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小二從輪迴殿走出來的時候,跟了他一路的陰差對他的態度變得恭敬了起來。
「大人,您這邊請。」
陰差殷勤的在前面引路。
「大哥,不用、不用這樣。」
見到陰差的變化,唐小二有些誠惶誠恐。
「大人行善積德,一入地府便是中隊長,今後必然能有一個好前程。今後在下遇到難事的時候,大人能順手拉上一把,在下便感激不盡了。」
陰差態度恭敬的說道。
他在人間的時候,便是一名府衙小吏,對於這些迎來送往的事情琢磨的最是透澈,現在自然不願放棄交好唐小二這個潛力股的機會。
「好說。」
唐小二認真說道。
畢竟,對方一路將他帶入地府,並在他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主動和他介紹了很多關於陰司地府的情況,這都不是對方的責任,但對方願意和他解說這些。
這或許不是什麼重要的信息,但對於他一個初來乍到的新鬼來說,都是一些讓他放下心中恐慌,減少信息差,少走一些彎路的重要消息。
很快,兩人進入到了王城之中。
王城將那些灰濛濛的霧氣排斥在了外面,城市之中雖然也是靠著天上那一顆冷色的太陽光線,但是視線還是很好的。
王城的規模不算很大,但已經很熱鬧了。
這裡既有原先白頭城裡的鬼魂,也有著一些進入王城不久的新鬼。
這些新鬼,都已經覺醒了人間記憶,為這個死氣沉沉的世界帶來很多新鮮的花樣。
街上的人在叫賣著東西。在這裡,鬼物雖然不用吃東西,但是人間的香燭、供奉,卻都是好東西,可以讓他們的魂體更凝練,還可以進行修煉,甚至有丁點的可能以鬼魂之體逆陰倒陽,修成陽神。
所以,這裡買賣的東西,也大多是這些東西。
「話說那孫行者,施展出筋斗雲,那是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
或許是因為入籍三界六道借鑑了華夏神話體系的種種傳說,西遊記在這裡和人間一樣,還是非常受歡迎,在路邊的勾欄之中,說書人的聲音都傳到了門口。
唐小二隻駐足聽了幾句,沒有太多在這裡消耗時間,和陰差一起前往判官府。
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穿上了一件青色的官服。
在他腰間墜著的腰牌之中,還封著一套陰氣很重的鎧甲,在遇到戰鬥的時候後,隨時可以穿上身,以應對人間行走時候隨時可能到來的鬥爭。
除此之外,手中還有一個黑色的印信,還有一根拴在腰間充當腰帶的捆鬼繩,既可以當腰帶,又可以捆鬼,還能當做鞭子抽打鬼魂,是一件中隊長才能佩戴的法器。
走在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他走過,紛紛退開避讓。
雖然青色的服色不太好看,但是相比普通吏員灰撲撲的袍子來說,卻已經是基層官員的權利象徵了,在地府這樣的地方,規矩的森嚴還要更甚於人間,都是經歷過一次生死的鬼了,凡是新鬼也都走過一遍黃泉路,經歷了審判,對於陰司權力也更加敬畏。
很快,兩個人來到了一個位於王城外圍街道上的建築門前,上面寫著「陰司王城警察局第四行動大隊」的牌子。
「陶兄弟,我們進去吧。」
唐小二說道。
踏過門檻,進入了新單位,首先就是拜見領導。
大隊長辦公室里,非常簡陋,只有一張桌子,一個書櫃,和一個打坐用的蒲團而已,不過桌上檀香流淌的煙氣,像是小瀑布一樣落在桌面上,像是在桌子上鋪了一層雲霧,空氣中聞著的味道提神醒腦,讓唐小二感覺身體都更沉重了一點。
