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燈光,蒼白的牆壁,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消毒水味讓人窒息。
我坐在醫院鐵質的長椅上,看著面前那扇緊閉的藍色急救門,封得嚴嚴實實的,沒有留下一絲可以讓我窺探的縫隙。
四四方方的門上面用恐怖的紅色燈光,大大地寫著『搶救中』。
我突然不認得這三個字了。
因為我那名義上的親生母親躺在裡面。
時間一點點地跳走,空留我呆坐在這冰涼的鐵椅上。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也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那扇讓人絕望的藍色門終於打開了,裡面出來個醫生。
我呆滯地迎了上去,什麼話也問不出,只直直地看著他。
「還好來得及時。」他一邊摘下口罩一邊說出我最想聽見的話。
醫生話音剛落,嗚嗚咽咽的奇怪聲音就從我的嗓子眼裡發出來。
眼淚划過臉龐。
我越哭越凶,從嗚嗚咽咽變成了捂臉放聲大哭。
「誒,」醫生安慰著開口道:「別太擔心,子宮癌中期治癒的可能性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高的。」
哭聲戛然而止。
「什麼?」
「子宮癌中期相對其它部位的癌症中期,治癒率還是比較可觀。」醫生道。
「你說什麼?」
我還是沒聽清,又問了遍,捂住臉的手顫抖著垂落下去。
醫生皺著眉反問:「你還不知道病人得了癌症的事?」
我沒有回答,我的嗓子不見了。
幾秒過後,他又可憐我似的嘆了口氣,說:「去把錢交了吧,接下來住院好好配合治療,還是有希望的。」
癌症?希望。癌症?希望.....
我的耳朵耳鳴了,癌症,希望幾個詞不斷在我腦海里迴響,眼前的畫面被拉遠,模模糊糊。
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醫生走了沒一會兒,黎悠遠被護士推著出來,在長長走廊里轉啊轉。
我僵硬地跟著,黎悠遠到哪我到哪。
住院部三樓,最東頭,兩人間的病房裡。
黎悠遠躺在藍色的病床上,一臉愧疚。
護士端著一些工具走了進來:「病人家屬,先去繳費。」
我剛站起身,黎悠遠就不願意了:「護士,我們不住院,等會就走。」
「星星,別繳住院費,媽好得很,沒哪裡不舒服。」
好得很?
我無話回答她,也沒有回頭看向她,大步走到一樓繳費處,刷光信用卡,掏空身上所有錢也只是繳納了部分費用。
離開時,窗口裡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剩下的錢需在三天之內補齊。
我呆在住院部的樓梯間,打開手機把所有聯繫人都過了一遍。
又過了一遍。
沒人可以借我錢。
我沒有親戚,也沒有有錢的朋友。
除了昨天剛添加的聯繫人『沈思久』。
停頓了好一會兒,指尖才按了下去。
號碼撥通,悠揚的電話曲唱了一遍又一遍。
那邊沒人接。
我想他在忙,待會會打回來。
關掉手機,站起身,走進病房,我告訴黎悠遠我要回去拿些生活物品。
「我真沒事,你要是怕媽有事,咋們住上一天也就夠了!不用拿東西,別再來來回回跑了。」
「誒,你這孩子!」.....
在她的絮絮叨叨的話語中,我離開回去收拾了些生活用品,意外地在家裡黎悠遠睡覺的枕頭底下發現了十幾張紅色人民幣。
意料之外,卻又是意料之中。
沒想到她的瞎省錢成了我們救急的生活費。
一天多的時間過去了,沈思久還沒給我回過電話。
這一天多,我又給他打了四個電話,皆是無人接聽。
我開始擔心沈思久是不是出事了?
猶猶豫豫到了晚上,我決定去他家找他。
倒了幾次公交,又走了幾公里路,碾轉來到沈家富麗堂皇的別墅前。
沈家的保姆和門衛大叔都還認得我。
和藹地笑著同我打招呼,讓我等一等,沒一會兒,保姆王媽卻跑出來,一臉歉意地跟我說:「誒呦,珠珠小姐,瞧我這該死的記性,二少爺他不在家,我給忘了,真對不起啊。」
她一邊說一邊拍打著自己的臉,滿臉歉意。
我的視線卻落在了別墅門口那輛顯眼,鮮紅的跑車上。
不在家嗎?
按下手機里那個備註著「沈思久」的號碼,仍舊是無人接聽。
「沒關係的,」我挪回視線對保姆王媽說:「我在門口等他,什麼時候見到他,我什麼時候走。」
說完,我失了神,一步一步地走到門口花壇旁,慢慢蹲了下去。
為什麼不願意見我呢?
為什麼連個電話都不願意接通呢?
沈思久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最難受的時候跟我鬧脾氣啊。
你從沒要求過你給我什麼幫助啊,我最怕的就是還不清你的情分,不能在平等的基礎上跟你做朋友。
所以,當我失了『姜家大小姐』這個身份後從未聯繫過你。
但現在,現在,你跟我說說話也好啊。
明明前天,你還笑著跟我說,十幾年的友誼,我們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轟隆隆~
汽車嗡嗡的發動機聲在面前閃過。
一輛玫粉色的跑車開進沈家大門後又倒了回來,停在我面前。
車門打開,一雙白腿踩著鑲著細鑽的粉色高跟鞋走到我面前。
詫異的清脆女聲響起:「姜壞珠!」
不用抬頭看,會穿這麼閃高跟鞋的女人,一定是我那超級無敵傻的死對頭,蘇子悅。
A城四大家裡的最後一姓,蘇。
蘇家的大小姐,現在的當紅明星。
過去,我們一樣,擁有差不多的家世,同樣知書達理的父母,一樣疼愛妹妹入骨的哥哥。
甚至青梅竹馬『沈思久』都是相同的。
但我們的性格卻是大相庭徑。她走到哪都要裝一下,裝淑女,裝柔弱。但她只要看到我,身上溫文爾雅的包裝便會裂開來,露出刻薄的本性。
「姜壞珠!」她又叫了一遍。
我不想理。
她突然伸出雙手,強硬地扶著我的臉,迫使我抬起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