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打算明年開春，給他們每家埋個水管子，把水從山上引下來，這樣他們吃水就方便了，不用跑出去幾十上百米去河邊提水了，水也乾淨。」
李龍最終還是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了。
他看得出來，魏主任是想搞點這方面的政績的。
供銷社全縣就一個，沒有辦法橫向比較，但魏主任想進步，那就得從其他方面想轍出成績。
李龍的出現，特別是這個民族團結先進個人，給了他一個啟示。
而且幾位記者都很給面子，在寫李龍的時候專門給提了提他們供銷社，說李龍是供銷社的職工。
供銷社跟著沾了點光，但並不多。
魏主任覺得老這樣被動也不好，眼下既然牧民們送東西過來，那么正好借這個機會幫牧民解決困難，干點實事，這成績不就來了嗎？
李龍並不覺得魏主任的想法有問題。這時候是論跡不論心，不管怎麼樣，他能真正幫著牧民朋友們解決困難，那就是辦好事。
怎麼能不行呢？
所以他才會提出這麼個想法。
供銷社能辦當然好，不能辦，反正自己也要辦，說實話，那硬塑料管子一米幾毛錢，十幾家牧民加起來需要的總量不會超過一公里，幾百塊錢他還掏得起。
況且人家還送了這麼多羊和皮子。
本錢都夠了。
「好好好，是硬塑料管子吧？」魏主任一聽，眼睛一亮，扭頭看向李向前：
「老李，咱們倉庫里有管子吧？就是打壓井用的那種。」
「有有有，有幾百米吧？」李向前想了想說道，「也不知道賣掉了多少米。不過沒事，這個管子好採購，目前用的人不多，到時不夠了，再買一批就是了。」
李向前扭頭問李龍：
「需要多少米？」
「一千米吧？」李龍大概判斷，一千米應該是夠了。
「那沒事，年前我讓再採購一些就行了。」
「好！」魏主任就知道這事定下來了，他便問李龍：
「小李啊，你打算什麼時候實施？」
「一開春化雪了就能搞。主要是現在凍上了，不好弄。」李龍說道。
「好。」魏主任有點無奈，等不及，但又不得不等，他想了想又問道：
「那目前適合不適合去慰問一些牧民們，順便……把那個縣宣傳上的馬乾事叫上？」
「主任，現在真不合適，主要還是山里太冷了。」李龍說道，「而且他們冬宰結束後，基本上就開始貓冬了，不太喜歡不熟悉的人打擾他們。」
婉拒了。
魏主任也知道這時候大動聲勢的去山裡，沒個好的由頭，就是弄出來聲勢，人家也不好寫新聞，便退而求其次：
「那到時用管子引水的時候，馬乾事應該能聯絡上吧？」
「能。」李龍心想那馬曉燕應該求之不得吧？
事情商量好了，接下來就是分肉。
主任副主任各一頭羊，主任是一張鹿皮，副主任一張狼皮——鹿皮是公馬鹿的皮，比狼皮大的多。
其餘每個股都是一頭羊，不按人頭多少，只按股來分。
另外單獨給侯股長和李向前各給了一張狼皮。
這專門的偏愛，有人有意見，也有人很清楚。
「人家本身就是採購股的，各方向受李股長照顧，自然多給張狼皮了。」
「那侯股長憑什麼多一張皮子？」這時候一張皮子值一個月工資，比後世還要值錢，自然有人不滿，主要是因為覺得不公平。
「你不知道侯股長兩次給他拿了那麼多的子彈去給那些牧民？沒有那些子彈，能有這麼多肉吃？」
「那不是主任批的嗎？」
「主任批了，也得侯股長給子彈啊。」
事情就這麼平息了。
雖然有些股人多，分到手的肉就不多了，但怎麼說也能分到幾公斤肉。這年頭雖然全國農民九成九的都想吃商品糧，但真正吃商品糧的這些人也不可能天天吃肉。
