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今晚回不來了
大約二十分鐘之前。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將城市的脈絡在燈光下勾勒得清晰而迷離。
「清水店長。」
酒吧吧檯後，剛送走兩名客人的宇都宮學姐從後面拍了拍正擦拭著酒杯的清水見的肩膀。
「宇都宮學姐，還是叫我清水就好了。」
以大學生而言，宇都宮學姐算是道地的陽光少女類型，胸部也還算有料，沒有客人的時候，偶爾會看看店裡的時尚雜誌。
而且上到夏凜，下到清水見這樣的後輩，她都會一視同仁用敬語並友好地對待，所以清水見在和她說話的時候也可以沒有顧慮，感覺不到一點年齡差。
「可是夏凜小姐走之前說了，酒吧里的所有事務都歸清水先生管，這就是讓你當店長的意思吧。」
雖然清水見之前也有和她說過幾次，但宇都宮學姐還是堅持要這樣叫他。
「宇都宮學姐，你剛才叫我有什麼事嗎？」
「啊，差點忘了，是瑞希剛才打電話過來，說要找你。」
宇都宮學姐拉長吧檯上的座機話筒線，將話筒遞給清水見。
「她打電話找我？」
這是酒吧里設置的專用電話，不過在一般情況下，並不會有人打來，因此清水見向宇都宮學姐確認道。
「對，她在電話里說有要事找你。」
要事？
清水見感到困惑的同時接過話筒，將話筒靠在耳邊，接起電話。
「一之瀨？」
「我都還沒報上名字，真虧清水先生知道我是誰啊。」
「因為剛才宇都宮學姐提前和我說了。」
在將話筒交給清水見後，宇都宮學姐便離開了吧檯，去收拾剛才那桌客人的桌子。
「所以，突然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事啦，就是想請你過來一起喝杯茶。」
請他喝茶？
清水見感到納悶，一之瀨志希連今天酒吧的工作都請假了，難道是跑去喝茶了。
「一之瀨……你現在很閒嗎？」清水見姑且這樣問了一句。
「很忙哦。」
一之瀨志希毫不猶豫地回答。
「而且今天晚上一整晚都會很忙哦……」
一之瀨志希微妙的語氣耐人尋味，還刻意在這裡停頓了一下，很難令人不在意。
不過更讓清水見在意的是，聽筒里傳來的一之瀨志希的聲音似乎夾雜著些許回聲，就好像她此刻正處在某個相對密閉的小空間裡。
因為好奇，清水見這樣問了之後，聽筒里再次傳來一之瀨志希的聲音。
「這個嘛，可能是因為我現在在衛生間裡吧。」
「衛生間？」
她在衛生間裡給他打電話？
「嗯，我現在正在一家餐廳的衛生間裡，不過這個不重要，清水先生，你現在有時間嗎？」
「你覺得呢……」
一之瀨志希問了一個非常多餘的問題，畢竟清水見目前正處於工作時間。
「可是現在這個時間的話，酒吧里應該沒什麼客人吧？」
確實如她所說，現在這個時間段，店裡的客流量並不怎麼多，一之瀨志希每天在這裡上班，所以自然會知道這一點。
「那清水先生現在可以下樓一趟嗎？」
「下樓？」
「嗯，我現在就在酒吧樓下附近的一家餐廳，一會兒準備和人吃晚餐，清水先生有空的話可以一起來嗎？」
這是在邀請他吃晚餐嗎？
此處位於市中心附近，所以附近有不少餐廳，不過清水見有些在意的是，一之瀨志希明明請了假沒來酒吧上班，卻怎麼有時間在附近的餐廳和別人吃飯。
考慮到是在這個時間段，難道是約了男朋友一起吃飯？
除此之外，應該沒有比酒吧的工作更重要的了吧，畢竟每次缺勤，都會相對的被扣除一部分工資。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清水見還是不方便過去了。
在清水見表示拒絕後，一之瀨志希的聲音再次傳來。
「清水先生確定不來嗎？對方可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哦，要是不來的話，清水先生肯定會後悔的。」
也就是說，不是和男朋友嗎……不過即便如此，清水見也還是沒有要過去的想法。
「清水店長。」
宇都宮學姐不知何時走到清水見的旁邊，用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
「怎麼了？」
清水見暫時放下話筒問道。
「難道說，是瑞希在邀請你去吃晚餐嗎？」
「嗯，算是這樣吧……」
雖然沒有聽到電話內容，但宇都宮學姐好像已經猜到了一些。
「真的嗎？那清水店長還在等什麼？！」
不知為何，宇都宮學姐的語氣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興奮，她的眼睛仿佛瞬間亮了起來，閃爍著光芒。
「說不定是瑞希她要向清水店長你表白哦，之前每次工作的時候，我就發現她總是時不時會偷瞄清水店長兩眼，現在看來果然是這樣。」
雖然宇都宮學姐一臉篤定地說著，但清水見覺得應該不是那樣子。
「機會難得，清水店長可不能讓女孩子久等啊。」
