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農村老人怕閒，閒了就吃不下去飯，就容易生病。
其實許多城裡人也一樣，老話說無事生非，講的就是這個。
不做事，閒了，腦子裡就會亂想，亂想了就容易胡折騰。
為什麼後世的觀念是家庭里男女最好都出去做事，有事做才不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有些原本和睦的家庭，夫妻一方沒工作，在家裡幹家務，閒了之後就胡思亂想，然後付諸實施，然後就散了。
所以老羅叔得給自己找個活干。
當然這個活也得是他喜歡乾的，比如養鹿養野豬。
真要去地里幹活，夏天的那種累他是知道的，能幹，但總歸沒這個好。畢竟在隊裡幹了這麼多年養牲口，習慣了。
推雪對於老羅叔來說也不算啥，他喜歡有事干，但並不心急。所以白天只是把出門、到牲口圈門口的路推出來。
最緊要的先看看那些牲口有沒有凍壞，因為狍鹿子和馬鹿有要下崽的，他得看著點。
進圈後，那些馬鹿和狍鹿子都圍了過來。
原本有比較利害的，想頂人的，被李龍收拾過兩回後，就老實了。
這些傢伙也知道，真要再不聽話，是真的會被宰掉的。
老羅叔看看那兩隻要下崽的母狍鹿子和馬鹿，發現還有幾天，便不著急。
把圈裡清理了一下，草渣子清出來，這些東西到夏天都是引火的好東西。至於糞，等開春再出出來，堆一起漚一段時間，成了熟糞，就可以肥田了。
等把圈清出來，老羅叔並沒有立刻給它們餵食，他身體活動開了，回到廚房，燒點苞谷麵糊糊，烤兩片饃饃，再把昨天剩下的菜熱一下，就是早飯了。
老羅叔牙口還不錯，喜歡吃焦的東西，所以經常烤饃片，但這玩意兒容易上火，他便偶爾沖個雞蛋茶。
這雞蛋是李龍拿來的，有些時候隊上一些人家也會送過來雞蛋。
四小隊這種習慣延續了幾十年，到李龍重生前還在繼續。
誰家菜園子裡東西多了，會招呼鄰居過來摘，或者直接就給別人家送過去。
工作組呆著的時候，想進院子裡買點菜，基本上都不多，村民也不會要錢，那點東西不值當的。
吃不完的菜也有人會騎著電動三輪車去縣裡出售，但賣的歸賣的，村裡有人來要，他們是不會收錢的。
這種事情都是有來有往的。
像老羅叔這樣的孤寡人家，五保戶，那四鄰肯定是要多照顧的。有做的好吃的也會端一碗過去，或者有多餘的菜也會送。
雞蛋在四小隊裡並不算特別珍貴的東西，畢竟地大，餵雞還是比較方便的。
所以時不時的會有人端一碗雞蛋送過來。那些孩子過來看馬鹿、狍鹿子和野豬的時候，有時也會在兜里揣兩個雞蛋過來。
老羅叔這裡也是會常備著糖果，有孩子過來的時候，他會給分糖，也會教育那些熊孩子。
老人嘛，喜歡熱鬧。
慢慢吃過早飯，那些牲口已經開始叫了，老羅叔才開始餵它們。
冬天不能餵的太勤。這時候不是後世，後世冬天給牛羊餵精飼料，是準備育肥後年前宰了賣錢的。
老羅叔養這些牲口說白了就是給李龍養的，李龍怎麼處治這些牲口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老羅叔這裡肉不缺，李家的肉不缺，所以這些牲口年前宰不宰還兩說哩。
這些牲口的料是一天兩回，草餵三回，水飲一回，不能飲多，不然暖圈裡就全是稀糊糊的屎。這些牲口冷了尿和拉都在暖圈裡，一點也不講究。
李龍開著吉普車過來的時候，老羅叔正慢慢的推著雪。
這邊的雪板子不缺，就是地方大，眼下就一個人。
