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卿瞧著余揚的神情,心下驀的就酸軟下來。
「喜歡就別走了,留下來幫我帶著唄,雖然說有乳娘看顧,但能得外公調教,肯定又是不一樣的,又不是皇子,需要跟著太傅學這學那。」
在見余揚之前,蘇卿卿想過無數個兩人見面的開場白,卻不料竟然說出的卻是這個。
余揚自己也一愣,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他嘴皮顫了顫,聲音哽咽在嗓子眼,想要說什麼,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自己神情激動,唯恐傷到孩子,剛剛還愛不釋手,此刻卻是送到了乳娘懷裡。
乳娘趕緊心肝寶貝似的接了,抱著孩子去旁邊。
余揚胸口鼓脹鼓脹的,說不出來什麼滋味,但眼底憋著的淚花倒是能說明一切,他搓搓手,朝著蘇卿卿笑道:「娘娘氣色,比上次見,好多了。」
上次見,是那次大齊出使的宮宴上。
蘇卿卿指了旁邊的椅子讓余揚坐了。
徐嬤嬤遞了個眼色,帶著乳娘離開。
一時間,偌大的皇后寢宮,只剩下他們父女二人。
話題不知是怎麼挑開的,余揚一雙眼睛帶著一些虛無縹緲的無神,「......我率軍出征嘉陵江那一戰,在出征前,就已經有了端倪。
那時候,竇勛得到密保,將消息送進宮,說是大齊進犯召國。
但時候,陛下才執政沒有多久,他沒什麼經驗,一聽說大齊進犯,當時嚇得夠嗆,召國兵力弱,怎麼抵擋得住大齊鐵騎。
是竇勛說,若不然就向大燕朝求救,只說願意從此每年進貢大燕朝。
當時是竇勛帶人去談的,只去了三日便談妥了,大燕朝願意出兵幫召國,但不願意和大齊硬碰硬,他們只願意做我們的後盾,也就是說,我帥兵迎戰,在我的確是不敵對方的時候,大燕朝出手相助。
這要求是卑鄙,但是站在大燕朝的角度,倒也說得通,畢竟人家出兵出力,總要撈到好處的,他們要的好處,就是把召國的兵馬消耗掉,如此,召國就能徹底無縛雞之力,任由大燕朝轄制。
那時候,召國皇帝無法,他不想民不聊生,就只能派我出征。
明知道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我只能告訴自己的親隨,卯足勁兒了去打,只要打退大齊,我們就是安全的。」
同樣都是武將,蘇卿卿雖然年輕,但也能勘破這其中的玄機。
「你們原本是能打過大齊的,但是大燕朝在其中,扮演了另外的角色,是嗎?」
余揚悶悶嘆氣,想到那一年的血流成河,只覺得頭痛欲裂,「我們屢戰屢勝,大燕朝唯恐自己的好處落空,派人從後方偷襲了我們,而他所派之人,正是竇勛派來送糧草的人。
那時候,我知道這一仗必敗無疑,當時為了給士兵們鼓舞士氣,你母親是帶著你們姐妹倆一起來軍營的,出征的時候,我想到的最壞的結果就是我們全軍覆沒,但是你母親和你們會被大燕朝救下,但誰能想到會是那般。
在我們全軍不敵對方的情況下,蘇雲鶴搶走了你姐姐,而你,當時是你母親的丫鬟從死人堆兒里把你刨出來,抱著逃了出去,送進了宮。
她一個丫鬟,只知道我們戰敗了,並不知道其中原委。
後來陛下臣服依照約定臣服大燕朝,大燕朝派兵將大齊擊退。
其實那時候,大齊已經是兵敗之勢,強弩之末,所以那一戰,也成了大燕國鎮國公的成名之戰。」
二皇子的外祖父,成名之戰,是踩著她爹爹的屍體得來的。
且不說對余揚的感情,單單作為一個武將,對這場戰爭中政治陰謀的痛恨,就足以讓蘇卿卿咬牙切齒。
「我是在大齊打掃戰場的時候被發現的,那時候我還剩一口氣,被帶了回去,他們把我帶回去,卻放出消息,說我被大燕國帶回去了。
那時候,我的親隨還剩七八個,原本他們護送你們的母親回召國國度,但是半路收到我被大燕國帶走的消息,你母親當機立斷便帶著那幾個人去了大燕國。
大燕國當時的皇后,和你母親,算得上是手帕交。
你母親到了大燕國怎麼都尋不到我,就派人往宮裡送了消息,當時皇后收到消息立刻就悄悄出宮見了你母親。
告訴她,人沒有在大燕國,這個謠言一出她就著人細查了,人千真萬確不在。
皇后的本意是,出來見一面,說清楚實情,再妥帖將你母親送走,但那時候,大燕國的皇帝已經有了廢后的想法。
他朝局不穩,急需一個能幫他穩住朝局的女人來坐鎮六宮,而那個女人,就是鎮國公的女兒,也就是太后的侄女。
皇后前腳見了你母親,後腳她們見面的地點就被包圍。
你母親被抓,當時跟著來的幾個親隨奮力救人卻失手,在你母親被強迫帶進宮之後,他們在宮外想盡辦法救人。
然而宮裡,正在進行一場血祭。」
蘇卿卿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有關那場血祭,她知道的可太多了。
余揚坐在椅子上,頭抵靠著後背,眼睛盯著前方,說不準是在看什麼還是沒在看什麼。
「皇后當時拼了命的給你母親求情,甚至想過將你母親偷偷救出去,不僅無濟於事,還徹底激怒了皇上,再加上當時備選皇后和太后的挑唆,皇上就動了殺了容闕的念想。
後來不知怎麼,陰差陽錯,殺的不是容闕,倒是他那個小弟弟。
當時皇上被迫和大燕朝的八大家捆綁於一體,寄希望於一場血祭來讓超綱安定,做法之人說,血祭之所以有效,就是這陣眼之人需得是身份顯赫能鎮壓得住邪祟。
你娘作為我的妻子,那是帶著武將氣息的,而容闕的弟弟是皇族血脈。
在那人口中,這兩樣,簡直是完美的組合。」
蘇卿卿想到了那口井,和井裡那兩個屍體。
「大齊在大燕朝有探子,這邊發生的消息,他們一點不落全都告訴了當時被關押在牢中的我,大齊的將士將我帶回去,給我調養了傷病,但卻一直關著我。
我一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直到有一天,他們讓我寫了一封信。
後來我知道,那封信,就是大齊太子墨鐸勾結召國謀逆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