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格外兇狠。
朝陽撕破天際,染紅了半邊天。
顧北琛揉著太陽穴坐起身。
房間空空蕩蕩的,梳妝檯上也空了很多。
頓時心中一顫,有不好的預感。
他喊道:「陳姨!」
「先生。」陳姨立刻站在房間外回應。
他皺著眉詢問:「太太呢?」
等了片刻,依舊沒等到陳姨說話。
顧北琛陰沉著臉換好衣服,走出臥室,眉宇間藏著怒火。
他走到餐廳,不緊不慢地倒了杯水,
「她去哪兒了?」
氛圍瞬間冷了好幾度,好像下一秒就要摔杯子出門捉人。
陳姨被他的氣場震懾住,不敢講出實情,
「太太她...」
「說!」他倒水的動作一直沒停,水已經溢到滿地都是。
「太太凌晨就收拾東西走了,不過...她留了一樣東西在客廳。」
顧北琛冷著臉看不出半分情緒,立馬放下水杯走到客廳。
一份檔案袋醒目地放在桌上。
他冷笑一聲,眼神透著刺骨的寒冷,身上的低氣壓愈發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面無表情地坐下,打開檔案袋,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地拿出文件。
看見上面冰冷的五個字,他忍不住笑她的不自量力。
【離婚協議書】
果然不出他所料。
她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當他脾氣好?
還是真以為她能斗得過顧家?
顧北琛收好文件,微微收起戾氣,轉身看向陳姨。
他心裡不明白:
「我對她還不夠好嗎?好吃好喝的要什麼有什麼。她為什麼非得離婚?」
他想要向外人求證:
他做得足夠好,是她不知足,貪得無厭。
一路看著太太走過來的陳姨自然清楚她過的什麼日子。
她沒想到先生一向不關心簡悅,今天居然會問出這種話。
低著頭思索片刻,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顧北琛看出她的顧慮,
「允許你講。」
「先生,在來顧家之前,我也伺候過幾家富人家庭。
但只有太太過得最慘,受不到半點尊重就算了,每天還起早貪黑像保姆一樣照顧你的起居。
有好幾次,太太痛經到暈厥,都不敢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
這些他都不知道。
或者說,他選擇性忽視她的窘境。
知道她不會反抗,所以理所應當地讓她承受。
痛經,大概也是因為藥吃太多了吧。
見先生陷入沉思,眼神里也溫柔不少,要是太太瞧見他心疼她該多好。
末了,陳姨還不忘提醒他:
「先生,太太她真的很愛你。」
聞言,顧北琛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反思,繼而又低下頭看著手上的檔案袋。
「嗯。」
......
啟嘉公司頂樓。
董事長辦公室。
蕭念沏了一壺茶給簡悅,眼神忍不住往她身上多看幾眼。
明明和之前穿著相差無幾,但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好像突然變得沉穩了。
「悅悅,你今天不太一樣。」
她右手拿起茶壺,舉手投足間盡顯從容。
淡然的抿嘴笑了笑,「好茶。」
隨即,抬頭與他對視,身體向後靠在沙發上。
半開玩笑:「我不還是我嗎?一張嘴,兩隻眼。」
蕭念被她逗笑了。
曾經那個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放棄事業,放棄天賦的人,要開始做回自己了。
鳳凰在重生前,不還得浴火嗎?
不過她這次來公司不是聊天的,回歸正題。
「公司為什麼虧損這麼多?」
按照啟嘉中等公司的規模,不可能欠下兩億巨款,更何況以蕭念的經商頭腦更不可能欠這麼多。
這裡面必定有隱情。
她一臉嚴肅面對蕭念,等他給一個滿意的答覆。
在她說要來公司之前,他就已經準備好資料給她。
蕭念起身走到辦公桌前,無奈嘆了口氣,拿起一摞材料遞給簡悅。
眉宇低垂,神色間充滿惋惜,
「這是之前公司著重投資的兩個項目,你看看。」
簡悅眉頭緊鎖,接過檔案袋。
長達幾十頁的資料,她的表情越看越凝重。
整個辦公室都開始低沉。
靜得讓人心慌。
啪!
材料瞬間被她重重砸在茶座上,肉眼可見的生氣憤怒!
「這是有人在設局!」
她看了這些數據,分明有人是在做空。
一邊讓啟嘉投錢,一邊又用投資款買啟嘉的散股。
到頭來,啟嘉的錢只會打水漂。
這種套路蕭念不可能不懂啊!
簡悅言辭鑿鑿,以投資人的口吻問他:「查出來誰幹的嗎?你怎麼會沒看出來這場局?」
他好久沒看見她認真的一面,還有點不適應。
頓了片刻:「沒查出來背後的人,因為都是以前合作多次的合作方,所以沒顧慮太多,確實是我大意了。」
她不想聽藉口,在職場上,她只聽解決方案,
「你把合作方信息發我,我去親自見見。」
她應承道:「好。」
「嗡...」
簡悅的手機響起,打破緊張的氣氛。
來電顯示:顧北琛。
蕭念坐在她旁邊,自然也看見了。
幫她收拾好面前的材料,然後起身,打算朝門外走,
「接吧,我出去一趟。」
他離開辦公室之後,簡悅拿著手機心情複雜。
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她不耐煩地接通:「喂,簽好了嗎?」
他沒想到,她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簽字離婚。
好歹四年婚姻,一點舊情都不留。
「我在啟嘉對面的餐廳,等你。」
對方立馬把電話掛斷,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所以今天就要結束了嗎?
