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的話,太白先生他們晌午過後回來的,此刻都在酣睡。」胥吏小心翼翼的答道。
李瑛接過茶盞滋潤了下嗓子:「把他們幾個都叫起來,就說寡人有好消息-跟他們分享。」
「喏!」
胥吏答應一聲,轉身而去。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胥吏這才姍姍來報:「啟奏殿下,汪倫、岑參、崔顥等幾位先生已經起來洗漱,唯有太白先生插著門栓,無論怎麼叫門,都不搭理。」
「哦……這李太白竟然不把寡人放在眼裡了?」
李瑛兩條眉毛登時擰到了一塊,吩咐吉小慶去喊人:「小吉子,你去,無論如何都要把李白給我喊醒。」
片刻之後,汪倫、岑參、崔顥等三人陸續趕到書房。
汪倫不好意思的拱手道:「殿下勿怪,我們四人昨夜酒逢知己,連續逛了幾個……酒樓。」
「寡人看是青樓吧?」李瑛毫不留情的揭穿。
嫖不要緊,畢竟大唐帝國是允許合法嫖娼的,但男子漢大丈夫應該敢作敢當,當了嫖客就不要裝聖人了!
「嘿嘿……」
汪倫撓頭,「殿下慧眼如炬,我們既逛了青樓也逛了酒樓。」
崔顥道:「昨晚喝的酩酊大醉,今天上午又在倚香閣喝的。太白一個人足足喝了七八斤,這才睡下兩個時辰,怕是無論如何也叫不醒咯!」
這時候的酒還都是以米酒、花雕酒為主,度數遠遠無法跟後世的蒸餾酒相提並論,否則七八斤高度酒下肚,就算李太白再能喝,只怕也要原地重開。
片刻之後,吉小慶悻悻返回,無奈的跪倒在李瑛面前。
「殿下,你懲罰奴婢吧,我實在無法叫醒太白先生。他嘴裡說天子呼來不上船,更何況是太子!還說,如果太子你去給他穿鞋,他就起來陪你喝酒……」
「這是什麼混帳話?」
汪倫為了保護李白,氣得破口大罵:「殿下勿要跟一個酒鬼一般見識,我去罵醒他,讓他來給殿下道歉。」
李瑛搖頭苦笑:「罷了、罷了……這首詩是寡人寫給他的,活該被他拿著當做擋箭牌。讓他睡吧,想睡到幾時便睡到幾時!」
然後,李瑛讓吉小慶找來一幅地圖,指著開化坊對汪倫說道:「今天承蒙聖人賞賜了一座府邸,寡人打算進行分割,其中三分之二建設戲苑。留一部分給賀知章暫住,另外一部分留給你建設商鋪。」
「哎呦……這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汪倫盯著地圖拍手叫好,「我們今天喝酒的倚香閣就在開化坊裡面,我打聽了一下,光租金每年就要二十萬錢。」
「殿下要給賀監提供宅邸?」
崔顥不是個貪酒的人,從昨夜到今天也不過只喝了二斤左右的花雕酒,因此頭腦十分清醒。
「正是。」
李瑛頷首,「賀監再有半年就七十九歲了,每天從敦義坊到大明宮需要在路上折騰一個半時辰,這太勞累了。」
「聖人賞賜的這座府邸有房屋五百多間,全部建設成戲苑有些浪費。故此,寡人打算分出五十間來給他暫居,等賀監致仕後再還我便是。」
其實李瑛心裡的算盤打的門清!