李龍從吉普車上下來，手裡拎著一條黃羊腿。
「嘿，我以為哪個大領導過來了哩。」老羅叔看到李龍，咧開嘴笑著說，「你這是從縣裡過來？我聽說前兩天你們在西邊打了不少東西。」
「嗯，打了快二十頭黃羊了吧。」李龍把黃羊腿拿去掛在廚房邊上的房間裡。眼下沒人住，這裡就成了儲物間，然後他拿著推雪板子出來。
「你還專門跑過來推雪來？」老羅叔埋怨著，「這掃雪又不是啥急事，我一個人也能慢慢干哩。」
「嘿，那不一樣，早點推完，你走路不就方便了嘛。」李龍笑著說道，「這回雪大，要你一個人掃，那不得掃一個星期？」
「那是得一個星期。」老羅叔笑呵呵的說道，「多長時間也不用管啊，慢慢掃唄。對了，今兒個早晨，我看有人攆兔子去了，這雪大，那兔子沒東西吃，在雪裡也跑不動，隊上好幾個小伙子都去攆了……」
李龍一聽就來了興趣，想想現在應該還能攆到，他便加快了推雪的速度，邊推邊說道：
「老羅叔，呆會兒推完雪我也去看看。」
「你要看哪要推完雪啊，現在就去啊。」老羅叔笑著說，「那地方遠，你不得跑好久？雪推完不得天黑了？」
「那不能。」李龍力氣大，自己一個人就跟個人型推雪機一樣，嘩啦一道雪就清乾淨了，只見他板子翻飛，一會兒院子裡小半塊地方就清了出來。
「小龍啊，我看你力氣又長了啊。」老羅叔驚嘆著，「人家結婚了，都沒以前那麼壯了，你這還在長啊。」
李龍嘿嘿笑笑不說話。他的確能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是持續在增長的，現在沒以前長那麼快了，但仍然在長。
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
老羅叔需要一個星期推完的雪讓李龍一個多小時清完了。老羅叔是把大院子裡的雪堆幾個大堆，有空了再拉出去。
或者等雪凝結了，再用木杴裁成一塊一塊的雪方子，端出去。
但李龍根本不需要，大推雪板子他一個人一下子從頭到尾，把雪全都推到院子外面去了。
「老羅叔，你忙你的，我拿幾個乾淨袋子，去看看能不能攆幾個兔子來。」
今年還沒套過兔子，反正眼下還有三四個小時才天黑，看看能不能整幾個，打打牙祭。
「乾淨袋子有啊。」老羅叔急忙進屋，一會兒拿來三四個袋子，「這裝糖渣的袋子我都抖乾淨放著哩。」
李龍接過袋子放進吉普車裡，上車前心頭一動，問老羅叔：
「老羅叔，你要不要坐車子去轉轉？」
「我？我不轉了。」老羅叔急忙擺手，「你也別急著走啊，這幹了這麼多活，不喝點水休息一下？」
李龍搖搖頭說：
「呆會兒，看看有兔子的話就去攆攆，沒有的話我就早早回來了。」
哪裡兔子多李龍還是知道的，他開著吉普車順著以前去往莊稼地的路開過去。雪很厚，吉普車的動力還不錯，雖然開的不快，但把雪壓下去是沒問題的。
一路開到距離東面紅柳灘有五六百米的時候李龍停了下來。接下來雪太厚，沒必要再折騰車子。他提著個袋子下了車，便往紅柳灘那邊走去。
紅柳灘上有一些腳印，看得出來有人在這裡趕過兔子。
這裡以往是兔子的天下，畢竟紅柳灘里還伴生著不少野草，兔子可以輕易找到吃的。
只是昨天晚上這場雪太大，直接把紅柳根都埋了，兔子想吃到東西，就只能把雪扒開。
還沒到紅柳灘邊上，李龍就看到不少兔子趟過的印子。
北疆剛下來的雪粉子很輕很薄，不會立刻凝結起來，所以雪雖然厚，但沒什麼承載力，兔子從上跑過去就會陷下去。
但為了不餓死，兔子也得跑這麼一趟。以前的兔子印就是四個爪印過去，最多在雪上帶一條線，能看出來前後爪印的。
