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南素商的道別
那從冥界轟鳴而來的古老蒸汽列車，正是白家世代守護的【霓虹】列車。
上次季尋和秦如是一起去極盜城白家總部的時候，就發現了被囚禁在列車上的南素商。
之後季尋兩人下車了，這位被廢除身份的奧蘭大祭司卻借用了秦如是的權限，去了冥界。
季尋也沒想到，當初的一次偶遇，再見卻成了救命的稻草。
眼前的霓虹列車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小船，因為賈彧發出的信號才確定了方位，然後駛了過來。
「嗚嗚嗚」
悠長的汽笛聲此刻聽得如此悅耳。
列車像是停靠到站，緩緩停了下來。
季尋和秦如是都乘坐過這種幽靈列車，表情倒是平靜如常。
但波妮幾個革命軍幹部們，看著眼前出現在冥界通道里的蒸汽車，一個個目瞪口呆：這鬼地方還真有火車？
這可不是什麼火車。
季尋現在也大致能猜到，這蒸汽列車其實是車廂里那口神秘黑鐵棺材具現出來的相。
應該是人們把它想成什麼樣子，它就是什麼樣子。
就像是人類的對世界的認知，從來都不是世界原本的樣子，而是自我認知構建的世界。
火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一身騰騰冒著黑氣的幽靈列車員站在了車門邊上，像是等候乘客上車。
這列車員就像是招人靈魂去冥界的死神一般，就站在那裡，就有種讓人靈魂打顫的恐怖感。
波妮幾人面面相覷，秦如是卻率先走了過去。
她拿出了白家家主專用的那張002車票，成功檢票。
然後又朝著那列車員細說了幾句，這才回頭朝著眾人示意可以上車了。
賈彧看著雙眼眯成了一條線，興致勃勃地走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說道：「多謝秦小姐了。我還沒有坐過傳說中的【霓虹】列車呢」
傳說這輛列火車能滋養神魂，但因為是白家專屬，外人可沒機會嘗試。
看著那鬼混一般的列車員沒有阻攔這蘑菇頭，波妮幾人也跟了過去。
季尋則是扛著黑鐵棺材準備上車，原本他還有些擔心棺材太大上不了車，但抬過去才發現，列車上的空間恰好幻化成了棺材能上車的寬度。
踏上車廂踏板，季尋還不忘用古塔倫語朝著列車員說了一句：「謝謝。」
那列車員微微鞠躬回應。
「這就是傳說中的幽靈列車嗎？嘖嘖，這一趟來南大陸真是長見識了.」
「哎喲，你們發現們，這列車真能滋養精神力也~」
「還真是。」
「.」
波妮幾個幹部剛一上車就感受到了這【霓虹】列車滋養靈魂的神奇功效，一個個興奮地竊竊私語。
季尋和秦如是倒是習以為常。
大概是去了一趟冥界，這種滋養效果比上次強了很多。
他們上次登上列車的時候，車廂里塞滿了仙家。
但這一次卻是一截空車廂。
車廂里只有一個披著斗篷的神秘人。
季尋、秦如是和賈彧三人都知道這人是誰。
賈彧率先開口，輕笑道：「多謝前輩接應。」
季尋感知到了那熟悉的氣息，像是見長輩一樣主動招呼了一聲：「南姨。」
秦如是也見過，點頭示意。
而革命軍幹部們也滿臉感激的表情。
雖然他們沒見過南素商，但都聽說過這位曾經奧蘭大祭司。
無論實力還是眼前的救命之恩，都值得敬重。
這時，那個坐在座位上的斗篷人這才開口：「嗯。好久不見。」
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季尋不知道為什麼，聽出了一股虛弱蒼老的語氣。
南素商看著眾人拘謹的樣子，笑道：「大家都坐，別這麼客氣。」
說話的時候並沒起身，她似乎也覺得自己有點失禮，緊接著解釋了一句：「抱歉，我身體抱恙，大家別介意。」
季尋和南鏡的關係非同一般，當然對這位「南姨」也沒什麼生分。
聽到這話，他放下了棺材，直接走了過去，問道：「南姨，你受傷了？」
「倒不是受傷.」
南素商搖了搖頭，想要解釋，但遲疑了一瞬似乎覺得麻煩。
想著，她摘下了罩在頭上的斗篷，一張蒼老的臉龐當即映入眼帘。
滿頭白髮，皮膚之下幾乎沒有血肉，乾癟地緊貼在骨骼上，布滿了猶如樹皮般的皺紋。眼睛深深凹陷進眼窩，目光渾濁暗淡。雖然依舊有著看透了世間的一切的睿智和優雅，但卻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她身上還流露著一股像是墓地的氣息，腐朽而衰弱。
「南姨，你.」
季尋看著眼前這張蒼老的面孔，雖然認出這就是南素商，但也無比驚訝。
曾經熟悉的那風韻十足的美婦，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旁的秦如是和賈彧看著，眉頭也微微一皺。