她看著被掛斷的手機界面愣神。
回想過去種種,不禁冷笑。
原來四年的婚姻也沒那麼難斷,一切都是她一個人唱獨角戲罷了。
環顧辦公室,寬敞豪華,是她以前的戰場。
比起做全職太太,還是商界更適合她。
她也該回來了。
想到一切即將回到四年前。
心裡說不出是難過還是開心,百感交集。
走出辦公樓,馬路對面一輛顯眼的黑色邁巴赫停在路邊。
除了他,還能有誰這麼高調。
她剛走進餐廳,裡面裝潢奢華,客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這還是第一次他和她在外面吃飯。
還是在這種高端餐廳。
以前她都沒資格和他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現在想來她這個妻子真可笑,像情婦一樣。
一位女服務員走到她旁邊,舉止得體,露出職業微笑:「簡小姐嗎?」
「對。」
「這邊請。」
看來他提前打過招呼。
以前怎麼沒見他這麼周到。
簡悅跟著服務員一直往裡走,直到走進最裡面的頂級包房。
服務員對她微微鞠躬。
「簡小姐,到了。」
她推開門,一大片落地窗配上雕樑畫棟格外吸睛。
顧北琛穿著白色西裝,逆著光坐在靠窗的位置。
這一瞬。
她好像看見七年前剛喜歡他的樣子。
也是這般耀眼,一下子闖進她的視線里。
只可惜。
都過去了。
她收回思緒,沉了沉眼眸,自信從容地走過去,
「直接把協議書給我不更好嗎?何必費這麼多功夫。」
顧北琛拿起旁邊的煙盒,抖出一根放在唇間,慢慢點上。
成熟男人的荷爾蒙總是在無形中散發。
一根煙抽完,他才說話:「除了離婚,你還想要什麼?我給你。」
簡悅心口漏了一拍。
『我給你』短短三個字,她等了四年。
以前她渴望他愛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祈求他能離開章妍妍。
甚至可悲可笑地想和他一起擁有孩子。
而他呢!
把她的付出當做螻蟻般厭惡。
她受夠了這種侮辱!
現在夢醒了。
他說這話已經晚了。
簡悅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情緒異常平靜,微微抬眸看向眼前這個男人。
「除了離婚,其他的我都不想要。」言語間儘是淡漠。
此時的她和幾天前的簡悅完全是兩個人。
顧北琛一向喜歡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裡。
這是他第一次失控,很不好受。
他想要她回來,尤其是在家裡看不到她的影子,他討厭回到家始終只有他自己。
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他習慣了身邊有簡悅。
對,僅僅是習慣。
誰讓她和自己結婚四年,她必須留在他身邊!
不論用任何辦法,哪怕用一些手段。
他漫不經心說道:「蕭家最近在四處籌錢填窟窿,幾近破產,還有你爸的投資也快賠完了。」
他嘆了口氣,抬眸與她對視,像是替簡山擔憂。
「也不知道岳父能不能承受這次打擊。」
「你!」
簡悅沒想到他居然用學長和簡山來威脅她!
他果然還是那個狠起來自己都不放過的顧北琛!
她爸為了這次投資,把自己的棺材本全都砸進去了。
當初她怎麼勸他,他都不聽,非得說這個項目必成。
現在要是知道錢都沒了,以簡山的抗壓能力,多半承受不住,他年歲漸高,心臟也沒以前好了。
雖然她和簡家關係不好,但那是她爸。
她不能坐視不管。
況且還牽扯到蕭家。
簡悅握住水杯的手,氣得發抖,壓著怒火瞪著他:「你打算幫他們?」
他似乎知道她會服軟。
起身走到她旁邊,側身坐下。
漆黑的雙眸透著審視,就像在打量他的一件物品。
「我看上的東西,沒人能逃。」
打蛇打七寸,這是他一貫的手法。
簡悅算是親自領教了。
既然他要和她交易,那她奉陪到底。
「什麼時候解決?」
顧北琛正打算握住她的手,一時間頓住,眼神間出現一絲錯愕。
她好像,不是以前唯唯諾諾的她了。
懂得逼問,懂得談條件了。
「明天。」
他繼續握住她的手把玩。
至少她回來了。
手掌心突然出現冰冰涼涼的觸感。
她低下頭,看了眼手上的東西,眼神中充滿不解:「什麼意思?」
這東西他之前不是已經給章妍妍嗎?
當時她還生悶氣了好久。
現在他幾個意思!
章妍妍不要的,又塞給她?
顧北琛緊緊握住她的手,抬眸那一瞬儘是溫柔。
「這個,現在是時候拿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