眼下卻是直接趟開一條溝，這費的力氣就大了去了。
李龍先看看那兔子趟出來印子新鮮不新鮮，不新鮮的直接就略過去。
進了紅柳灘裡面，這裡面兔子趟過的溝更多，橫七豎八的。顯然兔子也沒存糧，這時候就只能跑出來找吃的。
這時候野兔是真的多，李龍沒找兩分鐘，就看到前面一隻兔子正在雪裡趟著，它已經聽到了李龍走路的動靜，扭頭看了一眼，隨後驚恐的往前衝去。
無奈雪太深，它根本跑不快，用盡全力沖一下的距離，還不如李龍半步長。
李龍大步過去，那兔子知道往前沖是沖不開路的，便轉身往旁邊跳去，然而邊上也是雪，它再次扎進了雪裡。
李龍到跟前的時候，兔子吱吱叫著，然後擺出了拼死搏鬥的姿勢，猛的向著李龍沖了過來。
李龍穿著的是從供銷社裡買的仿製大頭鞋，他對著衝過來的兔子一腳踢了過去！
這一下，堅硬的大頭鞋頭雖然沒有把兔子的頭踢瀑，但卻把兔子踢飛出去五六米遠，陷入雪中之後，在那裡抽搐掙扎著，抖動著身子。
李龍過去把兔子提起來塞進了袋子裡，繼續尋找下一隻。
不過十幾分鐘，李龍就弄到兩隻兔子，他還碰到了一隻金黃色的狐子。這傢伙比兔子靈敏多了，看到李龍的時候扭頭就跑，很快就消失在紅柳叢後面。
李龍沒去追這傢伙，太臭，而且還會求饒，和兔子不一樣，還是算了。
主要還是皮毛色不是很好，有些雜。如果是純紅狐狸，李龍怎麼也得把它追到手。
李龍在追第三隻兔子的時候出了紅柳灘。這隻灰兔子個頭大，足有五六公斤的那種，它也聰明，知道順著老路跑，動作不比原來慢太多，直接揚著雪粉衝出了紅柳灘。
李龍自然不會放過這大塊頭，這玩意兒剝了皮能做一頓夠全家人吃了。
那兔子衝出紅柳灘跑出二十多米，李龍就把它踩在了腳下。
然後就看到遠處有人跑了過來，李龍一看樂了，梁大成。
「你咋一個人過來的？」李龍把兔子一腳踩死，提著扔進了袋子，然後問道。
「雙成眾成去看小海子上的冰窟窿了，」梁大成也是看著跑出來的兔子才衝過來的，沒想到是有主的。
「那咱們分開吧，你往哪邊？」李龍笑著說，「這裡面兔子多，好攆著哩。」
「那我往北面。」梁大成看李龍是從南面出來的，便選了北面。
兩個人分開，李龍往南走，又進了紅柳灘。
很快，他就發現了一隻兔子正在一墩紅柳根下面，已經扒開了雪，在那裡啃著草。
李龍過來的時候這兔子聰明，並沒有逃跑，而是把身子縮成一團，想要躲過李龍的視線。
可是它縮著身子的時候李龍已經看到了，李龍笑著走到跟前，剛要伸手捉的時候，發現這是一隻大肚子的母兔子。
它也看到了李龍，然後呲出了牙。
李龍搖了搖頭，這玩意兒還是放了吧，也不缺這一隻。
他離開這裡，留下想不通的母兔子。
繼續往南，有小聰明的兔子並不只剛才那一隻，還有一隻一頭扎進雪裡裝死。
可惜李龍視力極好，能看到它輕微的動靜——畢竟還是要有心跳的，身子是在細微的動著的。
李龍戴著手套，抓著這兔子的後頸皮就塞進了口袋裡。
不到兩個小時，李龍換了一個袋子，裝了十三隻兔子回去。
其實還有，不過李龍不想逮了。
他提著袋子到了吉普車跟前，扭頭往北面的紅柳林看過去，梁大成的身影還在紅柳林里時隱時現，顯然那邊也有不少的兔子。
李龍開著吉普車拐了個彎往回開，到了居民點，太陽還有一拃高，李龍進了大哥的院子，李娟和李強兩個已經放學了，聽到動靜都跑了出來。
「小叔，小叔你咋這時候過來了？」
「小叔，你這車子真漂亮！」
聽到動靜的李建國從屋子裡出來，李龍正好從裡面拿出盛兔子的口袋。
「去攆兔子了？」李建國接過袋子笑著問道。