鬼體感到沉重,這說明能量更加充盈,身體更加凝聚。
這檀香是個好東西。
唐小二心裡暗道。
他目光看向了桌子後面,抬起頭來的,留著兩撇鬍子,看上去頗為富態的大隊長。
「唐小二,拜見大隊長!」
「坐吧。」
大隊長指了指桌子對面的板凳。
待到唐小二坐下,大隊長站起來,走到了旁邊的邊幾前,拿起一個小盅,從檀香瀑布之中,舀了一盅,遞到了唐小二的面前。
「謝謝大隊長!」
唐小二端詳著手裡的酒盅,在這裡面檀香濃白,沉沉浮浮,又有絲縷漂浮起來消散在空氣中。
「你新來地府,這檀香對你多有裨益,可吸可飲。」
大隊長見他不懂,解釋說道。
唐小二恍然,想起了進城時候,在勾欄聽西遊記的時候,那些客人桌上茶杯之中,同樣是這樣沉降起伏的香氣。
當即學著那時候看到的模樣,湊到鼻子邊上,吸了一口,這一盅檀香便如龍吸水一樣,被他吸入到了魂體之中,當即魂體波動下,再次沉重了幾分。
「小二,看樣子很年輕,是枉死的?」
大隊長先和唐小二拉家常。
「啊對對對······」
唐小二和大隊長說著話。大隊長生前不知道是做什麼的,說話很有條理,也很有親切感,聊了一會兒,雙方很快就變得熟稔了起來。
「小二隊長,你能分到咱們第四大隊,可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
咱們第四大隊在王城,只是一個小單位,而且人手不足。不光是我們行動大隊人手不足,整個王城,整個陰司的人手都不夠,所以我們現在也是一個人當成兩個使,知道人間基層的那句話嗎?」
大隊長沒等唐小二說話,繼續說道:「男人當牲口使,女人當男人使。
所以,我們行動隊既肩負著王城這一片街區的治安,也肩負著前往人間撈那些新鬼的任務。
不過,這對你們來說,也是個好事,可以回到人間望望風,是多少鬼求而不得的事情呢。」
唐小二聞言點點頭。
他之所以選擇做陰差,就是為了這個。
「下官必當盡職盡責,為大隊長分憂。」
小二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在大醫院實習的時候,也見過一些事兒,當即撿了好聽的話說道。
「好!」
大隊長拍拍唐小二的肩膀:「有了小二輔助我,我們這第四隊的工作肯定能蒸蒸日上。
去吧,去和你的隊員們見見面,以後他們就是你並肩作戰的戰友了!」
「是!」
唐小二敬禮後就要離開大隊長辦公室。
「等等。」
唐小二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被身後的大隊長叫住,轉頭的瞬間,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了過來。
他一把抓住,看到紙袋裡面是一包檀香。
「人間飲茶,咱們飲香,你帶回去喝吧,下班的時候,記得去綜合辦公室,把咱們的修煉功法領了。」
大隊長囑咐道。
「謝謝大隊長,我曉得了。」
唐小二臉上露出笑容,帶著大隊長送的「茶飲」離開了辦公室。
作為中隊長,在他的手下有十個陰差。
手下的陰差有五個,並沒有滿編,但卻要負責好大一片範圍的事情。
既有著王城爛陀寺大街的事情,還有人間橫賓郡城周邊方圓八十多公里的事情。
「橫賓郡城還沒有城隍土地,等到設立了城隍,咱們也就不用管了,最多也就是給輔助一下工作。
不過,現在地府編制不滿員,人間城隍體系也有近半神明沒有歸位,咱們忙的就像是陀螺一樣,被鞭子抽著滴溜溜的轉。」
隊員和唐小二介紹工作的時候,吐槽說道。
花了一下午時間,了解了自己中隊所負責的工作以後,唐小二也忍不住直撮牙花子,壓力著實不小!
