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
周知看著臥室的燈亮起,這才注意到站在床尾的男人。
她沒有聽力,沒聽到丈夫的腳步聲。
陸西洲站在那裡,雙眸如炬,深深凝望著她,眼底情緒複雜。
周知坐起來,笑著問他:「回來啦?」
「餓不餓?我去給你做宵夜。」
不等周知起身,陸西洲高大的身軀已經壓了下來。
「不!我不想!」
周知一邊叫一邊推他。
奈何......
力氣大不過他,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到最後,只能由了他去。
她像是瀕死的魚,躺在床上,只剩出氣的份兒。
今天的陸西洲,興致似乎格外高,她已經出聲求饒,他還是不肯放過她。
直到周知發出低低的啜泣聲:「陸西洲,你愛我嗎?」
男人一滯,停在那裡。
隨即起身,眼底閃過一抹陰沉,去了洗手間。
周知躺在床上,看著陸西洲完美的背影走進洗手間,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嘲諷。
嫁給陸西洲三年,除了在床上,他從來沒正眼看過她。
每次結束之後,他都是匆匆去往洗手間。
五年前,周知開車帶母親出遊。
一輛失控的大卡車在路上逆行,撞了無數輛車,眼看就要撞向陸西洲的車。
千鈞一髮之際,她駕著自己的車沖向大卡車,救了陸西洲。
那場車禍,讓她失去了腹中胎兒和聽力。
腦部瘀血壓迫聽覺神經,即便帶了助聽器,也還是什麼都聽不到。
母親成了植物人,只能靠昂貴的醫藥費維持生命。
三年來,她活在無聲的世界裡。
早就忘了鳥兒是怎麼叫的,風是怎麼吹的。
而作為對她的報答,陸西洲答應她的要求,娶了她,並支付周知母親每年昂貴的醫藥費。
可是……
周知心裡一直都很清楚:陸西洲的心裡,早就住了別人。
經年不忘!
他娶她,只是出於報恩。
前天,母親的主治醫生用簡訊通知她:周小姐,你母親現在情況穩定,可以出院回家,請問你什麼時候來接她?
接母親出院,是她期盼以久的,也是陸西洲盼望以久的。
男人在聽說母親可以出院的那一刻,第一時間立刻告訴她:你母親出院,交易結束!離婚!
交易結束……
離婚……
周知只覺得:八年的暗戀都餵了狗。
相忘於江湖,也許才是他和她之間最好的結果。
陸西洲去了洗手間。
他的手機丟在床頭,原本黑著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周知下意識朝他的手機看過去,看到一行小字:西洲,我行李很多,計程車放不下,能不能麻煩你來接我?
想再看仔細些,屏幕已經黑了。
她能從那條信息里感知到:那條消息來自一個女人,是那個讓陸西洲特別在意的女人。
陸西洲之所以選擇在昨天告訴她:離婚,交易結束,是因為這個女人要回來?
就這麼迫不急待?
周知怔在原地,呆呆看著陸西洲的手機屏幕由亮轉黑,發呆了很久。
久到陸西洲從洗手間裡走出來,她都沒有發覺。
陸西洲神情淡漠,眉心微微蹙著,眼底儘是清冷。
從洗手間裡走出來,冷冷掃了她一眼。
看到周知在盯著自己的手機,輕哼一聲:「真把自己當陸太太?」
周知看到他薄唇掀動,知道他在說話,並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但是……
她能從他薄涼的眼神里看出來:他覺得自己偷看了他的手機。
男人雅致清雋的眉眼裡儘是譏諷。
周知試著解釋:「我沒偷看,只是無意識的掃了一眼……」
陸西洲連一記眼神都懶得給她,徑直走到床邊,坐下。
「狡辯!」
周知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麼,只看得到他嘴唇在動,還有眼底的厭惡。
心上像是被撕開了個口子,風呼呼往裡灌,周身冰涼。
陸西洲才懶得管周知是什麼反應。
終於結束交易,再不用看她那張苦大仇深的臉,解脫!
立刻起身,走向衣櫥,挑選衣服。
周知看他選衣服,聯想到消息內容,問了他一句:「你要出去?」
陸西洲沒理她,自顧自挑選衣服,很快就穿戴整齊。
幾分鐘後,他在周知注視的目光里,沖她薄涼的笑了笑,離開藍星別墅。
周知看著他毅然離去的背影,心上冰涼一片。
抱著薄被來到窗邊,目送那輛全市獨一無二的謝爾貝跑車離開,突然間覺得寒意遍體。
就在剛剛,他和她進行完一場情事。
下一秒,他就利落離開,去接別的女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陸西洲從來沒有愛過她,哪怕一丁點兒!
心,瞬間龜裂成無數片。
眼睛酸酸漲漲的,想哭,卻哭不出來。
自嘲的笑笑,走向床頭櫃,拿出早前她起草好還沒有簽字的離婚協議書。
男方和女方簽字那一欄里,都還空著。
周知咬咬牙,找出簽字筆,在女方那欄里,簽下自己的名字。
一字一畫,工工整整,娟秀如她。
最後一筆寫完,心上劇痛。
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剝離。
簽完字後,周知拿起手機,找到陸西洲的號碼,發了一條簡訊過去:離婚協議書我簽過字了。
沒有回覆。
這一夜,雨大風大,陸西洲沒有回來。
周知躺在冰涼的大床上,似睡非睡到天亮。
――――
昨夜風疏雨驟,泛黃的葉子經過一夜秋雨,落了滿地。
天剛蒙蒙亮,周知就睜開了眼睛。
摸摸身邊冰涼的被子,確認那人一夜未歸。
想到昨天發的簡訊,立刻拿起手機。
陸西洲沒有回覆。
結婚三年來,這是陸西洲頭一次夜不歸宿。
那個女人重要到讓他連離婚都能拋開不管?
這一整夜,他和那個女人都在一起?
陸西洲是不是把她奉若珍寶?
心臟一陣絞痛。
不敢再往下想,急匆匆起來,收拾行李。
怕放在床頭柜上的離婚協議書陸西洲看不到,特意拿下來,擱在客廳的餐桌上,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畢竟在這裡住了三年多,這裡的一切都是經她手布置,突然就走,還真有點捨不得。
戀戀不捨撫過前不久種下的那盆君子蘭,和它輕輕說了一聲「再見」。
門突然被推開,一夜未歸的陸西洲翩然而至。
身後還跟著一個漂亮女人和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周知看到女人漂亮的臉蛋,怔在原地。
一顆心剎那間碎成無數瓣。
女人是早幾年淡出演藝圈的影后――唐姿韻!
也是陸西洲唯一公開承認過的女友!
孩子怯生生站在她身邊,看向周知的眼神充滿敵意。
那樣的眼神,讓周知覺得:她是一個插入他們感情的第三者!
而孩子的五官和輪廓,竟然與陸西洲如出一轍!!
周知望著那張酷似陸西洲的臉,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一顆心碎了又碎,再拼不起來。
這個孩子……
是陸西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