主要還是物資不夠充足，一來是工資要用來養活家庭，二來就算有錢，也不可能一下子買太多的肉，沒那麼多肉票，自由市場的肉價格又高。
這突然免費得來的肉，誰不想吃？
所以不管如何，大家看李龍還是順眼多了。這小子至少不是吃獨食的人，好打交道。
雖然大部份人都是自私的，想來如果自己賺錢了肯定不會這麼分，但卻都喜歡交這樣的朋友。
所以有錢且慷慨的時候狐朋狗友最多。
李龍給每個股里送肉的時候都是說這是牧民朋友們的心意，但大家心裡也跟明鏡似的，牧民們誰知道他們啊？
這明顯就是李龍接了供銷社的那些大活，賺到錢了，然後反饋給社裡這些人。
說的俗點兒，就是把大家的嘴堵一堵。
這樣的事情他們經歷的也不是一回，只是沒有李龍這麼大氣而已。
肉和皮子分完，李龍和李向前又聊了幾句，便開著拖拉機離開。
他還要給馬曉燕送條羊腿過去，順便把開春要做的事情給她說一下。
馬曉燕聽門衛說有人找她還愣了一下。家裡人也在縣城，但幾乎不會到這裡來找她，這是她嚴令約束的。
畢竟這時候縣大院對這些還是挺嚴的。
「李龍？你找我？」馬曉燕看到李龍後有些意外。
「嗯，我才從山裡回來。我那些山裡的朋友轉場已經回來了，這段時間他們進行了冬宰。因為你寫了稿子，讓他們的牧業隊對他們很關注，所以很感謝你，讓我幫著給你送條羊腿。」
沒給馬曉燕送整羊，那玩意兒太扎眼了。這羊腿放在塑料編織袋子裡，把袋口一紮，提著走誰也看不出來。
馬曉燕很意外，也很高興，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其實是李龍送給他的羊腿。
無所謂，這種禮物收的正大光明。
家裡人多，她還沒結婚，要給家裡交伙食費。上次寫的稿子，稿費不多，部里獎勵兩塊錢。
兩塊錢現在能買一公斤肉，對她來說可有可無。
但李龍提過來的這個羊腿怎麼說也都有四五公斤，這就不少了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假意推辭一下，說道：
「我那是為了工作，其實也沒做什麼……」
「馬乾事，你就收下吧。開春我們社裡打算去山裡牧民那邊幫他們解決吃水困難，到時可能還要麻煩你過去……」
「解決吃水困難？你們打算怎麼做？」馬曉燕一聽果然來了興趣，「打井嗎？」
「山里打井不現實，主要還是拉水管。高處有水源，從高處用塑料管子引水下來，一直引到牧民的冬窩子跟前。」
李龍簡單的解釋了一下：「有一定的工程量，主要需要不少硬塑料管子。」
馬曉燕明白了。這一類的物資基本上在供銷社都能找到，隨後她便確認了一下：
「這回是你們社裡搞的？」
「嗯，我一個人搞，工程量有點大。」李龍含糊的說了一聲，沒說自己不能搞。
馬曉燕好歹也是在宣傳單位工作的，立刻就明白了。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這事說完，李龍告別了馬曉燕，還要去廣播站。
葉拉婭目前在廣播站工作，李龍要給她送條羊腿，這回是真心感謝她。沒有她當時給張新華記者翻譯，這事也不會搞這麼大，不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李龍現在已經知道了，名氣大了，真有好處。
至少許多人還是願意給個面子的。
葉拉婭很意外。她的父母也是牧業隊的，才轉場回來。雖然目前也在冬宰，卻沒辦法給她送肉過來。
對於這些牧民來說，縣城太遠了，縣裡人太多了，想找她太難了。
還有，她的父母所在的牧區，和哈里木他們不在一個地方。
畢竟瑪縣南山能放牧的都是小片草場，無法和伊犁那邊的草原相比。