看起來，宇都宮學姐好像誤會了什麼。
不過要是清水見離開了，酒吧里就只剩下她一人，所以他有些不放心：「可是店裡……」
「清水店長就放心吧，店裡的事就交給我吧。」
「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清水店長就放心去吧。」
宇都宮學姐毫不猶豫地作出一個『OK』的手勢。
清水見稍作思考，最後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很快就回來。」
「沒關係，清水店長想去多久就去多久，就算今天晚上不回來也沒關係。」
不，那怎麼可能……
……
離開酒吧後，清水見乘坐電梯來到一樓。
一之瀨志希剛才在手機上給他發來了定位地址，她所在的餐廳離這裡確實很近，只有一條街的距離。
清水見根據手機上的導航，驅足走了幾分鐘，來到那條步行街。
因為是以高中生而言很少見的天青色長髮，所以即便是站在街道的對面，清水見也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個坐在餐廳玻璃窗邊的身影。
待綠燈亮起後，清水見通過斑馬線來到對面。
然而在走近後，他才注意到一之瀨志希的對面還坐著一個人。
一頭黑色秀髮的少女在這樣的深夜中並沒有顯得太過亮眼，一直到清水見走到玻璃窗外時，才看清她的臉。
「……」
「……」
清水見與正好朝窗外看過來的綾瀨琴音四目相對。
綾瀨琴音的身上穿著一條長度及膝，外觀淡雅的裙子，搭配白色的編織上衣，讓人有種較為成熟的感覺，同時也能看出她有畫上淡妝，比起平常在學校里相遇時，她的眼睛顯得更為深邃。
而每當隔著玻璃窗注視著他的綾瀨琴音眨一次眼，這股感覺就更加強烈。
今天的綾瀨琴音顯然精心打扮過一番，像這樣近距離一看，就會覺得她真的非常可愛。
尤其是當月光透過玻璃窗，斑駁地照在她的身上，為她的輪廓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暈，宛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子，靜謐而優雅。
「清水先生，快……」
玻璃窗內的一之瀨志希揚起嘴角，朝清水見露出笑容，因為隔著玻璃，沒能聽清她在說什麼。
不過通過她的手勢，應該是在叫清水見快點進來。
清水見順著一之瀨志希指的方向，從旁邊的商場入口走進餐廳，隨後來到挨著窗戶坐著的兩人身邊。
「清水先生，快坐快坐。」
這邊的座位是四人對坐，一之瀨志希往裡面挪了一個位置，拍了拍自己原先坐著的那個座位。
因為就這樣站在過道上會擋到服務員和其他客人，所以清水見沒有客氣坐了上去，椅子上理所當然的還留有一之瀨志希的體溫。
「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清水先生難道不應該先在意一下坐在對面的那位美少女嗎？」
一之瀨志希笑盈盈地說道。
要說不在意，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雖然之前多少就猜到一之瀨志希應該就是綾瀨琴音口中所說的那個朋友，但是沒想到她們兩人居然會約在這種地方見面，而且還莫名把他也叫了過來。
「會長，晚上好。」
不管怎麼說，清水見先向綾瀨琴音打了個招呼。
「晚，晚上好……」
綾瀨琴音看上去和清水見一樣在意為什麼對方會出現在這，因此她在稍微停頓了一下後，馬上又接著道：
「清水同學，為什麼會……」
「是我剛才打電話叫他來的。」
「誒？」
綾瀨琴音露出格外訝異的表情。
看上去，一之瀨志希並沒有告訴她清水見會來這件事。
「志希……為什麼你會認識清水同學？」
「咦？我沒有告訴你過你嗎，我一直都和清水先生在同一家店裡打工。」
「這算什麼，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綾瀨琴音的聲音中稍微透露出一絲不滿。
「這樣啊，那可能是我剛才忘記說了吧，抱歉抱歉。」
一之瀨志希輕笑一聲，向綾瀨琴音道歉。
從她們的對話就能看得出來，這兩人果然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不過，清水先生果然早就和小琴音認識啊。」
「因為我們在同一所學校……」
清水見本想回答，不過綾瀨琴音替他說了。
「只是這樣嗎？」
「什麼意思？」
綾瀨琴音不解地問道。
「小琴音，你剛才不是還問我，那個男生是誰嗎？」
那個男生？
聽到一之瀨志希這句話，清水見一下子警覺起來。
雖然她沒有說的很具體，但是從坐在對面的綾瀨琴音一直略顯緊張的表情看來，大概是在說那位她一直在找的男生。
這麼說來，一之瀨志希此時找他過來的原因……
「清水先生要吃點什麼嗎？」
