在了床內側。
手中拎著的那雙繡鞋也被他扔掉了。
崔南煙覺得今天這些事有點多,多到承受不住,眨巴眨眼在側頭看眼封豫他居然已經睡著了!
「……」這個人好奇怪,知道自己不是傻子了還讓自己一起睡?
「哈!」下一秒,瞌睡蟲已經襲來,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的也睡著了。
身邊的封豫睜開了眼,仍舊保持著均勻的呼吸,看著她毫無防備的模樣,莫名覺得好笑。
伸手拉好兩人的被子後,一揮手宮殿中陷入了黑暗。
而在門口還有兩個人守著,正是秋香和暗衛噬魂。
兩人瘋狂用手語交流。
「剛剛你聽到了嗎?主子竟然說話了!」
「廢話,當然看到了!」
秋香推開了噬魂高大的身軀,揉了揉發麻的雙腿,準備離開。
「喂,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主子怎麼可能突然對王妃說話?」噬魂總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你管得太多了,主子肯定有主子的用意,時間不早了抓緊休息吧。」秋香一扭身回到了房間,獨留矇頭轉向的噬魂待在院子中。
次日清晨,崔南煙第一次早早地醒來,身邊已經冰冷,早已沒了封豫的身影。
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不在也好,剛鬆了口氣秋香端著熱水走了進來。
「王妃,您起了嗎,王爺在等您用早膳。」放下手中的臉盆,伺候她起床為她梳妝。
神色如常,好像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王妃乖,抬腳,奴婢給您穿鞋。」秋香俏皮一笑,今天呆萌的王妃有些可愛呢。
大腦反應慢了半拍的崔南煙這時才明白,封豫並沒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訴給手下人。
來到餐桌前,她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他,對方沒有什麼表情,安靜的進食。
內心忐忑,吃飯都變得心不在焉起來。
「咳咳咳!」一不小心就嗆到了。
「啪嗒!」封豫放下碗筷轉過頭看著她。
下意識她坐直了身體,來了,要來了嗎?最後的審判?
沒想到封豫無聲嘆息,端起粥小心翼翼吹涼又一口一口地餵給她。
動作熟練又自然……
難道昨天都是意外?崔南煙腦中突然有了個想法,難不成昨天都是因為喝醉了嗎?
所以他並不知道自己是裝的?自己還沒有暴露?
封豫無奈的看著這個表情外露又傻了吧唧的崔南煙,自己真是看走了眼,被她騙了這麼久。
他就說哪裡有那麼多的巧合,每次出事她都能精準無誤的幫助自己,甚至把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全都甩開。
既然她想要裝那就陪她玩好了,真想看見她吃驚又詫異的表情呢,到時候一定很有趣。
——
話分兩頭說,與此同時皇上召見欽天監覲見。
「微臣安青拜見陛下。」安青乃是欽天監監正,此次召見心中疑惑。
封雲深屏退殿中的侍者,親自走到他的面前,隨意道:「起來吧。」
「聽說你精通占卜之術,能預測一些不好的事情?」崔南煙的話讓他食之無味,夜不能寐,每一句話都像是一座大山般壓著他。
安青低著頭,不敢誇大:「啟稟皇上,微臣那些都是小把戲,入不得皇上您的眼。」
大晉朝的皇帝對欽天監十分不重視,甚至一度討厭這些占卜之術,他拿不準皇上是什麼注意,只能小心行事。
「哼,你的意思是朕養了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封雲深眸子不悅的看向他,眼底殺意一閃即逝。
「皇上,占卜之術並非百分百,只能起到預測的作用。」安青一聽皇上生氣,話風一轉就變了。
封雲深沉默許久,沉吟道:「朕不讓你算別的,就讓你算算朕的龍氣如何!」
安青嚇得連忙跪下:「皇上,這,這微臣不敢!」
「少廢話,若是不能算你準備提頭來見!」封雲深心中裝著這件事,幾天都沒有睡好,脾氣十分暴躁。
冉星海連忙安撫:「皇上您別生氣,先讓安大人準備一下如何?」同時送上一杯溫度剛剛好的菊花茶。
安青深吸一口氣:「臣盡力而為。」收起忐忑之色,面容嚴肅:「臣需要換個地方。」
手拿龜殼,三枚銅錢放入其中……
連續六次之後,他額角開始有汗水低落,嘴唇緊抿,手指顫抖撥弄著掛盤上的銅錢。
手上擺弄著銅錢,心裡卻在回想夜裡那個黑衣人給自己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