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元被婆婆叫去放了一天的牛。
回來時，天也黑了。
時間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夜裡躺在床上，陸元元輾轉難眠。
旁人擺攤都戴名表了，她怎麼又渾渾噩噩地跟牛過了一天。
於是，當即下床去找汪桂蘭，告訴她明天去鎮上的事。
第二天。
陸元元起了個大早。
一進廚房，就看到汪桂蘭蹲在荷葉壇邊搗鼓酸菜。
汪桂蘭還是說話算話的，起得比陸元元還早，說干就干。
陸元元過去幫忙。
「這裡頭是糟辣子和雪裡蕻，你拉去鎮上。只是你要怎麼弄過去？」
汪桂蘭這些酸菜罈子可不輕。
光是罈子就很重了，別說裡頭還裝著二三十斤酸菜。
她個子這么小，咋個搬？
肩不能挑，背不能馱的。
兩罈子酸菜加起來，起碼也得五六十斤吧，可不比一擔糞輕巧多少。
她挑兩桶糞都能在地里打滾。
兩罈子菜，豈不是人都要被扁擔壓彎？
「媽，你放心好了，我自有辦法。」
陸元元昨晚就做好了打算。
就用公公昨天擔去碾米的籮筐，裝著荷葉壇挑到村頭，然後搭三輪卡去鎮上。
汪桂蘭瞧著陸元元嬉皮笑臉樣，就覺得這丫頭有點虎。
萬一毛手毛腳打破她的罈子可咋辦？
「老三跟你一起去不？」
心想要是老三一起去倒是放心些。
畢竟老三沉穩，做事考慮周到。
他又常去鎮上，路子熟悉。
「媽，賣酸菜的事是咱倆的秘密，我誰都沒說。」
汪桂蘭愣了下。
想想也是，婆媳倆可是面對面發過誓的。
這事屬她倆的秘密，誰也不說。
但話說回來，汪桂蘭瞅著這丫頭的小身板還是不放心啊。
這些菜罈子還是她媽過世後，從娘家搬過來的，有著幾十年的歷史。
雖然不是很值錢的東西，但在汪桂蘭眼裡可金貴著，容不得半點閃失。
「這樣吧，我跟你一起去。」
汪桂蘭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她要守護自己的菜罈子啊。
當然，也想親眼見證一下，自己做酸菜的手藝是不是真像小丫頭這張嘴說的一樣，受到鎮上人民的追捧。
婆婆要跟自己去，陸元元自然是沒意見的。
反而高興得很！
多一個人總比少一個人好。
萬一生意爆棚，她還擔心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
再說了，婆婆做事麻利，是一把好手。
衣著雖質樸，形象上倒是乾乾淨淨。
這種人一看就很講衛生，做出的東西，自然更容易讓人接受。
去鎮上的事，兩人又是一拍即合。
婆媳二人齊心協力將兩壇酸菜分別裝進籮筐里。
汪桂蘭又去找了只篾籮，裝上秤和水壺，順帶了幾斤菜乾一起帶過去。
東西準備妥當，婆媳二人就趕著時間出發了。
從村里出發，到鎮上要坐一個小時的車。
雖然一天下來時間充裕，可車子不等人，到點就走。
陸元元挑著籮筐走在前面，汪桂蘭挎著篾籮走在後面。
婆媳倆一前一後，距離拉得很近。
主要是汪桂蘭不放心把兩個荷葉罈子交給陸元元，生怕她挑了摔跤。
摔了人倒沒什麼，畢竟年輕，骨頭折了，養兩天就長好了。
可摔壞了她的酸菜罈子，那可是花錢都補不回來的。
兩壇酸菜擔在肩上，陸元元沒覺得有多重。
五六十斤而已，她輕鬆駕馭。
腳下像是踩著風火輪似的，跑得賊快。
汪桂蘭緊跟在後，一顆心懸得老高。
但凡陸元元有個腳下打滑，就嚇得心驚肉跳。
生怕把她的寶貝罈子給磕著碰著了，金貴得要命。
緊趕慢趕，走了一里地，終於到了村頭站點。
婆媳倆算是踩著點到的，趕在車子啟動前。
司機下車，讓車斗里的人往後挪一挪，騰了兩個位置出來。
然後幫著陸元元，將兩罈子酸菜搬上車。
車上兩三個人，也都是上一站馬頭村的，不怎麼認識，汪桂蘭可算是鬆了口氣。
就怕碰到熟人，萬一被問起，要說婆媳倆去酸菜，定會笑掉大牙。
車子到鎮上。
陸元元又麻煩司機搭把手，把兩壇酸菜搬下車
然後和汪桂蘭一起挑著去集市。
集市離車站不遠，幾步路就到了。
街頭人頭攢動，到處是攤販。
陸元元四下瞅著，好找個位置安頓下來。
汪桂蘭挎著篾籮，像個尾巴一樣跟著陸元元。
她鮮少來鎮上，生怕走散。
顛簸了一路，婆媳倆還是來晚了。
位置好的攤位早就被搶占一空。
陸元元尋了個偏僻的位置將就落腳。
和婆婆一起搬出荷葉壇，擺在路邊上。
兩個罈子上分別蓋了塊毛巾。
汪桂蘭的意思是酸菜也要防曬，才不影響口感。
東西都置辦妥了，就準備開張。
汪桂蘭蹲在陸元元旁邊，將籮筐里的菜乾拿出來攤開。
心裡是一點底也沒有
就這樣能賣出東西？
陸元元倒是信心十足！
雖說沒有擺攤的經驗，但怎麼說也是從前世過來的。
國家經濟發展飛躍，各種生意模式陸續打開。
她沒吃過豬肉，總是看過豬跑的。
當然，擺攤的也不只她一個。
周圍各種小攤，琳琅滿目。
攤主有經驗豐富的，也有像她一樣的小白。
汪桂蘭躡手躡腳，總覺得放不開。
人多得要命，她也有些怕生。
最主要還是這種大街上拋頭露面的事，她不習慣。
來來往往的人，但凡瞅她一眼就覺得心慌。
汪桂蘭索性拆下頭巾，將臉包起來，只留兩個眼睛看外面。
陸元元樂了，「媽，你幹嘛呢？」
汪桂蘭怯生生地說，「萬一被熟人看見……」
她丟不起這個人啊。
「看見就看見唄。」
陸元元大大方方，見旁邊的攤主吆喝，她也跟著吆喝起來。
她一吆喝，汪桂蘭就羞得一張老臉沒處擱。
早知道集市這麼多人，她就不該來湊這個熱鬧。
陸元元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啞了，才終於有了點成效。
一個戴著金絲框眼鏡，穿著藍色條紋襯衫的男人走過來。
皮膚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是知識分子。
男人一手拎著個菜籃子，籃子裡裝著西紅柿黃瓜茄子什麼的，另一隻手裡還提著一斤豬肉。
他好奇地指著陸元元擺在路邊的荷葉壇問，「同志，你這裡邊賣的啥啊？」
「酸菜，我媽做的。」
陸元元聲音爽朗，說完還看向汪桂蘭。
汪桂蘭低著頭，心裡嘀咕著:
你賣你的，看我幹嘛？
生怕被認為她們是一夥的。
「都有些什麼酸菜？」
男人彎著腰，揭開蓋子要看看。
「這一壇是雪裡蕻，這壇是糟辣子，我媽親手做的，味道可正宗了！」
陸元元拿出個湯匙，舀了一匙糟辣子讓男人嘗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