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鎣今日遇見沐休歸家的李長安,一起來的李家,湊巧撞見鄭妍來找李秋歲。
鄭夫人應承兒女下帖子請李家人上門做客,可人家來京城幾個月,一直推脫,各種地找藉口,兄妹倆自覺不好意思登李家的門。
鄭妍姐弟明白她們娘的心思,糾結了許多日,勉強找了賞花出遊的名頭上門。
「這時候梅花就開了?」李秋歲問。
怎麼也得年底或過了年吧,鄭夫人的意圖,無非是不想跟自家走的太近。自家也不是非得貼著人家,和鄭妍姐弟投脾氣,人家待之以誠,她不敷衍,回之以真心就是。
鄭妍哎呀一聲,「這不是早早先約好,等到開的時候再一起去嘛!」
李秋歲點點頭,「你們來的正好。還說草莓成熟,打發人給你們送些去,這下倒是省了麻煩了。」
鄭妍看李秋歲對她與往常一樣,悄悄鬆口氣,沒有繼續糾結賞梅的事,左右就是上門隨便找的藉口,「草莓?就是這些紅果子嘛?像花朵一樣,可真漂亮!」
李秋歲示意她摘一個嘗嘗看。
鄭妍也沒客氣,打量一圈兒,挑了一顆又大又紅的,小心翼翼摘下,也沒那麼些講究,一口咬下草莓尖尖,嗚嗚得道:「可真甜……真好吃!」
吃完了手裡的,鄭妍又去尋下一個目標。
李秋歲遞給她一個小竹籃,「喜歡就多摘些帶回去。」這還是成熟的第一批,後面更多,「想吃了,你就再過來。」
連吃帶拿,鄭妍不好意思,怕李家人不知道大冬天在京城能吃到新鮮水果有多難得,有意提醒道:「這東西多新鮮多難得啊,就是過年勛貴人家走禮,都有面兒……歲歲你不知道,京城的地界,所謂的家學淵源,名門世家,就是在吃穿住行上,多幾樣別家沒有的新鮮法子,都能約三五好友吟詩作畫了。就你家這草莓,我看呀,咱們也能附庸風雅一回,弄個賞花吃果子的宴席也是成的……」
李家在京城沒有人脈,鄭妍雖然是玩笑的語氣,卻有意提醒李秋歲多結識些人。
李秋歲擺手,「家裡的事兒都夠忙的暈頭轉向,可沒閒工夫弄那些。」
人多是非多,京城各家的關係錯綜複雜,有那閒工夫還是先把自家的日子先過好要緊。
「有時候真羨慕你們家人的這種心性。」
鄭妍打小懂事起,先學會和人打好關係,所謂的吟詩作畫,也都是為了出門不露怯,奔著合群,出風頭搏名聲去的,有幾個是為了興趣?
「殊途同歸……都是為了過好日子……」
這邊幾個小姑娘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笑,鄭鎣和李長安站在外邊打量暖房整體結構。
鄭鎣,「罩在外面的就是玻璃嗎?聽說是六皇子的方子,這東西用途特別廣。」
好多人家裝在窗戶上,美觀又亮堂,說是朝廷工部專門有人負責上門安裝,他祖父鄭老太爺跟宮裡打了招呼,又指派人去了工部幾趟,家裡年前不定能不能給安上,方才進來,打眼一看,李家的窗戶竟然全都裝上了玻璃,甚至弄了個玻璃暖房。
李長安是知道自家妹妹給六皇子方子這事的,既然給出去了,就沒打算摻和這事,於是含混道:「都知道,我們才來京城,我爹那邊有想法,在皇莊那邊想實踐太難了。六皇子聽說了難處……嗨,也是仗著在臨山縣的那點交情,就用第一批有點瑕疵的殘次品給弄了這麼一個暖房。」
李家能來京城,是種莊稼增產,恰巧當時六皇子方辰啟遊歷到臨山縣,跟蔣縣令一起上報引薦。
這種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誰趕上都是運氣。
鄭鎣對李長安的話絲毫沒有質疑,還放低聲音幫著分析這位六皇子的性情脾氣,「六殿下身上沒有天潢貴胄的驕矜,面容雖然嚴肅了些,真有事兒求到跟前,但凡不是傷天害理,違返法紀綱常之事,都能實實在在給出主意或者直接辦了。」
既然跟六皇子扯上關係,自家又不能明確站出來庇護的情況下,跟六皇子府走近一些,更有利於李家在京城儘快站穩腳跟。
鄭鎣目光透過玻璃暖棚,看向和姐姐說話的小丫頭,在一群小姑娘中間,一身再普通的家居裙衫,隨意站在那,也掩蓋不住灼目光華。
他但凡再年長兩歲,有一官半職在身,在家族更有話語權,也不至於建議李家依靠別人。
鄭鎣悄悄鬆開衣袖中握緊的拳頭。
李長安並沒有多說自家與六皇子的聯繫,只點點頭,示意接受了人家的好意。
鄭鎣又說了一些京城各家的聯繫,這是李家初來乍到的薄弱之處,一個說的謹慎,一個聽的也認真。
等到送走了鄭家姐弟,李秋歲叫來趙大,把摘好的一筐筐草莓送去了六皇子府。
短時間內想讓原有的糧食品種再次增產不容易,眼看著過了年開春,李三祝想做出點成績,爭取在皇莊那邊有更多的話語權,只得另闢蹊徑。
現在的玻璃工坊,已經不在皇子府,移去城外了。
饒是好脾氣,方辰啟也被一波波上門的客人擾的煩不勝煩。
趙大上門,看門兒的早得了吩咐,知道是李家人,一句話沒敢為難,幫著叫了幾個人幫手,把一筐筐果子安置好。
一切妥當,趙大就要告辭離開,看門的忙攔住人,「我們早得了吩咐,讓您去說句話再走,小的已經著人去找總管了……」怕趙大執意要走,還慌忙解釋說耽擱不了多會功夫。
趙大可不敢托大,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怕給主家徒惹了麻煩,忙謙遜解釋道:「老哥說笑,我這是怕擾了府上清淨。你那邊也離不開人,我自個兒等著就成。」
能讓主子貼身服侍之人過來叮囑,就是主子的意思,他們哪敢輕怠,忙把人請到茶水間坐下。
仔細叮囑小廝給上了茶點,「那邊還有兩個小子支應。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我們都能做主,隨便給打發了。樣樣都朝主子跟前稟報,那要不要我們也真沒了用處……」
趙大就「哪能啊,嚴重了」地附和兩句。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閒話兩句,松原專門過來請人,「是趙管家你親自來了!是不是李姑娘有話要交代?怎麼還勞煩你跑一趟,喊我過去,我還能幫幫忙……」
趙大還狐疑跟松原沒那麼熟吧?總共沒接觸幾次,不了解真相,還以為自己成了多大人物?
「您說笑,就是果子熟了,姑娘打發小的給貴府送些過來嘗嘗。」
「那可太好了!還說這冰天雪地,日日要燃著炭盆,想吃個果子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