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悔意

  這一覺睡得極沉，是李妍這段日子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日。周瑾年安排的馬車裡鋪了厚厚的一層軟墊，她整個人窩在裡頭，任憑馬車顛簸，全然無感。

  醒來時，二人已經抵達落霞鎮，那是離京都不遠的一個小鎮。

  李妍在馬車裡頭伸了伸懶腰:「我要下車了，你可以消失了。」

  外頭傳來周瑾年的聲音:「包子我已買好，你拿進去吃，是香菇肉餡的，我記得你喜歡吃。客棧的房間我也訂好了，你上去洗漱一下，再好好休息一日。這落霞鎮的夜色極美，同錦州全然不同，若你想看，晚些時候我來接你。」

  李妍並不回答，只等聽到他遠去的腳步聲，這才掀開車簾。

  眼前放著一包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她拿起來，咬了一口，的確是她喜歡的味道。

  而不遠處，周瑾年站在人群中，看著李妍咬著包子時那滿足的表情，唇角不知不覺便染上了笑意。

  李妍一路咬著包子進了客棧，問了一番，店小二便將她引到了二樓最邊緣的那一間。周瑾年訂的房間位置極好，打開窗戶便能看到河水，此時正值晨曦初露，漫天朝霞倒映在河裡，岸邊的楊柳在晨風中輕輕搖擺著依舊青綠的枝條，晨風迎面拂來，涼意正正好，這是江南的秋天獨有的溫柔。

  李妍整個人趴在窗前，雙手托腮，看著眼前這一片美景，心情大好，只覺自從遇到周瑾年以後，那些快樂的記憶再也勾不起她的任何波動，而那些苦悶的回憶，也再無法令她有半分的難過。

  真好，待到了京都，她同周瑾年，便不會再有任何牽扯了。

  這時，右側方向的那扇窗戶被人打開。看到窗里的那張臉，李妍嘴角的笑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真是掃興，好好的美景被他生生破壞。她將窗戶關上，轉身躺到榻上。

  周瑾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臉消失在窗後，心頭只餘一陣一陣的鈍痛。

  *

  李妍在客棧里歇了一日。

  天色暗下來時，李妍再次打開窗，只見滿河燈光像是漫天星辰傾瀉下來，河中有畫舫悠悠，舫上傳來陣陣悠揚的琴音，還有人飲酒高歌，亦有人作詩助興，真是一片江南好詩意。

  李妍起了去外頭逛一逛的心思，但並不想同周瑾年一起，她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感受一下小鎮秋夜的獨特。

  然，她剛走到樓梯口，便有店小二上來同她說:「姑娘，您可是周公子的朋友？」

  李妍道:「什麼周公子？我不認識。」說罷便要下樓。

  那店小二道:「可周公子在隔壁酒樓同人家打起來了，旁人勸都勸不住，姑娘……」

  李妍並不願意聽到關於周瑾年的事，便快步下了樓梯，往外頭走去。

  落霞鎮的街上亦是有各色攤販，但李妍對買東西沒有太大興趣，她喜歡研究武器。前頭剛好有個打鐵鋪子，門口掛著一把精緻的劍。李妍一下子便被吸引了目光，上前問:「師傅，這劍可能給我瞧瞧？」

  「姑娘眼光真好，這劍可是我這兒的鎮店之寶。」打鐵師傅將那劍拿了下來，遞給李妍，「姑娘儘管瞧，保准不會讓你失望。」

  李妍握住那劍，重量倒是很趁她的意。她心裡歡喜，將劍抽出，利索地耍了兩下，只覺順手無比:「這劍怎麼賣？」

  打鐵師傅見她這般喜歡，自是抬高了價格:「姑娘若是喜歡，便給你算便宜點，一百兩吧。」

  一百兩買一把趁手的劍，李妍倒不是捨不得，只是身上並未帶這麼多銀兩，實在是……買不起。她無奈地把劍還給對方:「我再逛逛。」

  打鐵師傅看她要走，連忙道:「這樣吧，我看姑娘同此劍很是有緣，便再給你算便宜點，九十兩，不能再便宜了！」

  李妍尷尬一笑:「倒不是嫌貴，只是九十兩我也買不起啊。」

  出了鐵鋪，李妍又往前逛了逛，這一逛，便是一個時辰。

  回到客棧，店小二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李妍以為他又要提周瑾年，便也不去相問，只假裝沒看見，徑直往樓上而去。

  推開房門，便有一道人影朝她撲了過來，將她緊緊抱住，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酒氣，熏得李妍當場便要發飆。

  「周瑾年，你瘋了！」

  她正要出手，卻被周瑾年緊緊禁錮著，他將臉埋在她的脖子裡，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肌膚上:「阿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原諒我好不好？這段時日，我很想你，我想你想得很難受，很難受……」

  「求你了，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跟我說話，不要對我冷眼相待……」

  「阿妍，我們回到一開始那樣，可以嗎？」

  李妍木然地聽他說了這許多，不禁冷笑了一聲:「周瑾年，你當我是你的寵物麼？你想待我好，便哄哄我，不想待我好了，便冷言冷語逼我離開。你是我的誰？我憑什麼要承受你的喜怒無常？」

  周瑾年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不是那樣的，阿妍，我可以解釋的。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李妍嗤了一聲:「好啊，那你解釋啊，我聽著呢。」

  「我有苦衷。我……」

  脖子上傳來滾燙的水意，李妍愣了愣。但久久不曾聽他再開口，她便覺得可笑，笑自己竟還有閒情逸緻聽他解釋。

  然而她只是伸手推了他一下，他整個人便直接倒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李妍唬了一跳，蹲下身一瞧，待看清楚了他的臉，這下當真是吃了一驚。只見周瑾年那張原本斯文俊秀的臉，如今竟腫得像個豬頭，讓她險些沒認出來。

  她伸手推了推他:「醒醒，這是我的房間。」

  周瑾年沒反應。

  「喂，周瑾年，你是不是故意裝睡？信不信我把你丟到河裡去？」

  周瑾年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李妍本想不搭理他，任他躺地上自生自滅。可想到這段時日他對自己的照顧，心道做人不能忘恩負義，這次就當是還他的了，於是便好心地將他扛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