想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這位前輩的變成這樣。
畢竟曾經在東荒，說戰力第一，可能是宮武；但真要說術法手段，連賈彧都承認這位無人能及。
南素商自己卻一臉很淡然的樣子，解釋了一句：「冥界和卡師位面的不一樣，時間流速也不同又去某個險地走了一趟，被冥界之氣污染，就這般了。」
說著她看著季尋幾人難掩憂色的目光，反而寬慰道：「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本是大祭司一脈的宿命，我完成了我想做的，這點代價完全值得的。大家都別站著啊，回去的路還很長，都坐季尋，來，你坐我旁邊。」
車廂里都不是普通人，他們都聽明白了這句話。
南素商的話語裡，聽不出半點為自己的惋惜，只有從未動搖的信念。
「.」
季尋聽著這話，走了過去，坐在了南素商的身邊。
他知道這位長輩是有話要交代。
秦如是和賈彧坐在了對面。
其他人就坐在了另外的位置上。
「嗚嗚嗚」
這時，火車的汽笛聲再次響起，列車緩緩啟動。
車窗外一片飛速倒流的迷霧，完全看不清到底外面到底是哪裡。
季尋問道：「南姨，到底發生什麼了？」
他可是知道南鏡去過冥界，好像也沒什麼負面影響。
怎麼這位南姨去了一趟，會丟了大半條命？
「也罷，那段塵封的歷史，總歸是還是要人知道的。」
南蘇商聽著這話微微一嘆，又說道：「原本並不值得多說的，但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也就說說。不過，這話說起來就長了」
這一開口，氣氛像是一個垂暮老者老嫗在壁爐旁，給守在身邊的小孩子們講故事。
南素商徐徐講述道：「當年塔倫帝國因為『天災七君主』肆掠即將崩滅，皇室準備各種手段想挽回大局其中就有想利用信仰克制信仰污染.我南家先祖作為大祭司，就是操持了幾乎整個計劃。先祖大人選中了當時皇后蒙蒂妮的【梅花Q-月光皇后】序列，人為自造了神性外泄.也就是東荒的銀月教派指向的那位神祇「夢境與歡愉之主」阿拉克涅.」
這一開口，就從三千年前塔倫崩滅最後幾十年的各種秘辛開始。
賈彧似乎早就知道了這段歷史，聽著眸光幽遠而深沉，並沒有毫無異色。
季尋和秦如是也大致知道一些碎片信息。
而這一次，是從大祭司一脈的傳承人口中親自聽到那段已經被塵封的斷代歷史，那種震撼難以言表。
「當初用信仰克制外神污染，確實最初也有奇效，先後讓『元素君王·拉格洛斯』、『猩紅腐敗·塞亞帝斯』、『疫病之源·塔克帕拉』三位外神被陸續封印不過帝國已經積重難返，兵災不斷，『兵災之主·蒙利歐德』已經無法遏制.崩塌趨勢已經不可避免。尤其是克洛薩陛下被【暴君】源卡反噬，在執政上一意孤行，出了很多錯誤」
「後來就才有了『薪火計劃』.」
「東荒就有其中一支薪火，也是最重要的一支。當初無罪城，遷移的帝國居民因為深淵裂隙的隔絕，暫時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但隨著時間推移，問題也逐漸出現。沒了外敵，月神信仰再沒有了制約。我南家先祖意識到【月皇后】的信仰已經完全不可控，真要留下去，未來不但王室，未來卡師文明也將不復存在.」
「再後來，我南家先祖就和光照會一起，徹底解決了銀月教派無序擴展的勢頭」
「但那一戰，兩敗俱傷，我南家和光照會精銳盡損，家祖也身受重創。而且，信仰污染的隱患根本無法祛除」
「為了徹底消除月神阿拉克涅的影響，所有書籍都被焚燒，歷史也人為斷代。哪怕是皇室里，關於那段歷史的信息也封印了幾千年直到現在。」
「月神雖然被封印，但那【梅花Q】源卡神性失控並沒能解決。我南家先主知道銀月信徒必然會在未來捲土重來她就布下了一個千年大局」
「一切的源頭，還在那張【梅花Q】的源卡上。那是曾經創造卡師文明的那位偉大神祇用來封印魔神之力的載體，也是唯一能完全束縛月神阿拉克涅的手段」
「.」
季尋聽到這些話，腦子裡已經把所有碎片信息聯繫了起來。
當年月神阿拉克涅脫離了源卡的束縛，就不可能再想被封印回去，當人類惡魔印記。
當時這位月神位高權重，裹挾了塔倫王朝氣運和所有信仰之力，沒有收服祂的條件。
然後那位末代大祭司南神雨，就想到把這個方法留給了後世。
三千年的封印，月神阿拉克涅的神力已經衰竭到了極致。
現在就是最好的封印機會。
季尋、秦如是和賈彧三人聽著都陷入了沉默。
而後排座椅上的波妮幾人，已經震驚得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當初強大的塔倫帝國是這樣崩滅的；
也才知道東荒的卡師文明和奧蘭王朝是這樣來的；
