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村口,陸懷安跟周樂誠道別。
「要不中午先去我叔家吃飯吧!我叔知道我今天回來的。」周樂誠盛情邀請,神色很真誠。
陸懷安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我還是先回家放下東西,這背著扛著的,有點累了。」
走了兩步,他回頭叫住周樂誠:「要是看到錢叔,麻煩跟他說一下,我有點事想找他。」
周樂誠爽快地答應了。
倆人把東西拿好,繼續朝家裡趕。
還沒到家,陸定遠已經遠遠地看到了,歡呼一聲跑過來接他們。
這一嗓子吆喝的,家裡人全聽到了。
趙雪蘭手裡鍋鏟都來不及放,急匆匆趕了出來。
看到他們背上扛著的大包小包,眉眼都笑成了花,連連喊著:「小心,輕點!」
熱熱鬧鬧地到了家,陸懷安徑直去了自己屋子。
把東西全擱床上,才去找他爸聊天。
見他們沒把東西全放她屋裡頭,趙雪蘭臉色有些不好看。
沈如芸收拾了一下,連忙幫著做飯。
坐在堂屋裡頭的陸保國頭都沒抬,利索地做著籮筐:「不年不節的,怎麼回來了?」
「放假了。」
倆人尬聊了幾句,冷場了。
好在都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等到趙雪蘭叫吃飯,倆人就一起進去。
大概是他們剛回來,趙雪蘭並沒有刁難沈如芸,難得的給了個笑臉。
所以一頓飯吃的還算舒服。
等到吃完飯,趙雪蘭終於忍不住了:「這次回來了,就不出去了,馬上就要過年,翻過年得開始種地,要上工分,你弟年紀也不小了,隔壁村的李大媽說介紹個姑娘,讓他相看相看,你抽空也給掌掌眼。」
陸懷安正在喝茶,聞言差點沒嗆著:「相看?你說誰?定遠?」
「是我!」蹲在牆角玩螞蟻的陸定遠一回頭,嘻嘻地笑:「李嬸說我媳婦可好看了!」
「……」
陸懷安緩了好一會,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媽,定遠才十一歲。」
雖然他媽一直說要給定遠早點找早點找,免得跟他一樣拖得年紀大了不好找,但是……這也太早了點吧?
「十一怎麼了?」趙雪蘭不以為意,擺擺手:「又不是馬上結婚,是先定下,免得後面跟你一樣。」
說著,她瞅了眼沈如芸,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出更難聽的話。
不過沈如芸已經知道她想說些什麼,別開了臉。
「上次不是說了嗎,讓定遠去讀書,只要書讀得好了,後面想娶什麼樣的沒有?」陸懷安想著自己這小學肄業都頭大,後面有機會他也想去弄個文憑:「我等會去找周支書,看能不能也弄個介紹信,讓小弟去縣裡讀小學,再上初中,只要能讀個初中出來,他都能找個不錯的工作了。」
「找工作?」趙雪蘭愣了幾秒,突然暴怒:「好哇,原來你是想把定遠騙出去!」
這哪跟哪啊?
陸懷安哭笑不得,解釋道:「不是,找工作只是……」
「不行!不准找工作!給人打工那是人幹的事嗎?天天受人白眼挨人欺負的,你以為是你啊。」
陸懷安心一寒,目光銳利地看過去,眉眼沉靜:「我怎麼了?」
被他冰冷的眼神一看,趙雪蘭沒作聲。
「所以,我就該受人白眼,挨人欺負,而定遠就受不得這種氣?」陸懷安以為自己早就心如止水,不會因為他媽的偏心再起波瀾,但再一次聽到這種話,還是忍不住拍案而起:「你這想法挺好的,你就把他留在村里吧,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趙雪蘭張了張嘴,哼了一聲:「我是那個意思嗎?還不是你自己鬧騰的,非要出去受氣,這次回來了就不准出去了!」
「你管他就行了,別管我。」陸懷安已經不想聽她的狡辯了,他累的慌:「也不要把事情推到我頭上,他讀不讀書跟我沒關係。」
看著他的背影,一屋子人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等緩過神來,趙雪蘭炸了。
「他是你弟你不管?你上回都說了學費你全包的!」
「好哇,出去一趟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
「管天管地不管娘,你就是個白眼兒狼!」
「……」
屋裡頭陸懷安把包裹往邊上一推,倒床上半躺著。
眼睛微閉,充耳不聞。
沈如芸聽著後頭罵的越來越不像話,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下:「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
陸懷安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生氣,但也不是完全沒生氣。
他睜開眼睛,看著屋上的橫樑:「我只是……太久沒遇到這樣的情況,竟有些神思恍惚了。」
以前,他是習慣了的。
習慣了他媽倒打一耙,習慣了父母的偏心,更習慣了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肩上扛,累了痛了也無所謂。
男人嘛!
爸媽從小就灌輸的,他是老大,得扛得起事,受點委屈沒啥,打他罵他是為了他好,這套觀點他也從來沒去反駁過抗爭過什麼,給他的他就拿著,不給的也沒去要。
可現在回頭想想,他弟難道就不是男人了?
家裡房子給了陸定遠,田也給他,地也給他,連娘老子的養老錢都給了他,到頭來他爸癱瘓他陸懷安照顧的,他媽也是他陸懷安養的老!
從未湧起的一個念頭,此刻充盈於胸:憑什麼?
沈如芸有點懵,囁嚅著:「怎麼突然就……就生氣了?」
「是啊,怎麼突然就生氣了?」陸懷安想想,也覺得頗為可笑:「不,不是我怎麼突然就生氣了,而是怎麼以前我就都忍了,都覺得挺正常呢?」
他輕輕地吁了口氣,露出一抹慘澹的笑意:「這不正常的。」
做過了父親,就知道真正愛自己的孩子是怎樣的心情。
或許三女兒無法做到一碗水端平,但至少,不會像他媽這樣。
想起曾經那些事,他一件件慢慢在心裡捋平了想。
心裡隱約有了一個想法,但他不敢確定。
過了一會,趙雪蘭罵累了,回了屋。
陸懷安翻身起來,把給周支書和錢叔的袋子拿起來:「走吧,去周支書家看看。」
到了周支書家,只有周樂誠在扒飯。
看到他們,周樂誠趕緊起身:「陸哥,我叔去錢叔家了,錢叔這幾天病了,在家養著呢。」
「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