一之瀨志希將菜單展開，拿到清水見的眼前，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還是不用了。」
桌子上擺著她們兩人之前點的不少甜品，不過清水見今晚還是想回家吃，所以拒絕了一之瀨志希的好意。
「那至少喝點什麼吧？放心吧，今天晚上我請客。」
雖然那不是重點，不過清水見還是在一之瀨志希的強烈推薦下，點了一杯冰的柚子檸檬茶。
「志希……為什麼突然要找清水同學過來？」
綾瀨琴音輕輕地將靠近清水見那一側的手擋在嘴邊，壓低音量試圖和一之瀨志希悄咪咪的交流，不過因為就坐在旁邊，一之瀨志希能聽到的，清水見當然也能聽到。
「因為清水先生上班的酒吧就在這附近啊。」
「就，就算那樣……」
「而且剛才不是說了嗎，是小琴音你自己問的我，一直在找的那個男生是誰。」
「這，這我當然知道，可是……這和清水同學有什麼關係？」
綾瀨琴音悄悄地瞥了一眼清水見，然後又馬上移開視線。
「這個嘛，與其說是和清水先生有什麼關係，倒不如說整件事只和他有關係。」
「……誒？什，什麼意思？」
聞言，綾瀨琴音感到更加疑惑，然而一之瀨志希只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稱自己要去上個衛生間，於是離開了座位。
一之瀨志希走後，座位上只留下清水見和綾瀨琴音兩人。
綾瀨琴音明顯表現得有些局促不安，兩人誰也沒有向對方搭話。
好在沉默的時間並不長，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一之瀨志希便從衛生間回來了，手裡還拿著清水見剛才點的柚子檸檬茶。
「不好意思，剛才從店員那裡拿過來的時候灑出來了一點。」
「沒關係。」
清水見接過玻璃杯，杯子的外壁上確實沾著一點淡黃色的液體。
不過還好自己點的是冰的，所以可以放心的喝。
清水見從座位上起身，讓一之瀨志希坐到裡面的位置後，再次坐下。
「那個……志希，你剛才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和清水同學有關係……」
雖然只過去了兩分鐘，但一之瀨志希一坐下來，綾瀨琴音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
不過，一之瀨志希並沒有急著回答綾瀨琴音，而是微笑地看著旁邊喝著檸檬茶的清水見。
在看著清水見將檸檬茶喝下後，一之瀨志希開口道：
「清水先生，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覺得小琴音這人怎麼樣？」
「志，志希……為什麼突然問清水同學這種問題？」
的確，清水見也對一之瀨志希突然提出的問題感到奇怪。
不過，要說到綾瀨琴音是個什麼樣的人的話，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是一位優秀，聰明，負責任的學生會長。
「呃……很聰明？」
清水見如實回答。
「是啊，不過僅限於學習上。」
一之瀨志希用右手撐著自己一側的臉頰，轉而看向坐在對面的綾瀨琴音，語氣中頗有幾分無奈。
「除了念書學習這方面，其他的方面簡直遲鈍到無藥可救。」
「志，志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綾瀨琴音的臉上露出不知是生氣還是困惑的表情。
清水見想要試著去看清她的表情，卻突然覺得視線有些模糊，眼皮也略感沉重，像是有無形的力量在輕輕往下拽。
雖然試圖通過眨眼來驅散這份疲憊，但每一次眨眼後，眼前的世界都會變得更加模糊。
緊接著，一陣前所未有的睏倦襲來。
正當清水見尋思著是不是自己最近工作太累了，耳邊傳來一之瀨志希朦朧的聲音。
「你說對吧，清水先生？」
「……」
儘管清水見想要作出回應，但是那股困意卻像張無形的網，將他緊緊包裹。
大腦的意識開始渙散，眼皮變得越發沉重，眼前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模糊，燈光，人影，周圍的色彩都像是畫卷上的墨跡被水暈染開來，失去了原有的形狀和輪廓。
清水見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是愈發強烈的困意迅速占據了上風。
終於，那股無法抗拒的困意徹底將他淹沒。
清水見的眼皮緩緩合上，眼前最後的一絲光亮也被黑暗所取代，但是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仿佛聽到了綾瀨琴音呼喚他的聲音，以及朝他伸出的那條手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