「嗯，還不少哩。這裡放一袋，還有一袋我拿著回去了。」
「進來暖和一下再走。」李建國看看口袋，從裡面拎出兩隻死的，剩下的系上口又給塞進了吉普車裡。
「你朋友多，用的多，咱這家裡又不缺肉，弄兩隻吃著嘗嘗鮮就行了。」
李龍也沒推辭，他關上吉普車的門進了屋子裡。
李娟和李強兩個逗弄著那兩隻死兔子。
對他們來說，野豬看多了，狍鹿子和馬鹿也是能看到的，但兔子就有點少見了。
而且相比較狍鹿子和馬鹿這種大傢伙，兔子其實更受孩子歡迎。
小，萌。當然，小兔子是這樣，這種成年的野兔的攻擊力可一點也不弱，那爪子抓一下、腿蹬一下，成年人也夠受的。
李龍和家裡人聊聊，喝了碗熱茶後，便出門開著吉普車走了。
杜春芳很不滿，小兒子總是來去匆匆，都沒好好問幾句話，看看變瘦了沒有。
但也沒辦法，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她其實也想去城裡大院子和李龍一起過，但想想就算去那裡，李龍也是時不時的不在家，還是算了吧。
這裡呆著還舒服一些。
看看大兒子、大兒媳婦，還有孫子孫女都很好，杜春芳其實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經很好了。和原來村子裡的那些老媽（麻）子相比，好太多了。
誰家老媽子還能天天吃肉？還不用下地幹活，還能天天喝著酒，還是好酒！
是的，杜春芳眼下已經開始喝酒了，每天晚上喝一小杯。
李青俠也不說她。家裡有酒，喝唄，又不喝多，也不會鬧，有啥呢嘛。
李龍吉普車開到老馬號，給老羅叔留了一隻野兔子，然後就開著往回去了。
到了大院子，天已經麻麻黑，楊大姐已經把飯做好了，顧曉霞還沒下班。
李龍便把兔子拿下來，開始收拾。
兔子皮大部分是要剝下來的。一來是能賣幾塊錢，二來有些兔子是要送給別人的，那些人不好收拾這兔子，乾脆自己就收拾出來。
他打算給錢主任送的兔子兩隻弄好的，兩隻沒剝皮的。也許錢主任喜歡打獵，喜歡自己處理兔子呢？
家裡留兩隻吃，給李向前那裡送兩隻，給魏主任送兩隻，剛好。
兔子皮好扒，顧曉霞回來的時候李龍已經把它們收拾好了，一個個擱拖拉機車斗子裡凍上。
老鼠也爬不進來，這裡面好放東西。
吃過晚飯，李龍便把自己的打算給顧曉霞說了。
「明天去州里？」顧曉霞問道。
「嗯，明天過去，早上去，下午就能回來。」李龍說道，「有了吉普車，來回能快不少。」
這距離和西去奎屯的差不多，但吉普車可比拖拉機快多了，來回也方便。
顧曉霞知道李龍去辦正事，她也沒說啥，轉移了話題。
這時候顧曉霞已經有點顯懷了，但孕期反應很淡，偶爾會想嘔，但並不難受，這就挺奇怪。
「那說明咱孩子不想讓你太辛苦嘛。」李龍開著玩笑，「你就別想太多，能吃能睡不好嗎？我聽說還有懷孕期間想吃亂七八糟怪怪的東西的，你現在啥奇怪反應也沒有，這很好啊。」
顧曉霞其實也就是想和李龍多說說自己的感受，聽了李龍的話，她也就笑了。
摸著肚子，感受著生命在自己身體裡孕育著，那種幸福感是滿滿的。
第二天吃過早飯，顧曉霞上班，李龍把東西裝進吉普車，加好油和水，然後開著去了供銷社。
把兔子送給魏主任和李向前，李龍便出了大門。
吉普車他可沒敢開進院子，那樣就太高調了。
他把吉普車留在了外面，看到的人不多。
接下來，出發北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