南素商一口氣說完了那段斷代歷史，仿佛這耗幹了她大部分精力，眉宇間疲態越發難掩。
說著，她拿出了一個捲軸，還有一個封印密匣，對著季尋三人說道：「這個密匣就是我南家先祖留下的.我已經無法離開冥界，這就交給你們了。」
「.」
季尋看著眼前的匣子，神情凝重。
東西藏在冥界，確實是最安全妥當的，除了南家的人，沒人能找到。
不用去猜，他也知道這密匣里就是【梅花Q】的源卡。
就像是那些咒文陶罐能封印外神一樣，這源卡也是那月神阿拉克涅最大的克制物。
看到這東西，季尋也看到了已經被銀月教派控制的東荒，終於有了破局的希望。
南素商沒有再多說，而是用精神力傳訊了密匣里的東西使用方法。
季尋聽了眉頭緊皺。
方法是方法，但確實不容易。
不過沒等他多想，南素商又把捲軸低了過來，說道：「你應該聽小南說過，我南家的傳承很特別.這捲軸就拜託你交，交給小南那丫頭」
「.」
季尋之前聽南鏡說過，大祭司一脈的傳承是血脈灌頂。
也就是說，上一代大祭司死後，下一代會繼承她的超凡修為和那些傳承。
這捲軸里，封印的就是南素商的修為了。
拿出這東西，也就意味著，眼前這位南姨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季尋沉默著沒說話。
一旁的賈彧和秦如是肅然起敬。
這位南前輩如果不去一趟冥界找那匣子，也不會有此境況。
倒不是如她說的那樣，這是宿命。
反而是她用性命守護了大祭司一脈的神聖使命，也守護了卡師文明。
南素商看著三人嚴肅的表情，微微一笑。
她的心境仿佛比他們更開豁，全然沒在意自己即將走到生命盡頭。想著，她看著季尋，眸光里閃爍著欣慰，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如果可以，請替我照顧一下小南，那丫頭太善良太單純了，很多事情總讓人放心不下.我怕她會很難過」
她不僅僅是大祭司，也是一個母親。
交代了正事兒，才說到出了自己最疼愛的女兒。
季尋聽著這話，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看到他答應下來，讓南素商的眼角泛起了安心的笑意。
車廂里的氣氛頓時陷入了沉默，沒人再說話。
季尋幾人也沒有任何因為能逃離冥界通道，而抱有慶幸。
列車依舊在疾馳，窗外還是一片看不透的迷霧。
過了許久。
南素商看到了車廂里的棺材，說道：「對了，列車頭部的那口棺材，你就放在這裡，它需要再冥界汲取一些靈魂之力.而且現在死龍瑪洛迪斯回歸，恐怕也會找這棺材。等什麼時候你能看到禁墟石碑上的內容，自然知道它有什麼用途。」
季尋認真地點點頭：「嗯。」
南素商又道：「你來了冥界通道，應該知道「無光大日」的奧秘了吧？這個序列的魔神秘法很特別。它是五十二序列中，最直觀能讓人感知到神階力量奧秘的秘法。相性對立，這是超凡的至高奧秘。一切元素法則最終都要匯聚在『相性對立』上。就是因為這秘法直指超凡奧秘，所以塔倫帝國後期，也一直被皇室視作不外傳的禁術」
季尋才明白，原來皇室封鎖的原因，還是因為怕影響了政權統治。
收起了心中那份莫名悵惘，他想到了什麼，問道：「南姨，我之前看到死龍瑪洛迪斯身上的神力和哭泣天使的幾乎一樣，那就是『相性對立』？」
「是的。」
南素商點點頭，「如果可以，你需要現在就著重「無光大日」的修行感悟。不過冥界太危險了，不是生靈能待的。如果你以後真想去，可以和小南去先祖們留下的那個坐標，別亂跑」
她真就像是看自己的晚輩，毫無保留地說道：「噢，對了，盧恩高地上的奧古斯都皇陵，那塊【大帝石碑】之上也記錄了相關奧秘。你想邁入八階，就得凝聚自己的小盧恩，可以去皇陵那邊看看」
季尋：「嗯。」
南素商：「還有護國天使。先祖大人確實給祂留了復活的希望。但並不容易。具體我也不清楚。等小南能完全讀懂【亡者之書】上的秘法，才有可能。到時你可以給祂說一句，以免祂誤解了我南家。在此之前，天使之軀的神力是能夠輔助你修煉這門秘法的捷徑」
「.」
季尋認認真真地聽著。
不知不覺中，列車再次到站，緩緩停了下來。
南素商看著眾人，淡淡道：「列車到站了。我就不送你們了。」
看著眼前白髮蒼蒼的老人，季尋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道別，心中莫名覺得有些沉重，但心頭的萬千話語，終究只說出了一句：「南姨，再見。」
秦如是、賈彧，還有波妮幾人也齊齊起身，行禮告別。
南素商看著眾人點頭示意，那雙濁眸里忽然晶瑩一閃，仿佛看到的是卡師文明的未來。
這一棒，她交給了這些年輕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