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行等東煌起床,帶著他離開了別墅,來到外面的公共草坪。
「大晚上的,你想幹嗎?」東煌有點不滿的問道。
齊天行活動活動手腳,道:「打一架?」
東煌一臉無語,大半夜的把他拉起來,竟然是為了大家,於是好脾氣的東煌忍不住誇了齊天行一句:「你有病啊?」
齊天行正色道:「對,我生病了。我心裡壓著一股戾氣,我想你幫我宣洩出來,等下我不會留手,你也不要手下留情,不打死我就好。」
東煌皺眉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打完了再說。開始?」
東煌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擺出「單羊頂肘」的架勢,道:「那好,我就用六大開對付你,保證不用八大招。」
齊天行道:「我聽說八極的最高境界是無形,但我不懂,不過有一點我基本可以確定,總是把自己困在套路和招式中,肯定不是無形。」
說完他也不給東煌回應的機會,便閃身到東煌面前,一記「直拳」砸出。
東煌「截腕頂肘」,一擊就打退了齊天行,然而這一招,似乎也打出了齊天行壓抑的戾氣,他拳腳齊出,如野獸般發動凌厲無比的攻勢。
拳如暴風,每一拳都蘊含著齊天行全部的力量,絲毫沒有留情。
東煌竟然應付得仿佛遊刃有餘,他與齊天行硬碰硬,不僅速度不比齊天行慢,力量也不遑多讓,甚至略勝一籌。
這就是天賦啊!
令人嫉妒,令人羨慕,令人自卑的天賦啊!
齊天行被壓制,但他絲毫沒有服軟的趨勢,攻擊反而更加瘋狂。
東煌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大半夜非要打架了,他凝神靜氣,也仿佛打出了真火,與齊天行拳碰拳,腿碰腿,拳拳到肉,仿佛生死肉搏。
如此激戰百餘招,東煌越打越精神,越打越強,竟比齊天行還要頑強。
在他的「陪伴」下,齊天行胸中力氣終於宣洩的差不多了,他也不管東煌正在興頭上,直接不打了,往草地上一趟,舒了口氣。
「謝謝啊!」
東煌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謝什麼,我們是好朋友嘛。不過你也真夠厲害的,白天打你不費勁,晚上胳膊都快斷了。」
「人的力量,會隨著心境的變化而變化。」
「你遇到什麼事兒了,怎麼忽然變得那麼暴躁?被欺負了?」
齊天行嘆了口氣,久久不言。
東煌見他不說話,又問道:「你為什麼變得那麼殘暴?」
齊天行仍保持沉默:他和辛西婭的事,是可以跟人說的嗎?
東煌見他還不說話,便又說道:「其實我早就發現了,我原本打算新兵集訓結束後再跟你說……艾普,你有問題,很大的問題。」
「什麼問題?」
「自從離開仙石島……我們第一天來到伊孥島,當時正好遇到有人在找胡安娜的麻煩,你還記得當時你怎麼對付那個人的嗎?」
齊天行笑道:「按著他的腦袋砸桌子。」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不對,你向來都是個溫和的人,我有時候都覺得你溫柔的有些優柔寡斷了,那時候我就發現,你藏著很深的戾氣。」
齊天行再次沉默了,東煌都看得出來,他又怎會沒有發現自身的戾氣?
東煌道:「可是你平時很好,並沒有露出殘暴的一面,剛才不一樣,我如果手下留情,可能會被你打死。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齊天行嘆息一聲道:「你知道的,我記憶有一塊缺失,在仙石島,有唐娜和薇薇安陪伴我,我並沒有意識到那段缺失的記憶對我的影響,直到我們離開仙石島,離開唐娜和薇薇安,那段缺失記憶的影響才慢慢顯現。」
東煌滿臉難以置信,可細細想,又覺得理所應當。
「你懷疑你的戾氣是受到那段缺失記憶影響?」
齊天行苦笑道:「不是懷疑,是幾乎可以確定。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別的理由,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我瘋了一樣殺豪客,也可能是因為牽扯到了我缺失記憶中的某一個部分。我到底缺失了什麼記憶?」
「以前我要告訴你,你不願意聽,你說過去就過去了,現在想知道了?」
齊天行沒有立刻回答,他對那段記憶,有渴望,但更多的還是發自內心的排斥,或者說恐懼。
但現在不同了,因為他有了戾氣,而戾氣是比恐懼更恐怖的東西。
他生在一個祥和的時代,成長在一個變化的時代,沒落在一個戾氣的時代,他見識過充斥戾氣的社會,很清楚戾氣的可怕。
而比戾氣更可怕的是,他那個時代的可惡的媒體,可惡的網絡,可惡的影視文藝作品,甚至可惡的官方,都或多或少的在製造焦慮、販賣焦慮、製造對立、販賣對立……
他們一邊批判社會戾氣,一邊又拱火似的或明或暗的「鼓勵」戾氣。
焦慮和對立,就是戾氣滋生的溫床啊!
不過齊天行的戾氣顯然不太一樣,他考慮了半天,方才鄭重的道:「告訴我!把我那段記憶,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東煌不再隱瞞,對齊天行和安雅的事情,他知道的很清楚,前半段是齊天行告訴他的,後半段是薇薇安和唐娜告訴他的。
齊天行一句嘴都沒插,他就靜靜的聽著,聽著聽著,悲傷莫名其妙的浮上心頭,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大概一個小時,東煌終於說完了,他看著淚流滿面的齊天行。
「關於安雅,唐娜一直都告誡我不能跟你說,你不要怪她,她很清楚你對安雅的感情,她見過你崩潰的樣子,她也是害怕你出事。」
掛著淚水的齊天行笑道:「沒關係的,我其實還行。」
行嗎?行個屁啊!行還哭?
但東煌能說什麼呢,他只能拍拍齊天行的肩膀:「行就好,我就怕你知道那些事之後會受不了。要不要我把肩膀借給你用?」
齊天行又笑了,一拳砸在東煌胸口:「流氓,想占我便宜啊?你不用擔心我受不了,你跟我說這些並沒有刺激我想起什麼。安雅和艾普,就好像別人的故事,只不過我對這個故事的代入感極強,所以我會感到悲傷,也會流淚,但還不至於有別的什麼想法。」
「所以,你今晚到底經歷了什麼?」東煌還是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