在和隊友見過面以後,唐小二去綜合辦公室領取了《月光譜》,又和手下五個隊員去了一趟茶館進行了一下團建後,唐小二回到了自己分配的宿舍。
月光譜,是陰差所能領到的一份屬於陰差體系的功法,也是他們的福利之一。
內容非常簡單,修行方法也簡單可行,只需要對著天上的那一顆月亮修行,吸引月華沉入身體之中,便可以完成對於魂體的洗鍊,將陰氣越洗越純。
所謂「陽極生陰,陰極生陽」,如果陰氣的量足夠,純度足夠,是有一點希望能夠以陰假陽,修成陽神的機會的。
陰司的天空,只有那一顆白慘慘的月亮,時間的流逝在這裡並不明顯。
不過,沒過一個小時,王城之中便有鐘聲響起,提醒著鬼民們時間。
一夜修行,晨鐘響起,唐小二舒展著漂浮起來,感覺魂體前所未有的鬆快,伸了個懶腰後,鍛鍊了一下,他感覺自己的力量都要大了一些。
稍微收拾了一下,穿上官服,帶上腰牌,就去當值。
在唐小二的忙碌中,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對於自己的業務越發的熟稔。
王城之中的鬼魂越來越多,已經開始住不下的時候,輪迴殿的六道輪迴終於完成了。
當天,輪迴殿抽調人手,唐小二的中隊也被派遣到輪迴殿執勤,終於見到了輪迴殿之中的六扇門。
「根據自己的判決,各自站在門前排隊。」
維持秩序的陰差驅趕著這些鬼魂。
每一扇門上都有著各色的浮雕,所雕刻的畫面,第一扇門有祥雲瑞獸,蓮花寶瓶,聖光法論等,仙氣盎然,似有仙靈之氣洋溢,透過門縫隱隱有金色光閃爍,使人一看就覺得是一處好所在。
第二扇門看著尋常,浮雕多是人間百態,耕作的農民,市井的小販,寒窗苦讀的學子。這些浮雕栩栩如生,展現人間的喜怒哀樂和生活面貌。
第三扇門則繪有豬狗牛羊,飛鳥游魚,圍繞在中間的則是一顆牛頭。
第四扇門基底是暗淡鉛灰,門上的形像骨瘦如柴,神色絕望而恐懼,手無力的往前伸,似在尋求食物和慰藉。
第五扇門······
從這些門上,簡單明了的能看出門後的世界究竟如何。
唐小二看著一群群鬼魂,被帶到輪迴殿中,投入輪迴之中,還有的被推搡著推進了餓鬼道——這些被投入餓鬼道的人,並沒有被清空記憶,這是對於他們最嚴重的懲罰,讓他們在刑罰的痛苦與悔恨中,去懺悔自己生前的所作所為。
一天下來。
第一扇門從未打開過,第二扇門背後果然是人間景色,第三扇門依然人間景色,但投的卻是畜生。如果投入山林還算好的,投入人間養殖場的那些白豬體內的話,就真是倒霉至極了!
「投入畜生道還算好的,至少他們被抹去了前塵記憶。作為一頭豬,被人吃掉,也算是彌補前世做的孽。」
第四大隊隊長來到唐小二的身邊,小聲的說道:「真正恐怖的,還是第四扇輪迴門裡那些被投入地獄之中的鬼魂,要忍受日日夜夜的刑罰、痛苦與悔恨······」
六道輪迴投入使用,三界六道的設想,基本上已經圓滿。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時間一晃,當唐小二再次來到人間執行任務,抓捕滯留人間的鬼魂時,人間已經是安民三年的春末夏初的時候了。
唐小二請假,悄悄回了一趟果郡的周集鎮,在一片花海中,他見到了青梅竹馬的妞妞,被許配給了一個老實巴交的工人,雖然那工人看著呆呆木木的,但看上去也是一個靠譜的老實人。
雖然心裡帶著遺憾,但畢竟人鬼殊途,在默默留下祝福以後,他準備前往了自己在橫賓的轄區。
「再見了。」
他朝著正在河邊洗衣服的妞妞揮了揮手。
在這一刻,妞妞似乎心有所感,抬頭朝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疑惑的炸了眨眼,便繼續洗衣服了。
唐小二笑了笑,離開了老家。
南陽,皇城,元和殿。
身著皇袍,頭戴12旒冠冕,任平生站在元和殿門口,與人說道:「人間天庭的時代已經結束了,現在三界已經建成,天庭也已經秘密成立。」
阮糖身著鳳冠霞帔,眉心畫著有鳳形花鈿,站在那裡,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小婉則穿著簡單一點,身著水藍色的裙子,像是一朵藍色的水蓮。
再其後,還有內閣三位閣臣,各部官員,以及十幾位各部官員和異人。俱都穿著朝服,神色肅然。
氣氛隆重的等待著什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