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不自覺地內扣著腳趾頭,渾身一哆嗦。
顧毅面無表情地說著自己的瀕死體驗,反而讓她感到更加冰冷可怕。
「怎麼會……」
「死之前確實會非常疼,疼得不行。」
顧毅指了指自己的腦門說道。
「我曾經試過腦袋被人開了洞,我甚至能感受到風從洞裡鑽過去。電視上說的都是假的,你被打穿了腦袋不會立刻死掉,你還會活一段時間。
另外,人體會有保護機制,在即將死亡時讓你感受不到痛苦,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這點,我深有體會。」
咕嘟——
花音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唾沫,再也不敢和顧毅討論這種話題了。
顧毅微微張著嘴巴,欲言又止。
他知道自己可能說錯了話,這些獵奇而恐怖的話題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接受,花音雖然是冒險者,但畢竟也是個女孩子。
自己一直這樣追著別人聊獵奇話題,實在不是紳士所為。
顧毅趕緊閉上嘴巴,繼續在前面走路,「對不起,我可能嚇到你了。」
「沒事。」
花音搖搖頭,露出了一個微笑。
然而,顧毅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敬一個笑容,而是面色冰冷地轉過頭。
花音心底有些沮喪,她隱隱覺得顧毅這樣下去會越來越糟糕,可她卻沒有任何辦法幫助顧毅重新找回人類的感情。
如果孟想還在,那該多好。
一路無話。
經過一番周折,顧毅和花音終於到了法院。
有顧毅未卜先知的能力,二人這一路上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或遭遇危險。
與街道上一片混亂的景象不同,法院外圍一副冷清的景象,在大門外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周圍的路人全都遠遠地繞開這處屏障,無論如何都不會接近。
花音看了看四周,率先踏前一步,沒想到下一秒她又回到了顧毅的身邊。
「這是怎麼回事兒?」
花音不解地看著顧毅,卻發現他抱著娃娃,一臉從容。
「別擔心。」顧毅低聲道,「這個外面有一處看不見的圍欄,他可以阻止路人進入這處法院。如果不是我們這種精神力強大的冒險者,甚至可能都看不見法院門口的異常。」
「那咱們怎麼辦?」
「一起進去瞧瞧。」顧毅把爛泥巴拋了出去,「爛泥巴,帶路。」
「爛泥巴!」
娃娃站在地上,朝著顧毅和花音敬了個禮,接著一搖三晃地走進了法院。
顧毅和花音學著娃娃的每個動作和步伐,成功走進了法院的大門。
沙沙——
沙沙——
法院裡滿是瑟瑟風聲,但卻並不寒冷。
牆壁、地磚、窗戶,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黑白灰。
顧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它也逐漸和周圍的場景融為一體。
「就像素描一樣。」花音看了看顧毅,「你就像是素描畫裡的人物。」
「嗯……你說得很對。」
顧毅點點頭,難得露出了笑容——詭異世界應該是在用這種方式在嘲諷我們吧?我們不過是活在紙上的素描人物。
顧毅走上法院的台階。
關節轉動的時候,院子的「沙沙」聲更大了,身體留下的虛影上還有橡皮一閃而過的樣子。
原來,院子裡的「沙沙」聲並不是風聲,而是鉛筆和紙張磨蹭的聲音。
花音似乎也感受到了異常,立刻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了?」
顧毅回頭看向花音。
「我……我有些不舒服,但說不出來哪兒不舒服。」
「那你能繼續走嗎?」
「前面……有危險嗎?」
顧毅愣了一下,回頭看向法院的大樓,閉上眼睛。
(你的眼前出現了一支鉛筆、一塊橡皮以及一張畫著你自己肖像的素描紙。)
(你抬起頭,發現你的面前擺了一面鏡子。)
(你正在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畫畫。)
(鏡子裡的你伸出了手,在你面前的畫紙上添了一筆。)
「什麼鬼?」
顧毅睜開眼睛,下意識地自言自語著。
推演里看到的一切根本不真實,反而更像是夢境。並且,這個夢境和現實根本沒有任何銜接,就像畫面突然跳躍過來一樣。
難道……
自己只要踏進這個法院,就會看見剛才的詭異畫面嗎?
「怎麼了?」
花音不顧自己身體的不適,一路小跑來到顧毅身邊。她抬起頭,卻發現對方整張臉被黑色的陰影覆蓋,花音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沒什麼大事。」
顧毅這才想起自己的身邊還有隊友,自己平時自言自語的毛病可不能帶出來,他猶豫了一下,指了指大門前的台階。
「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坐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遇到什麼困難,你可以和我說。」
「需要你幫助的時候,我一定會說。」
「好吧。」
花音點點頭,坐在了地上。
顧毅再次閉上眼睛。
「回溯。」
(回溯推演開始!)
(你手裡握著鉛筆,你試圖停下繪畫的雙手。)
(你對自己使用心理暗示。)
(你抬頭,看見了面前的鏡子。)
(鏡子裡的你伸出了手,在你面前的畫紙上添了一筆。)
沒有用。
顧毅睜開眼睛。
果然如自己感覺的一樣,推演之中自己就像是在做噩夢,除了被噩夢驚醒,沒有任何辦法能喚醒。
很顯然,這一段推演並不是實際要發生的事情,而是一種暗示。
暗示自己將會被法院裡的現實嚇死。
這樣推演的結果,甚至比「一片虛無」更加讓人心驚膽戰。
「顧毅,好了嗎?」
花音回過頭,看了看顧毅。
此時,他已經一聲不吭地站在大門前過了三分鐘了,他的眼睛一直睜得老大,顯然也並不是在推演之中。
「嗯……」
顧毅點點頭,拖出悠長的鼻音。
「裡面很危險?」
「不好說。」
「那我們要不要準備一下?」
「不知道。」
「那我們……」
「花音,如果我死在裡面,你記得替我收屍。」顧毅打斷了花音的對話,露出了以往陽光的笑容,「如果我死了,請帶領大家活過這次世界末日。我的遺骨,請埋在基地後山的小河旁邊,我喜歡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