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
房內傳來了二皇子清冷的聲音。
周伯許久沒有見到二皇子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眼裡頓時有了淚意。
「殿下,是老奴。」
下一刻,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二皇子穿著常服出現在了周伯面前。
周伯瞧見二皇子瘦了這般多,心疼得眼淚登時就滾了下來。
「殿下,您瘦了。」
二皇子面帶憔悴,看到拄著拐杖的周伯,心中同樣震驚。
「周伯,你的腿?」
周伯臉上滿是慚愧,這時候二皇子已經將周伯扶進了屋。
眼見四下無人,周伯把拐杖一丟,立刻沖二皇子重重跪了下去,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殿下!老奴無能,京中的行動一敗塗地啊!」
二皇子垂頭看著不住朝他磕頭的周伯,忍不住面帶苦澀。
「周伯,你的腿也是在那一晚受傷的嗎?」
周伯直起上半身,臉上已經老淚縱橫,他慚愧地點了點頭,此刻甚至不敢提及逐風的名字。
二皇子眉宇間隱有疲累,卻還是俯身將周伯扶了起來。
「周伯,起來吧,本殿肩上傷口未好全,用不得力。」
周伯本欲再跪下去,可聽到二皇子如此說,生怕牽扯到二皇子的傷口,立刻就撐地艱難地站了起來。
「周伯,京中如今全靠你主持大局,你在此時趕來,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二皇子到底冷靜,此刻聲音沉沉的,已經沒有任何異樣了。
他說過的,那一覺過後,他便會調整好心態。
周伯聞言面上頓時有了急切,立刻就點了頭,「殿下,確有急事!老奴聯繫不上楚柔了!」
二皇子正要坐回榻上,聞言霍然起身,「什麼!」
他是去年才知道柔姨的存在的。
當時他因為端午虞昭儀一事被禁足宗人府,在太子面前落了下風。
那時候周伯突然帶來消息,說尋到了母妃的一位故人,喚柔姨,而且手下培養了不少死士,可堪大用。
周伯似乎也是剛知道柔姨的消息,因為他到現在都記得,周伯說這件事時那又驚又喜的神情。
直到那時候他才真正確定,自己那素未謀面的母妃就是在下一盤大棋!
「什麼時候的事?」二皇子斂眉問道。
周伯不敢大意,當即坦言道:「老奴與楚柔約定好了每半月聯繫一回,風雨無阻。」
「四月廿八那日,楚柔本應與老奴見面的,可是老奴在客棧中等到了天黑,都沒等到她來。」
「老奴心中不安,第二日便派人登門護國寺探探虛實,結果這一去才知道,原來護國寺早已閉門謝客!」
「老奴又派人繞道後山,卻發現了整個護國寺早已被一股勢力牢牢包圍,進出不得!」
「殿下,老奴心知不妙,便快馬加鞭趕來,請您定奪!」
二皇子聽得眉頭緊蹙。
很顯然,柔姨那邊肯定是出事了。
而京中有此能力的,不是太子就是喬家!
但是讓二皇子感到不解的是,太子或者喬家是怎麼找到護國寺去的呢?
他也只是聽柔姨說,他們的據點在護國寺,連他都沒去過。
按理來說,護國寺是極好的掩護,就算喬天經曾在南郊遇刺,也很難懷疑到護國寺身上吧?
二皇子心中存了疑問,便問出來了。
周伯聞言眸光微閃,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二皇子看到這裡,心中頓時有了怒意。
「周伯,此生死關頭,你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難道你與柔姨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周伯被二皇子嚴厲的語氣說得一個激靈,當即也不敢再瞞著了,攥著袖子不安地說道:
「想必想必是慈濟局那邊出了疏漏,讓人抓著了把柄。」
「慈濟局?」
二皇子聞言面上隱有錯愕,他委實沒料到這個答案。
母妃當年仙逝後,柔姨便不知所蹤了,周伯一直以為柔姨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卻沒想到,柔姨是接了母妃生前的命令,隱姓埋名在為他培養死士。
他得知這股力量的時候,心中也滿是欣喜,他沒想到原來母妃殫精竭慮,早早就為他鋪好了路。
可這和慈濟局有什麼關係,慈濟局不是收容棄嬰的地——
思緒至此,二皇子忽然微微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了周伯。
二皇子這震驚的神情卻似乎刺激到周伯了。
難道在殿下心中,雍國比他們北國更重要嗎?
那不過是一些棄嬰而已,算得了什麼?再者,殿下可是純正的北國血脈!
周伯到底沒敢說得這麼直接,他組織了一下語言,頗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
「殿下,老奴之前不敢告訴您,是擔心您」
「殿下,您要知道,當年喬忠國鐵騎踏入北國,又有多少北國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啊!」
「楚柔不過是領養了一些棄嬰,讓他們為我們所用而已。」
「殿下,您該是向著我們北國的啊,您是公主的孩子,是我們北國的血脈,大家拼盡全力,都是為了殿下您啊!」
周伯死死盯著二皇子,期待從他臉上看到毫不猶豫的認同。
可是二皇子卻怔忡了許久。
都是為了他
這句話,他從小到大聽了無數遍。
他已然為了目標不擇手段了,無論是利用女人,還是使用各種陰謀詭計。
當初下令讓逐風對喬家小女兒出手時,他便徹底放下了最後的良知與底線。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一切為了皇位,為了母妃的以命換命,為了無數人為他付出的一切!
可是原來這一切還不夠嗎?
周伯瞧見二皇子久久不曾回應他,不由地心中一慌,當下疾聲道:
「殿下,您萬萬不可心生猶豫啊!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您別忘了,當初公主毫不猶豫赴死,就是為了給您換得一線生機啊!」
「我們無數人前赴後繼,步步為營,都是為了將您送上兩國共主的位置,您若因為雍朝的幾個棄嬰就心生惻隱,那我們北國為您犧牲的那麼多勇士又算什麼?」
周伯情緒激動,這一路從京城疾行而來,他早已身心俱疲。
這段時間他本就內心惶惶,而楚柔的失聯幾乎讓他心態崩裂。
當年隨公主和親雍朝的故人幾乎都沒了,若護國寺那邊也全軍覆滅,他真的再沒有故人了。
周伯覺得,是時候告訴二皇子他的身世了。
他不能接受殿下的心有任何一丁半點傾向雍國,因為殿下就是真正的北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