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寧已經和孩子打成一片了。
陸安寧恢復了晨跑,剛開始帶著安遠和臭蛋跑,後來她的學生也跟著跑,發展成一支十四人的隊伍了。
孩子們很喜歡,喜歡這種可以和老師說說話,唱唱歌,聊聊天的感覺,不談學習一點距離也沒有。
有人喜歡,就有人看不慣,一聽見陸安寧和學生的聲音,二狗媽就竄到大門口說酸話,摔摔打打的。
罵狗。
「天剛亮就亂叫,還讓不讓人睡了?」
隊伍中就有人喊了,「哪家的懶婆娘,日頭都曬屁股了還在睡。」
「哈哈哈,就是,這麼懶,是誰的媽啊,真倒霉。」
二狗媽想衝出去罵人,讓二狗拉住了。
「別攔著我,一群小色孩子,還敢罵老娘了,真是什麼樣的老師教出什麼樣的學生。」
「媽,你就忍忍吧,安遠都不和我玩了。」
「不跟你玩更好,沒爹沒娘沒家教,我還怕你跟著學壞了……」
二狗爹是個老實巴交的莊戶漢子,他嘟囔了一句,「陸大明不行,兒子閨女挺好,二狗跟著還能學點好的。」
二狗媽拍了男人一鍋蓋,「快滾,帶著你傻兒子下地去,省的在家礙我的眼。」
二狗爹回屋拿了兩個餅子,「大狗,跟爹下地了。」
流著少許哈喇子的大狗嘿嘿直笑,他爹塞給他一個餅子,兩人就往外走。
「媽,爹和大哥還沒吃飯。」
「吃什麼吃,你哥那個不成才的貨,餓不死就行,你才是這個家的寶。」
圍著村子跑了一圈,陸安寧就吩咐大家回去吃飯,等會去割草,誰家沒有幾隻雞一頭豬啊?到點又聚在一起了。
和下地掙工分相比,陸安寧更願意去割草。
一溜十多人的割草隊伍壯觀不?
「老師,這把嫩,給你。」
說話的是平日裡最靦腆的陸安紅,還沒說話臉先紅了。
「老師不要,我家三個割草的,我還怕割的太多再把牲口撐壞了。」
家裡除了十隻小兔子,陸安寧還抓了兩隻小豬崽,省的大姐下完地回來沒事幹,讓三十塊錢的饑荒急的滿嘴泡。
陸安寧又想起一件事來。
「安紅,你昨天沒交作業,明天可不能再忘了。」
陸安紅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問道:「老師,我媽說女孩子上學沒大用,會寫名字就行了,嫁人了也是洗洗涮涮。」
陸安寧拍了拍掌,四散開來的學生又聚一堆了。
陸安寧溫柔又鄭重地說:「同學們,知識改變命運,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要好好讀書,以後才能走出農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陸安寧目光堅定地看著大家。
「老師,外面的世界是啥樣的?」有學生好奇地問。
「外面的世界很大,有很多我們沒見過的東西。有工廠,有公園,有高樓,有汽車,有不踩泥巴的路。只要你們努力學習,將來就有機會去見識。
等你們長大了,有知識了,就可以考大學,可以進廠當工人,去當售貨員、郵遞員,駕駛員,當教師、醫生、演員、廚師、律師、模特……成績特別好的可以當工程師,運動員、飛行員甚至是科學家,這些工作男女都可以做。」陸安寧鼓勵道。
「相反,沒有知識的人,精密工作做不了,只能從事最簡單的工作,所以說,只要有知識,就有無限可能。」
「那我也要好好學習,以後去大城市。」陸安紅低聲說道。
「對,大家都很棒!老師希望你們將來都是一身才華,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沒有一個老師不希望自己的學生優秀。
陽光灑在田野上,一片金黃,陸安寧的話如同希望的種子,在每一個孩子心中悄然發芽。
陸安紅回到家,放下柳筐就去做作業了。
她的媽媽扯著喉嚨喊了,「安紅,衣裳還沒洗出來,你又鑽屋裡偷懶啦。」
「我不是偷懶,我是在做作業。」
「做什麼作業?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識字多了人家還不稀得要。」
識字多心眼就多,哪家婆婆想要這樣的兒媳婦?
陸安紅扶著門框,「媽,我不聽你的了,我們老師說了,好好學習就可以考大學,可以當老師,當醫生,當工人,不識字就是文盲,就像你和我爹一樣,走出村子連路都不認識,只能種地出大力。」
陸母低聲嘀咕:「安寧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喜歡教孩子們讀書呢?咱們村的女娃子,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陸父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安寧她不一樣,她當老師,讀的書多明白的理也多,知道讀書的好處。咱們不能拿老眼光看問題,得讓安紅多聽聽她的意見。」
「別想了,你們老陸家上數十八代都是莊戶老土,什麼時候飛出來金鳳凰了?」
「沒準這一代就飛出金鳳凰了,我看安紅那丫頭,今天回來眼睛亮亮的,看樣子有新想法了。咱們也別太固執了,安紅想念書就讓她好好念。」
「說的輕巧,咱一年才掙幾塊錢?還有她弟弟,要供也是供他。」
「咱多養幾隻雞,別拉下工分,兩個一起供……」
……
陸安寧和安遠臭蛋三個人抬著沉甸甸的兩筐草,說說笑笑往家走。
突然,一陣嘈雜的爭吵聲傳來,聲音就是從家的那個方向傳來的。
「不好,可能又有人鬧事,家裡只有大姐在,怕她吃虧。」
陸安寧想到的是崔家人,其實不是。
只見何父何母帶著一群親戚氣勢洶洶地來搶糧食,要拿糧食抵一百塊錢的彩禮。
掙的工分少,秋糧分的就不多,姐妹幾個拿著當眼珠似的,陸安秀不是對手,也在拼命護住門口,不讓何家人進去。
何家父母早忘了當初滿地找牙的樣子,仗著有親戚撐腰,聲音也大了,人也能耐了,氣場兩米八!
「陸安寧,你給我出來!今天不把糧食交出來,我們就把你們家的東西都搬走,搬不走的砸了!」
何父揮舞著拳頭,大聲叫囂著;何母則在一旁尖聲附和,一副不拿到糧食誓不罷休的模樣。
「你們想幹什麼?這是我們家的東西,你們憑什麼來搶?」
陸安寧大聲質問道,真沒想到,她已經和何肖程離婚了,何家人還陰魂不散。
「把彩禮交出來,不然就用糧食抵。」
「真是好大的臉,我一個年輕姑娘,嫁給大六七歲的二婚男人,嫁過去就當後娘,我不配這一百塊錢彩禮嗎?」
「那你們已經離婚了呀,才結婚一天就離婚,這不妥妥的騙子嗎?彩禮必須得還。」
「我要是不還呢?」
「那就交出來糧食……」
陸家的大門「嘭」地一聲被推開,十幾個人一擁而入,有陸安寧的兩個堂哥,還有學生家長,扛著各種各樣的傢伙什。
「誰敢欺負老師?真當陸家嘴的男人是死的嗎?」
何家人怎麼也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還不止一個,何家人只有幾個人,根本不是這些社員的對手。
「舅,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姨夫,我也是……」
時間不大,何父何母就成了光杆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