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後,京中也不太平。
穆家人的馬車剛剛到了穆府門前,就遇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挺著大肚子的艷色女子跪在此處哭哭啼啼,說是自己乃穆堯從前在青樓之中的老相好。
現在懷了穆堯的孩子被青樓趕出來了,無處可去這才來投奔孩子的父親。
若是穆家人不認她,她就要一頭撞死在這穆府門前。
這個女人是穆堯的老相好不假,可是穆堯分明記得每次他玩完她後都是親眼看著龜公給她灌下避子湯,怎麼有孕呢?
所以穆堯並不承認這個女人。
這女子見此傷心欲絕,欲一頭撞死但最終還是被人攔了下來。
本就不想嫁給穆堯的周琴聽聞此事,也要死要活不願嫁給穆堯,甚至還意圖懸樑自盡,以死逃避。
周侍郎心疼自己的女兒,於是在次日早朝之時請求閻善淵收回賜婚。
穆將軍自然也因為此事,又挨了一堆彈劾和責罵,只能讓勉強能下地的穆堯趕緊滾去北疆,以此保住一條性命,也換來穆家的安穩。
洛宜見穆堯前去北疆乃是塵埃落定之事,也稍許鬆懈了精神。
為了讓洛宜能順利入宮,劉夫人準備將洛宜認為義女,以劉家作靠山將她的氣憤憤再抬一抬——這自然也是閻善淵的意思。
劉夫人認女這日,恰好和穆堯離京這日撞在了一起。
且天公不作美的是,洛宜一早出府前往劉家天上就下起了瓢潑大雨,噼里啪啦的聲響砸在馬車檐壁上聽得人莫名心慌。
馬夫為了抄近路,便挑了一條幽靜的小巷走。
可進入這小巷沒多久,洛宜就聽到了兵刃相交的聲音,接著還沒等洛宜反應過來,一陣迷煙就飄入了馬車內。
儘管洛宜很快捂住了口鼻,可是還是抵不過這迷煙的藥效。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洛宜只看到身子骨最健壯的阿蕪擋在了馬車門前,一道寒光閃爍,阿蕪道肩膀赫然被戳了一個血窟窿。
阿蕪見自己根本不是來者的對手,索性捂住自己的肩膀故作撐不過迷藥藥效的樣子倒了下來。
刺客見此也沒有將阿蕪殺死,而且深入馬車內將洛宜抗起就離開了。
待外面的賊人走後,阿蕪拖著重傷的身子艱難地從馬車中爬出來。
她必須馬上去稟告皇上,必須……
——
「阿蕪……」
洛宜雙眸緊閉,如扇子般的睫羽劇烈顫動,好似被扯斷翅膀的蝴蝶,脆弱而無助。
她猛然睜開眼,眼眸已被淚水浸染,豆大的淚珠瞬間失控地滾落。
一片朦朧之中,洛宜看到的卻是穆堯削瘦蒼白的臉。
「呼!穆堯……阿蕪呢?你把怎麼樣了?」洛宜艱難地支起身子,雙臂卻仍舊癱軟無力。
而掌心下的方榻還在顫動,洛宜現在好像身處於另一輛疾馳的馬車之上。
穆堯一身黑色錦袍,帶著玄甲護腕的手正握著一把帶血的匕首,另一隻手則用絹帕擦拭著刀刃上的血跡。
「與其擔心你那個婢女,你為何不擔心擔心自己呢?」穆堯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給過你機會了,你倒是……每一次都讓我無比失望……」
「咳咳……穆堯,我與你說得夠清楚了,我從沒喜歡過你,你就算將我帶走也沒有什麼意義。如果讓別人發現了,你和穆家可還有活路?」
「穆家?穆家算得了什麼……這些都是他們欠我和我娘的!當初我娘與我父親情投意合,可是我父親卻因為我娘家道中落而拋棄了她,讓她成了那見不得人的外室……穆夫人本來就該是我娘,而非那個女人!她甚至還趁著我前去北疆,活活逼死了我娘!」
「依我所見,穆夫人並非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若非因為你,穆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怎麼會慘死在邊疆?這些你難道不知道嗎?咳咳……」
洛宜猛然被穆夫人掐住脖頸,「嗬」「嗬」地說不出來一句話。
穆堯的眼眸之中已起了連片的紅血絲,宛如從深淵爬出的厲鬼般可怕:「她慣會裝模作樣,不是嗎?至於那兩個男人,我可有求著他們救過我?」
洛宜聽到這話後,漲紅的臉上滿是失望之色,她不曾想穆堯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穆堯好似被洛宜的眼神刺痛了,失控之時五指用力,好似就要這樣掐死洛宜。
可是當洛宜眼角的淚珠砸落在他的手背之時,他又猛然清醒了。
他緩緩鬆開手,臉上露出個猙獰的笑容來:「這些事,我們不提也罷……洛宜,你喜不喜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後再無人能讓我們分離……」
穆堯一面說著,一面竟拿過了桌案上擺放著的木盒。
洛宜側過頭艱難地看過去,卻見其中一個木盒已經空空如也。
而另一個木盒,赫然放著一隻小拇指指甲蓋兒大小的甲殼蟲。
洛宜兒瞳孔緊縮,猛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是什麼?這難道是……」
「情蠱,看來你也知道?」
「可是洛珈玉給你的?你已經把母蟲吃掉了?這東西可是會將人害死的……」
洛宜沒想到穆堯這麼瘋,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穆堯,卻沒想到穆堯的食指和拇指已掐住了她的兩腮,強迫她張開嘴。
「會害死人嗎?就一起死好了……」穆堯低下頭貼著洛宜的臉頰說道,他的語氣陡然變得溫柔了起來,讓人莫名感到毛骨悚然,「阿宜,我現在想來我覺得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十幾歲時你日日跟在我身後追著我喚我穆小四的樣子……」
「那時候,我娘也還在。」
早知道,他就不去北疆了。
怎麼回來後,什麼都變了呢?
穆堯扯出個冰冷的笑容,隨後捏著那子蟲就要往洛宜的嘴裡餵。
無論洛宜如何求饒,穆堯也只是殘忍地摁住她的四肢,不容許她反抗。
洛宜看著那甲蟲頭皮發麻,唇畔接觸到那堅硬的觸角之時,她噁心得不停反胃。
絕望的淚水說著洛宜的臉頰滾落,她掙扎的力氣也越來越弱。
好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馬車驟然急停。
穆堯的身子一踉蹌,手中的子蟲就這樣飛了出去,儘管這被馴服的子蟲已不會亂爬亂走,可是穆堯因為搖晃的馬車也沒法夠到它。
穆堯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想要撩簾看清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是他剛探出頭,劍刃的寒光閃過,他的脖頸已噴濺出大量的血跡。
穆堯捂住自己的脖頸,鼻尖卻傳來了濃烈的冷竹香,他艱難地抬頭,看到的竟是閻善淵的臉。
原來,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