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般配

  語畢，忽而一陣琴音像流水般傾瀉而下，同琴音一同綻放的，是一朵巨大的蓮花。

  眾人的目光瞬間便聚焦在水池中央。

  而後，一名身著白衣的姑娘，自亭檐那處踏絹而來，款款落在蓮花中央，如九天仙女落入凡塵。那女子身姿極為曼妙，一雙玉足更是白皙無暇，在蓮花上輕點、旋轉，手中的絲帶飛揚而出，繞出一圈又一圈動人的漣漪。

  琴聲隨著女子的舞姿，時而飛速，如大雨不止；時而柔緩，似溪水潺潺；時而高昂，像鷹擊長空；時而低沉，若靜水深潭。

  台下眾人看得目不轉睛，沉醉不已。

  忽而琴音驟歇，眾人猛然回神，那女子卻已停下腳步，手中捧著一顆壽桃，朝皇帝所在的方向拜了下去:「臣女謝浣卿，祝陛下壽比南山，洪福齊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竟是謝閣老的孫女！」

  眾人驚呼，掌聲一片熱烈。

  謝浣卿又對著眾人盈盈一拜，這才款款退了下去，只留台下眾人意猶未盡。

  薛貴妃的臉上掛著滿意的笑:「陛下以為如何？」

  皇帝亦是滿意地點點頭，卻又皺眉道:「只是謝卿一向疼愛孫女，若將他的孫女配給老六，豈不是要讓他祖孫二人隔著山長水遠？只怕他不會答應。」

  「若他不肯答應，此番又怎會讓孫女拋頭露面？」薛貴妃剝了一顆葡萄，餵給皇帝，「陛下的皇子中，如今除了老六，可還有誰不曾娶妻的？謝閣老此舉，可不就是有要跟陛下結親的意思？」說罷，又哼了一聲，「若非老三娶妻之時，謝小姐年紀尚小，臣妾可捨不得將她配給老六呢！只是如今也就剩了一個老六未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這樣的姑娘，終究也是要配給咱們沈家才好。」

  「你想的總是最周到的。」皇帝悄悄捏了捏薛貴妃放在桌下的手指，壓低了聲音，「只有你，最懂朕心，最合朕意。今夜，朕還是要去你宮裡。」

  薛貴妃嗔了他一眼:「宴席還沒結束呢，陛下知羞不知羞？」

  皇帝笑道:「在愛妃面前，朕還有何羞恥可言？」

  薛貴妃惱道:「陛下真是越說越沒邊。」

  見她這般，皇帝笑得越發開懷。

  眾人早已習慣薛貴妃盛寵，這般同皇帝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情罵俏也並非頭一回，幾十年下來那些文臣也懶得再多費口舌，不過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這廂謝浣卿來到二人面前，行禮跪拜，這般近距離一看，只見她五官精緻，一雙杏眼粼粼有神，額間一枚梅花鈿，更是襯得肌膚如雪玉凝脂一般乾淨透亮。

  薛貴妃先前也只是聽說謝閣老的孫女容貌驚人，更兼一身才華，但從未真正見過本人。今日這般一瞧，別說男子了，只她自己，也不禁被她吸住了目光。回想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以美貌入了皇帝的眼，但同謝浣卿相比，她頭一回對自己產生了不自信。這樣的絕色，卻要配給澄王，只怕她那兒子瞧了，心內多半不甘。但她多次派人刺殺澄王都以失敗告終，心道若是做得太過了，只怕會惹得皇帝猜疑。且之後謝閣老又來同她提了欲與澄王聯姻之事，經過一番思索，她深覺謝閣老分析得有理，自古美人關，英雄冢，若能利用謝家女來拉攏澄王，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果然，沈恪禮在瞧見到謝浣卿的第一眼便凝住了目光。他見過了各色美人，但像謝浣卿這般同時兼具高貴與脫塵的，卻是從未見過。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如月之華，如秋之水。

  薛貴妃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立即便捕捉到他眼中的貪慕。但眼下並非糾纏兒女私情的時候，成大事者，從來都要懂得捨棄。且謝閣老的孫女又怎能為妾？她絕不會為了兒子的私心，而失了謝閣老這個盟友。

  她面上帶笑，柔聲問:「浣卿今年多大了？」

  謝浣卿垂眸，柔順地回答:「回娘娘，臣女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呀，當真是大好的年華呢。」薛貴妃明知故問，「可曾婚配？」

  謝浣卿答道:「回娘娘，未曾。」

  薛貴妃輕輕碰了碰身邊的皇帝，示意他開口。皇帝領會過來，順著道:「謝愛卿有這般才貌雙全的孫女，竟從未讓人知曉，看來是寶貝得緊哪。」

  謝閣老立即起身:「陛下嚴重了，浣卿不過一介普通閨閣女子，哪裡擔得起陛下如此厚譽？」

  皇帝笑道:「朕倒是也有一個皇子尚未娶妻，不知謝愛卿可有意願同朕結為親家？」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紛紛表情微變。誰人不知皇帝膝下如今只有澄王尚未娶妻，然澄王向來不受寵，且如今又遠在錦州那樣的蠻夷之地，皇帝卻欲讓澄王同謝閣老結親，這是有意將澄王召回京都的意思？畢竟謝家的千金，又豈能去錦州那樣的地方受苦？

  但眾所周知澄王是太子一派，同薛貴妃可謂是死對頭，而謝閣老則向來支持晉王。薛貴妃這些年為了拉攏澄王，可謂下了不少功夫，此番甚至將主意打到了謝家女身上。為了晉王能上位，她這位母親，已是做到極致。

  而如今皇帝又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說出口，澄王此番再是不願，又能當庭拂了皇帝和謝閣老的面子麼？

  此事當真是令人繃緊了神經，只待謝閣老和澄王的回應。

  卻見謝閣老面不改色，朝皇帝拱手道:「陛下抬愛，老臣豈有不應之理？」

  謝閣老這話一出，一直保持沉默的沈知禮卻是面色一變，握緊了手中的酒杯。他抬眼，看向太子所在的位置。

  但沈明禮只是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沈知禮眉頭微皺，他深知薛貴妃的目的，所以，無論如何，這樁婚事，絕不能答應。

  「老六。」

  上頭皇帝開口了。

  「兒臣在。」沈知禮壓下思緒，起身行禮。

  他向來不受寵，又無母族支撐，故而平日裡並不怎麼引人注意。但此番在眾人之中站起身，只見他長身玉立，身姿挺拔，且五官又十分俊朗，如刀刻一般。加上錦州軍營五年的歷練，讓他身上兼具儒雅與陽剛，端的是公子如松，只站在人群中，便讓人難以忽視。

  這般看來，澄王同謝家千金，果真是天造地設，極為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