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苦著臉，鬆開了顧毅的手腕。
顧毅收回右手，自然地擺在身體的一側，他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感到尷尬，可是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種情緒。
就像是失去了味覺的人，吃下了檸檬，他知道自己應該被酸到流眼淚，可他卻無比淡定，因為他的舌頭嘗不出味道。
現在的顧毅就是這種感覺，他已經失去了作為人類最基本的情感。
「顧毅，你遭遇了什麼？」 ✳✴
花音的眼睛閃爍著，聲音略有顫抖。
顧毅搖搖頭，低聲道：「現在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難道我們不是最值得信賴的戰友嗎？」
「告訴你並不能有所幫助，反而會讓你的情緒變得糟糕，這不利於我們的戰鬥。」
「但我可以幫你分擔壓力。」
「與你想像的不同，我現在已經感受不到壓力了。」顧毅僵硬地扯起嘴角，「請你相信我，我現在的狀態無與倫比。」
「我感覺……你已經不像個人了。」
「我早就不是人了。
沒有人可以瞪你一眼就能讓你自殺，也沒有人瞪你一眼就能把你變為奴隸，也沒有人閉上眼睛就能知道未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花音搖搖頭，激動地揮舞雙手，「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們擁有信仰，是因為他們擁有各種各樣的感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告訴我為什麼？」
「道理我都懂，請你冷靜一點，聽我解釋。」
顧毅伸手按住了花音的肩膀，眼神又恢復了以往的清澈。
「我知道了一些真相，這些真相無比殘酷、帶有強大的衝擊力，即使是我這樣擁有強大精神力的人，也差點死掉。
我不想告訴你，是因為你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在詭異世界的規則下，如此真相是一把刺穿心臟的刺刀。
就在昨天，我差點死掉。是我的本能替我做出了決定，我的大腦封鎖了我的感情，讓我不再感到喜怒哀樂。
我內心的情感，早已變成一片空虛。
現在，我的心裡唯一的執念只剩兩個。
勝利。
活下去。
那些無用的情感，會讓我失去理智，無法冷靜，甚至隨時會讓我暴斃。只有這兩個信念，可以支撐我將比賽進行下去。
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們。」
「呵……你果然沒有變過，從來都是這樣。」
花音低下腦袋，苦笑了兩聲。
從來都是……
從來都是這樣！
顧毅從來都是把所有難題都交給自己來扛，他把所有的壓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到了今天，他終於撐不住，以至於自己把自己催眠，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世界上所有人都在指望著他，但是世界上可曾有一個人問過他——「你累嗎？」。
「你累嗎？」花音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顧毅。
「累？」顧毅的語氣機械而冰冷，「我沒有時間去感受累不累。」
花音苦笑兩聲。
顧毅鬆開花音的肩膀，他閉上眼睛，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大概過了三秒，這才拉著花音在旁邊坐了下來。
「大概再過一個小時，特工就會出現在這裡，不過他們不是來找我們的。隔壁的山頭有兩個冒險者在爭鬥，引發了大騷亂，特工應該是去處理他們的。」
「你剛剛在動用天賦能力？」
「是的。」顧毅點點頭，繼續說道，「你現在休息得怎麼樣？」
「很好。」
「使用你的能力吧，我有些問題想要證明。」
「好。」
花音點點頭，從懷裡拿出一部手機遞給了顧毅。
「我的能力必須要通過通訊設備才可以發動，手機也是可以的。」
「嗯……」顧毅推開了手機，「我並不需要進入你的蟲巢空間，我要你一個人進去。」
「我一個人進去？」
「是的。」
「進去之後，你要嘗試著聯繫平行世界的你自己。」
「上次我們嘗試過，那根本行不通啊。」
「那是因為在你旁邊，這次我不去你的蟲巢空間，你自己一個人嘗試一下。」
「好吧，那我就聽你的。」
花音依然有些不理解，但她還是閉上眼睛，按照顧毅的囑咐行動。
顧毅也沒有閒著，他也同時閉上眼睛，口中念道：
「開始！」
（花音閉著眼睛，將手機放在耳邊，口中念念有詞。）
（你放下花音不管，直接離開了廢棄倉庫。）
（你徑直來到了丹尼斯口中所指的藏身處。）
（你找到了廢棄的工廠，並在C區找到了一個倉庫。）
（你在倉庫門口找到了一個藍色的小電驢，你也發現了有人在此生活的痕跡。）
（你終止了推演！）
顧毅睜開眼睛，捏緊了拳頭。
丹尼斯說過，倉庫門口停放著的是紅色的小電驢，而自己找到的小電驢卻是藍色的。
一切正如顧毅猜測的一樣。
昨天自己見到的丹尼斯和花音來自於自己原來的世界，而自己現在身處的世界則是另外一處平行時空——或者說是詭異世界的副本。
「我被騙了。」
顧毅淡淡地說著。
難怪自己可以如此順暢地使用能力，因為這裡並不是自己的家鄉藍星，而是詭異世界建立的副本。
不過，從花音的敘述分析，兩邊的世界存在著極其緊密的關係，幾乎是一比一復刻。
無論是自己這邊，還是原來的世界那邊都出現了一個「邪惡版的顧毅」。
也許，那個「邪惡顧毅」也是真實存在於平行世界的自己。
如果把時間線比成線段，「無限推演」則是可以從某個原點出發，不斷向前移動。
花音的「蟲巢思維」，則是把無數平行的時間放在一起，在平行線上劃出一道垂直線，連接起平行線上的一個個交點。
上一次，花音成功利用蟲巢思維，把不同世界的三個人聚集在了一起，那麼這一次她也一定能做到這點。
「呃……」
花音突然開始發出一陣呻吟。
顧毅停下思考，扭頭看了過去。
花音滿腦袋虛汗，呼吸急促，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她的手機已經被她捏碎了屏幕，可是她依然沒有從天賦能力中甦醒。
按道理來說，蟲巢空間裡的時間和外界的時間流速是不一樣的。
花音在這裡打了那麼長時間的電話，代表她在蟲巢空間裡待的時間會更長。
「花音，出什麼意外了嗎？」
顧毅緊張地站了起來，輕輕推了推花音的肩膀。
然而，花音就像老僧入定，根本聽不見顧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