在縣裡她算借調，去食堂吃飯要自己交錢，真的挺費錢的。
李龍給她送條羊腿真的能解決她的大問題。她有自己的宿舍，宿舍有公用灶，可以做飯。
李龍對葉拉婭沒用那麼官方的說辭，就是自己對她表示感謝，同時也告訴她，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去供銷社找他。
葉拉婭有種想哭的感覺。雖然努力的想到縣裡，但到了縣裡才知道，這裡競爭也很厲害，而且廣播站里民族人很少，她真沒太多的優勢。
只是因為經常跟著馬乾事去採訪搞宣傳工作，所以才能呆下去。
不然早回隊裡了。
李龍對葉拉婭的事情沒辦法多說，答應照顧她也是因為她是牧業隊的，李龍覺得有責任幫一幫她——當然，力所能及的情況下。
剩下的兩條羊腿，送給了陳紅軍和鍾國強。
就沖自己結婚的時候他們能從縣裡趕到隊上，這份交情就得保持住。
這送了一圈之後，李龍給大院裡留了一隻羊，他打算明天給隊裡拉去兩隻羊，順便給大哥說一說那虎骨的事情。
這事，除了媳婦和大哥，其他他誰都不準備講。
哪怕後來被人發現了，也只會說是猞猁骨頭。
不過李龍還沒回隊裡，第二天一早李建國開著拖拉機，拉著李青俠、杜春芳、梁月梅和李娟、李強就來縣裡了。
這讓李龍有些意外，顧曉霞也有些意外。
畢竟李家這些人，杜春芳是很少挪地方的。
李娟和李強能來，是因為周日。
他們一過來，李龍立刻就過去把顧博遠也叫了過來，這下兩家人基本到齊。
好在院子大，房間也大，能呆下。
李娟和李強兩個這個屋子竄到那個屋子，看個好奇。
杜春芳則拉著顧曉霞的手，慢慢的問著情況。兒媳婦懷孕了，婆婆這才過來問，杜春芳其實心裡也有些不踏實的。
好在梁月梅在邊上，不時插一句話，讓顧曉霞和杜春芳兩個人都自在一些。梁月梅曾經在某些時候是充當過顧曉霞母系長輩一方的，她本身也是心直口快的人，所以問的事情比較多。
顧曉霞大都是紅著臉說了。
李青俠在這院子裡住過一晚，眼下再看，覺得這院子，還是有些太大了。
楊大姐和韓芳也在。李家人知道她們，所以並不算陌生，反倒是楊大姐和韓芳雖然從顧曉霞嘴裡聽說過李家的這些人，而且她們在大院住的時間更長些。
但此刻人家是主人，自己最多算客人，所以她們還是有點不自在。
梁月梅很快就從臥室出來，然後拉著楊大姐的手，主要表達的是感謝。
「俺家都在農村里，這曉霞在這邊上班，俺們也照顧不上，多虧有你們。」梁月梅話說的實在，楊大姐聽著也舒服。
「要不是他李叔幫忙，俺小芳就沒了，俺這謝他倆還來不及哩。」楊大姐也是說著真心話。
兩個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老家，這麼一說，竟然隔的不算遠，鄰縣，幾十公里的樣子。
這在老家就挺遠了，但在北疆的話，幾十公里都沒出縣，算近老鄉。
越說越近，楊大姐也感覺親切。
於是就一起做飯。
梁月梅對這院子裡的廚房也是一陣讚嘆，這可比家裡的灶好太多了。
雖然北疆蓋房子講究個大，但這年頭廚房、儲物間、灶間通常在一個房間，雜亂是必然的。
不像這裡，廚房是廚房，儲物間是儲物間，飯廳是飯廳。雖然房間都不大，但隔開後就好收拾。
梁月梅甚至都在想，等再蓋房子了，到時廚房那邊也要搞成這樣的。
分開才好。
男人這邊聊的就好說多了。有楊大姐在這裡照顧顧曉霞，無論是顧博遠還是李青俠和李建國其實都是放心的。
他們只是勸李龍明年少出去跑幾趟，多在家裡呆幾天。畢竟懷孕的女人要多照顧。
