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宗在家裡算勤快人,但凡有點空,就下河抓魚摸蝦,從不走空。
「我就說嘛,還是老三有兩下子,不像你哥,除了對我指手畫腳,別的啥也不會。」
周琴抱著兒子輕輕搖擺著身體,托著孩子屁股的手,還時不時地拍動兩下。
陳美麗也在一旁附和,「可不是這樣嘛,就你二哥,我都生仨孩子了,也沒見他一條魚二兩肉,哎,這說到底,還是咱老三貼心。」
周琴眼珠一轉,順杆兒爬,「你要不提還好一點,這一提我就來氣,我坐月子那會,老大不也一樣,別說魚了,就是條泥鰍也沒見著,我這月子病可是落下了。」
「我聽說月子病就得多吃些好東西補補。」
陳美麗聰明,一句話說到周琴的心坎上。
周琴趁熱打鐵地說,「老三,你過兩天去縣城送貨的時候看看街上有沒有賣甲魚的。」
張正宗沒多想地應了句「好」。
準備拎著木桶進屋時,周琴又喊住了他。
「老三,你那黃鱔能分我一條不?」
張正宗微微一愣。
想到昨天摸回來的六條小鯽魚,原本是想鯽魚燉湯,一大家子一人吃點。
哪知中午,掌管廚房的大嫂也就準備了幾個饅頭和一鍋青菜湯。
到了晚上,也沒見鯽魚湯上桌。
再看木桶,裡面連個魚影都沒有。
指定是大嫂和二嫂,趁著他不在家時給吃了。
但話說回來,又是自家嫂子,開了這口,他也不好拒絕啊。
「大嫂,二嫂,泥鰍你們中午或者晚上燉鍋湯,大家一起吃。至於這兩條黃鱔,你想怎麼個做法都行。」
張正宗的本意還是希望大嫂做成一大鍋,一家人一人吃兩口。
然而周琴可不這麼想。
這個時候一大家子十幾口人吃飯,總有吃不飽的時候。
就那麼丁點肉,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每人到嘴的量都不夠塞牙縫的。
周琴就想開個小灶。
剛好她臥室床底下有個陶罐,還是前幾年為了求子特地買回來煎中藥用的,拿出來洗洗,放在火爐上用來煨湯再合適不過。
陳美麗最了解周琴,一聽,不甘落後。
「老三啊,你二哥最近腰不好,你看這黃鱔能不能給你二哥也留一條?」
「兩位嫂子自己看著辦吧。」
張正宗並不想多言,都是一家人,沒必要斤斤計較。
而且他今天撈的泥鰍也不少,燉個湯大鍋端上,媽和元元都能吃到。
兩位嫂子假裝客氣,道了聲謝後,開始分黃鱔。
兩條黃鱔,一條大一條小。
周琴仗著自己是大嫂,又給張家生了兒子,就要求分大的那條。
陳美麗沒話說,也心甘情願要那條小的。
陸元元覺得這麼下去不是回事。
前世夫妻窩囊也就算了,要是這輩子還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一輩子都在為兩個妯娌做嫁衣,想想就心有不甘。
陸元元拉開門閂,迎著風朝葡萄架下走去。
周琴和陳美麗正在聊著黃鱔怎麼個吃法,沒太注意有人過來。
直到陸元元走近了,陳美麗的大女兒喚了聲嬸子,兩人這才反應過來。
本來就有點看不起這個身子嬌弱,又不會幹活的弟妹,說話跟個蚊子似的,嘴巴也不甜,走近了都不會喊聲嫂子。
周琴和陳美麗對陸元元意見很大。
就覺得依老三的條件,不該找這麼個沒用的女人過日子。
老三個子高,人也長得好看,關鍵還會點木工手藝,要不是家裡窮點,不然想嫁過來的女人,隊伍都排到村口的望村樹下。
此時,準備進堂屋的張正宗見妻子難得跟兩個嫂子待一塊,就停下腳步沒走。
兩人剛結婚,又是媒人介紹認識的,加上夫妻性格都比較內斂,結婚一個月還沒同房。
打照面時,跟陌生人一樣不怎麼熱絡。
鑑於給老三的面子,周琴主動跟陸元元打招呼。
「喲,弟妹今天起這麼早啊,太陽還沒掛屋頂上呢。」
陸元元哪裡聽不出來大嫂的諷刺,笑了笑道:
「這覺確實好睡,就是一大早被烏鴉嘰嘰喳喳吵得心煩。下次要是兩位嫂子起得早的話,麻煩幫我驅趕一下,元元先謝過兩位嫂子了。」
話畢,陸元元愣了下,驚訝發現自己說話居然不結巴了!
周琴還沒意識到陸元元的改變。
只是被對方指桑罵槐氣得不輕。
居然敢說她和陳美麗是烏鴉!
周琴小臉一垮,不帶搭理陸元元。
陳美麗錯愕地看著陸元元:
心裡直叫天菩薩。
這個弟妹說話伶牙俐齒,哪裡還聽得出半點口吃?
周琴悶哼一聲。
陳美麗回過神,不介意地沖陸元元微微一笑。
陳美麗脾氣好一點,就算陸元元罵她是烏鴉,也能裝作無所謂。
主要還是因為陸元元屋裡有大白兔奶糖,用一個紅手絹包好的,放在枕頭下藏著,陳美麗一直想找機會討兩顆,只是沒好意思開口。
大白兔奶糖在這個年代可是稀罕物。
農村人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顆。
陳美麗暗戳戳地推了兩個女兒一下,讓孩子跟陸元元親近,「招娣,望娣,快叫元元嬸子。」
張招娣是老大,性格比較活波。
小丫頭歪著腦袋看陸元元。
「嬸子,剛剛伯母說你是懶豬,你是懶豬嗎?」
陸元元僵了下,隨即挑了下眉梢。
「你睡到日上三竿了都不起床,我媽也說,你不會幹活,好吃懶做,是個廢物。嬸子,你是廢物嗎?」
陳美麗傻眼了。
熊孩子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
她急忙去捂住招娣的嘴。
周琴也臉色鐵青,尷尬得不行。
陸元元蹲下身子,輕輕握住張招娣的兩隻胳膊,笑著問,「招娣啊,她們還說什麼了?」
張招娣笑得一臉天真無邪。
「伯母還說你娘家窮得叮噹響,你媽獅子大開口找我們家要摩托車做彩禮,不要臉。她還說你沒公主命還一身公主病,不會幹活的人遲早要餓死。嬸子,你會餓死嗎?」
陸元元輕輕揉了下張招娣的小腦袋瓜子,很認真地告訴她,「嬸子不會餓死。」
相反,她還要過上物殷俗阜的日子。
成為這個村子第一個買車蓋房的人。
怎麼可能會餓死呢?
不過,陸元元嫁給張正宗時,她媽找張家要了輛摩托車是真的。
只因為她弟喜歡摩托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