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菁遠遠看見牛棚前的空地上，一頭髮花白的老人蹲在自建的簡陋小土灶前燒火。
走近一些，她看清了老人的面容，和顧洲的眉眼有些相似。
趙菁眼睛酸澀，外公的身體看起來很不好。
佝僂著背，身形很是消瘦。
補丁累補丁的灰白布衣穿在他身上，衣長很合適，就是顯得有些空蕩。
顧洲總是隻言片語帶過他曾經的不如意，現在她看著這個四處漏風的茅草棚，還有矮小的土灶，鍋里只有幾粒米，其餘皆是野菜。
「女同志，你找誰？」
趙菁沉浸在深深的心疼和自責中，被老爺子發現了。
趙菁回過神，也不墨跡，立馬就上去和老爺子搭起了話：「外公，您好呀，我是顧洲很特別的朋友，趙菁。」
自己這個樣子，真的很自來熟，還很厚臉皮，趙菁心裡想著。
老爺子滿是滄桑的臉上怔了一下，隨後他輕咳了一聲，應道：「你好，趙同志，阿洲現在不在，我讓他明天去找你吧。」
趙菁有些失望，但還想和老爺子培養培養感情：「顧洲還沒有下工嗎？」
「啊，對。」老爺子隨口應道，沒說顧洲上山砍柴去了，應該很快就要到家了。
他們這裡不方便留人，尤其是女同志。
「那我就在這裡等他回來吧。」
趙菁捧著飯盒蹲在老爺子身邊，尬聊道：「外公，您燒火做什麼呢？」
老爺子又往灶洞裡塞進幾根樹枝，他扇了扇風，聲音隔著煙火飄進趙婧的耳朵里：「做飯呢。」
趙婧順著老爺子的話說：「那我來幫您吧，外公。」
老爺子笑了笑：「瘦瘦小小的，能幫什麼？這點子小活老頭子還能幹。」
「外公，您可別小看我。」趙婧故意耍寶：「我雖然不會做飯，但燒火還是很厲害的。」
說著，趙婧將飯盒放在一邊，彎腰要幫忙添柴。
老爺子隨著趙菁的動作看見了飯盒，臉上錯愕久久不散。
他看向趙菁，小姑娘嬌嬌柔柔的，一看就是嬌養出來的城裡大小姐。
老爺子嘴裡默念了幾遍「很特別的朋友」，又在飯盒和趙菁身上來回逡巡了幾次。
他渾濁的老眼中終於染上了笑意。
趙菁忙著和柴作鬥爭，完全沒注意到老爺子的一連串反應。
就只感覺老爺子對她熱情了點，還教她燒火的小技巧。
趙菁喜滋滋的，老人家果然都喜歡勤勞能幹的姑娘。
不行，她一定得快點學會做飯。
老爺子狀似無意的說起飯盒，趙菁連忙獻寶似的打開蓋子。
裡面是滿滿的糖果和糕點，惹人垂涎。
老爺子抵不過熱情的趙菁，含了顆糖在嘴裡。
這味道還是上個月生病時顧洲給他買了幾顆來甜嘴。
爺孫倆說說笑笑，飯煮好了，趙菁把地也掃了，顧洲還沒回來。
老爺子招呼趙菁坐著說說話，避開了關於家庭或是敏感的話題。
趙菁卻很老實的將家庭交代了。
老爺子聽完後，沉默良久，這才恢復笑意。
顧洲挑著兩捆柴往回走，還沒進門就聽見了老爺子久違的笑聲。
趙菁看見兩捆巨大的柴火在移動，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顧洲被擋在了中間。
她興奮的跳起來跑過去，心疼的說道：「顧洲，你怎麼挑這麼重啊，下次少挑一點，會累的。」
顧洲因為趙菁的出現眉宇緊緊蹙起，避開那隻給自己擦汗的小手，往旁邊走去。
「你不應該來這裡。」顧洲放下柴，冷冷說道。
「可我已經來了啊。」趙菁仍舊笑容燦爛，小嘴繼續禿嚕話：「不僅我今天來了，以後我也來。」
顧洲定定看著趙菁，認定趙菁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可他卻不能像對別人那樣說出更難聽的話，畢竟他對趙菁是有感激的。
趙菁見顧洲不再說什麼，也湊上前幫忙整理剛調回來的柴。
「顧洲，這個太硬了，我弄不斷。」
「顧洲，這個我弄好了，你來檢查一下吧。」
「顧洲……」
趙菁樂顛顛的忙上忙下，嘴裡一直不停叫著顧洲。
哪怕顧洲一句也沒應過，她也樂此不疲，只覺得空氣似乎都變甜了。
殊不知，顧洲的眼睛不時撇過趙菁的手。
受傷了也不安分，連藥也不知道擦，活該疼哭。
……
一切收拾妥當，夜幕開始降臨。
「說吧，來做什麼？」
顧洲帶著趙菁在牛棚旁邊的竹林里站定，淡漠說道。
趙菁雙手捧臉，看著顧洲星星眼：「我當然是來找你啊。」
「趙知青，回去吧，以後別來了，否則我不確定你還能不能好好的待在向陽大隊。」
顧洲說出了絕情的話。
趙菁懊惱的看著顧洲，沒被他的話嚇退。
小樣兒，還在她面前裝兇悍。
可是顧洲幹什麼不按常理出牌？
難道不應該問她來找他幹什麼嗎？
討厭！
「我憑什麼聽你的，你又不是我的誰！」趙菁梗著脖子，「我就要來！我天天來！」
完了，感覺有點像是在宣戰啊。
果然，顧洲臉色刷的陰沉下來。
趙菁被嚇得抖了抖，她黑亮的眸子動了動。
腳下猛的一滑，朝顧洲摔去。
她張開手臂，可意料中的懷抱沒有。
有的只是手臂被猛的一提，顧洲腳下分毫未動，她被提到一顆粗壯的竹子邊靠著。
趙菁捂著手臂，失望。
計劃失敗，顧洲的臉看起來更嚇人了。
「我……我……」趙菁侷促著，一時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她深吸了一口氣，手心裡都是薄汗。
來的路上她想了很多表白的話術，可所有的設想，站到他面前了，她反而躊躇著無法說出口。
「顧洲，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最終，趙菁鼓起勇氣說出最直白的表白話語。
話一出，空氣像是靜止了一樣，誰都沒有說話。
顧淵眉睫顫動，心中驀然一緊，心口砰砰地跳動。
一瞬間，無數個想法在腦子中亂撞。
他不是被第一次被人表白，但卻是最直白的一次。
片刻後，理智回歸。
顧洲看著趙菁仰起的白淨小臉，滿臉期待和情意，眼尾的小小淚痣很是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