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在哪裡，在哪……」
汪桂蘭一轉身，就看到陳美麗抱著孩子站在樓梯下，仰著頭望她。
「喲，你咋站這兒啊。」汪桂蘭爬下樓梯，拍了拍手板心的灰。
剛看了下，木倉里還有不少菜乾，都新鮮著，她都拿到樓梯口了，等明兒一早拿走。
「媽，今天怎麼這麼開心啊？」陳美麗笑著問。
汪桂蘭嘴巴一合，尷尬地笑了笑。
「這一天天忙得跟狗一樣，哪有那麼多開心的事，我這叫苦中作樂。不然……天天哭喪著臉，旁人看著也難受。」
陳美麗點點頭，表面認可汪桂蘭的話。
心裡可不這麼想。
畢竟在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六七年。
婆婆什麼秉性，她陳美麗最清楚不過。
別說開心唱歌，就是見她笑都很難。
一天天的，拉著一張臉，跟被人欠了錢似的。
「喲，我家毛毛真乖，叫奶奶。」
汪桂蘭拍拍手，笑眯眯地把陳美麗懷裡的毛毛接過去抱了會。
陳美麗愣了下，還真是破天荒。
汪桂蘭平常也只有逗小寶的時候，哪還正眼瞧她家毛毛。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陳美麗抬頭看了眼二樓。
剛剛汪桂蘭趴在樓板上，刺刺啦啦的，不知道在翻騰什麼。
才要爬上樓梯看看究竟，就聽見汪桂蘭在堂屋喊：
「美麗啊，你把小寶……哦，是毛毛，抱過去，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沒做完。」
陳美麗哦了聲，連忙去汪桂蘭手上接過毛毛。
汪桂蘭想到那一擔包子，一家人吃幾天也吃不完，況且夏天熱，保存不了多久。
她準備拿包子做人情，給周圍鄰居送幾個。
汪桂蘭風風火火地進了廚房，從籮筐里撿了四個包子，用個搪瓷盆裝著，拿去給隔壁老陳家。
「老陳、郭大姐。」
張家和陳家被一堵院牆隔開，平常說話，兩個主家的女人都不走正門，直接踩在院子裡的磨台上，隔著圍牆說話。
郭大姐這會坐在堂屋門口摘豆角，看到汪桂蘭的頭從院牆上探出來，連忙放下豆角，也踩上洗衣服的石台。
「郭大姐，這裡有幾個包子，你拿去吃。」
汪桂蘭將搪瓷盆遞給郭大姐。
「喲，哪來的包子啊？這包子發得好誒，謝謝你了，桂蘭。」
汪桂蘭沒回她包子哪來的，笑眯眯地看著郭大姐端著包子爬下石台，進屋後騰出空盆過來還。
「謝謝你啊，桂蘭。」郭大姐客氣地說。
「鄰里鄰居的，謝什麼呢。」汪桂蘭接過搪瓷盆，轉身準備下石磨。
郭大姐喊住她，「桂蘭，你今天咋這麼高興呢？」
高興？
汪桂蘭警惕地摸自己的臉，不會又笑得嘴巴忘記合上了吧。
真是的，咋就藏不住事呢。
「這不跟平時一樣嘛。」
汪桂蘭生怕郭大姐多問，小心翼翼地爬下石磨回屋去了。
張正偉也瞅著她媽可疑。
平時一張嘴松得跟褲腰帶似的，怎麼今天就這麼緊，誰問都不說。
一桿煙抽完，拍拍屁股進屋。
屋裡周琴和陳美麗又在嘀咕這事。
「陸元元肯定是帶著媽去鎮上了。」
「去鎮上幹什麼呢？我看老三這幾天也沒去抓泥鰍啊。」
「除了泥鰍，她們就不能幹點別的嗎？」
「你說她倆會不會給人包子鋪打工去了？咱媽掙了點工錢，就高興得合不攏嘴？」
周琴覺得陳美麗分析到位。
「還有可能，兩人做了一天包子沒賣多少，老闆就拿包子抵工錢，也不是不可能。」
這會，陸元元盤腿坐在木沙發上，哪裡管得了兩個嫂子的議論。
累了一天，渾身酸痛。
這個張老三，一天天的，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想靠著沙發眯一會吧，就聽到黃秋菊母女在門外喊：
「桂蘭，桂蘭啊……」
「桂蘭姐，在家嗎？」
汪桂蘭撿了三個包子，準備給住後邊的姜老太太送去。
才出廚房，就撞上黃秋菊母女倆。
手裡端著的包子，這會也來不及藏，就這麼明晃晃地被母女倆看到了。
黃秋菊母女倆確實是衝著包子來的。
她倆在地里幹活的時候，看到陸元元挑著一擔東西回來，聽張家牆角才知道，是兩籮筐包子。
剛好汪桂蘭又拿了幾個給隔壁郭大姐家。
都給郭大姐家了，還能不給她們？
「什麼事啊？」
汪桂蘭對黃秋菊母女不是很熱絡。
「喲，哪裡來的包子啊？」
黃秋菊她媽嗓門又大又尖銳。
這一嗓子下去，將汪桂蘭整不會了。
這是說，還是不說啊。
是給她們，還是不給啊？
「桂蘭，你這幾個包子準備拿去哪啊？」黃秋菊她媽又問了。
「額……我拿出來給孩子們吃的。」
汪桂蘭說完，勾著頭喊屋裡的招弟和望娣。
張招娣小跑過來，眨巴著一雙水潤的眼睛問汪桂蘭:
「奶奶，你叫我和二妹做什麼？」
「來，吃包子。」
汪桂蘭拿了個包子給張招娣。
張招娣乖巧地接了過去。
但是，她吃不下啊。
剛才在屋裡，她和二妹已經吃了一個包子。
這會肚子鼓鼓的，是一點東西也裝不下。
張招娣扭頭看到黃秋菊她媽，將拿著包子的小手伸過去。
「黃奶奶，給你吃吧。」
黃秋菊她媽咽了下口水，但又不好接人家孩子的，很有素質地說，「好孩子，你吃吧。」
張招娣將包子硬塞到黃秋菊她媽手上。
「黃奶奶，你吃吧，我家裡還有好多呢。剛剛我嬸子和奶奶挑了兩大籮筐的包子回來，堆成山了都。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汪桂蘭眉一皺。
敗家的丫頭！
「喲，真的呀，我說剛剛你們挑的什麼回來呢，敢情是包子啊。」
「黃奶奶，你要吃嗎？我去給你拿？」
張招娣說著就跑去廚房拿包子，自己拿兩個，還攛掇著二妹也拿了兩個出來。
就這樣，黃秋菊母女倆一人拿了兩個包子回去。
汪桂蘭氣得點了下張招娣的腦門。
「手怎麼就這麼松呢，這點怎麼就不像你那個媽？」
張招娣沒當回事，拉著二妹一邊玩去了。
天快黑了。
張大成扛著犁回來，嘀咕道，「咋那麼多人啊？」
汪桂蘭沒聽明白，「什麼那麼多人？」
「好像都是往咱家這方向來的。」
「什麼意思？」
汪桂蘭話音剛落，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就走到院門口了。
「桂蘭姐。」
「桂蘭媽。」
「桂蘭啊。」
……
「聽說你家發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