首先,給賀知章提供居所,可以樹立自己尊敬老臣的形象,贏得一些年齡偏大官員的好感。
其次,跟賀知章做了鄰居,自己每天可以找他打聽下朝堂上發生的事情,等於多了一個獲得重要情報的途徑。
要知道,賀知章可是從三品的大員,他能夠參與的會議級別,遠遠不是王維這種中下層官吏所能接觸到的。
有這兩個好處,多餘出來的房屋,隨便賀知章居住,只要他一日不罷官,李瑛就不會攆他離開。
街上的遊人實在太多,也不知道戲班子的人何時才能返回,李瑛中午跑來跑去並沒有吃飽,此刻早已飢腸轆轆。
於是,詩館的庖廚迅速做了一桌美味佳肴,由汪倫、崔顥、岑參、孟浩然四個人陪著太子共進晚餐。
「爾等真是不夠意思,竟然背著李白偷偷喝酒?」
杯中剛剛斟滿美酒,聞到香味的李白便衣冠不整的闖了進來,「哎呀,又有美酒喝了,人生之樂,不過如此!」
李瑛笑道:「這不是天子呼來不上船的謫仙人麼?閣下突然賞光,寡人有些受寵若驚吶!」
「天子來呼可以不上船,但太子來呼必須起床。」
李白摸了一個空酒盞自顧自的倒滿,仰頭一飲而盡,「臣喝醉了,若有失言之處,殿下勿怪!我自罰三杯,以表歉意。」
「咕嘟、咕嘟……」
酒桌上的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李白已經連干三杯。
「小吉子,給太白先生準備碗筷。」
既然李白自罰三杯,李瑛也不能再小肚雞腸的揪住小辮子不放,當即吩咐吉小慶去拿一套餐具過來。
酒桌上又添了一雙筷子,六個人舉杯暢飲,共度端午佳節。
李白不愧是「飲中八仙」之一,本來有些醉醺醺的他落座之後突然變得清醒起來,一口氣又灌了三斤米酒,依舊飲興未減。
又過了半個時辰,戲班子的人員方才返回了詩館。
由此可見,長安城的交通臃腫到了何等程度!
一座超過百萬人口的大都市,被宵禁壓抑了四個月的時間,突然獲得釋放,市民們肯定爭先恐後的走上大街,欣賞火樹銀花的美景。
李瑛命吉小慶去邀請曹班主和陳長生過來一起飲酒,曹班主堅決推辭:「我們這些不入流的賤籍豈敢與殿下同坐?此事斷然不可!」
無論吉小慶怎麼規勸,曹班主都不肯赴宴,只好回報李瑛:「曹班主無論如何都不肯來赴宴。」
自魏晉時期到隋唐,社會上「三教九流」一直涇渭分明。
所謂「三教」,乃是儒、釋、道三教。
所謂「九流」,指的是一流帝王相、二流官軍將、三流紳賈商、四流派教幫、五流工塾匠、六流醫地農、七流巫乞奴、八流盜騙搶、九流耍藝娼。
隨著年代的變遷,九流的座次偶爾會出現變化。
但不變的是,帝王相始終處在金字塔頂端,賣唱賠笑的藝人,卻一直處在九流的最底層,和婢女、娼妓、乞丐被鄙視為下九流……
別看這個戲班子今天獲得了聖人賞賜的二十兩黃金,但他們在世人的眼裡依舊還是下九流,所以擁有自知之明的曹班主無論如何都不肯前來赴宴。
李瑛又喝了半斤米酒,起身告辭:「寡人明日還有事情,今夜就到此為止。」
汪倫、崔顥等人自不挽留,紛紛起身恭送:「殿下慢走。」
只有李白坐在凳子上,連身子都不起,打著酒嗝道:「殿下,你真是不夠酒品,這才喝了二斤就要跑……」
李瑛懶得跟他計較:「太白先生乃是酒仙,寡人甘拜下風!」
李瑛回到書房,吩咐吉小慶帶曹班主和陳長生來見自己。
得到召喚,正在吃飯的師徒二人急忙扔下碗筷,來到書房聆聽教誨。
「殿下有何吩咐?」
李瑛端起茶盞滋潤下嗓子,叮囑道:「你們今天表現不錯,明日下午還要去大明宮為聖人表演,寡人就不陪著了。孤會讓諸葛恭帶你們進宮,切記不可亂看、亂走、亂問。」
「庶民等謹記殿下教誨。」曹班主連連頷首。
李瑛又道:「今日承蒙聖人賞賜府邸,寡人明日便會僱傭工匠改建為戲苑,等建好了之後你們就不用住在詩館了。」
「一切但憑殿下安排。」曹班主老實巴交的點頭。
「戲苑的規模很大,憑你們戲班子當前的人手肯定不夠,曹班主若是有交好的同行,可以拉他們加入『皇家戲苑』,一起發財。」
曹班主道:「我倒是有個姓石的師弟,他手底下有一支二十多人的戲班子,目前正在洛陽混飯吃。」
李瑛頷首:「既然是你的師兄弟,那水平肯定差不了,你給他寫封書信,讓他們來長安投奔你。」
叮囑完了曹班主,李瑛這才離開詩館,在伍甲、司乙等三十名侍衛的簇擁下離開布政坊,朝十王宅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