也僅此而已。這年頭，男人的大男子主義大都還是有的，對生孩子重視歸重視，不像後世那麼重視。畢竟計劃生育在這裡才實行沒幾年。
李龍重點還是說了冬宰的事情，說李建國既然來了，那就把肉帶回去。
李青俠和顧博遠開始聊起了他又打算砸冰窟窿逮魚的事了，李龍便帶著李建國去搬羊，同時也讓李建國去看了一眼那隻老虎。
老虎的腦袋還在，李建國是真的跟著李龍去搬羊，猝不及防看到個虎頭，驚叫一聲：
「老虎！」
李龍急忙拿個袋子把老虎的袋給蓋住，同時搬了個羊克郎子給了李建國。
「咋啦？啥老虎？」
李青俠在外面問著。
「沒事，我大哥看到一撮毛，以為是老鼠了。」李龍在裡面解釋著，然後兩個人各搬一隻羊出了廂房，把羊放在了車斗子上。
「那麼大人了，還大驚小怪的。」李青俠說了李建國一聲，繼續和顧博遠說魚的事情。
他們兩個才算親家。雖然顧博遠年輕，但李青俠把這個輩分的事情還是看的很重，所以要好好和親家說說話。
李龍再次拉著李建國進了廂房。
「咋弄的？」李建國看出來李龍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便問道。
「哈里木打的，給我了。」李龍小聲說道，「我打算瞞著，然後這幾天化了把骨頭剔出來，存一些，泡一些酒。就當是猞猁骨頭，誰都不說。」
「嗯。」李建國想想，點點頭。北疆有老虎他還沒聽說，更別說見了。剛才李龍解釋的時候他之所以啥都沒說，就是在消化這個消息。
老虎這事情想想真不能說。李建國丈人梁東樓懂中醫，李建國也算略懂，知道這玩意兒貴重。
這不像在東北，那邊好搞，這邊難搞，所以就更顯珍貴。一旦泄露出去，想要的人恐怕就多了去了，那就存不住。
「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出去。」李建國越想越心驚，「知道這事的還有誰？」
「曉霞，我，你。」李龍笑著說道，「哈里木他們我已經給說過了，不要對外說，他們靠得住。」
「那就行，這腦袋儘快處理掉，皮子剝掉，別再讓直接能看出來。只要把皮子剝掉，光骨頭和肉，那誰也看不出來。」
李龍點點頭，這正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也開玩笑說：
「大哥，那虎鞭你拿走？」
「我拿那個幹啥？」李建國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收著吧。」
往外走的時候，李建國猶豫了一下，又說道：
「你要能弄到鹿鞭的話，給我一根也成。」
李龍便取了一根馬鹿鞭放袋子裡，遞給了李建國。
哈里木他們知道李龍要鞭，所以打了鹿之後，鞭都留著。
李龍這裡有一些，他沒再送出去。
對於他來說這些東西不算稀罕，但對於別人來說不一樣。
就比如皮子。黃羊皮子好打，因為這傢伙在戈壁灘上成群，還時不時的跑到近山的村莊附近。
狼也好打，戈壁灘上也有，甚至在人煙稀少的盆地邊緣也能看到。中間有一段時間快被打絕了，現在生態好了，又開始多了。
二十一世紀二十年代賽里木湖邊上冬天經常有成群的狼出沒。
但馬鹿就不好打，這玩意兒只在山裡，而且大多在深山，普通人是搞不到的。
所以給魏主任送馬鹿皮，他才高興。
出了廂房，李龍轉身鎖上門，開始和李建國商量起明年的規劃來。
他是有些野心的，這兩年算小打小鬧，但明年就不能這麼搞了。
需要有一定的規則才好。
不過聽了他的規劃，李建國也嚇了一跳。
這搞的是不是有點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