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不停,四周叢林瀰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夾狹著凜冽濕冷的風。
沈微瀾駕車抵達考古隊所落腳的村子中,消防救援隊的車也早停在村子裡,顯然是進山搜救去了。陸晏舟下了車,候在原地的人員疾步上前替他打傘,他一襲深色的西裝,如這陰鬱的寒天,周身散發著刺骨的冷。
他目光陰翳,凌厲地掃向鄭美蘭等人。
鄭美蘭是這次考古隊的責任人員,一個失蹤的人,都足夠讓她職業生涯就此結束的。
她還沒緩過神來,一道高大的身影止步在她面前,壓迫感強大,「她是怎麼失蹤的?」
「她…」
「她是自己瞎跑進林子裡,才失蹤的。」妮妮打斷鄭美蘭的話,更像是控訴,「我可以作證,鄭部長說了讓大家不要走遠,但姜綰自己不聽指揮,非要離開大家的視線,這件事可怪不得鄭部長吧?」
在場的人都點了頭。
沈微瀾藏住眼底的冷意,看向他,溫聲道,「阿舟,我想綰綰應該是一時貪玩,所以才進了未知的林中迷路的。」
「你貪玩會去危險的地方嗎?」陸晏舟看著她。
沈微瀾垂眸,「我…早就過了愛玩的年紀。」
他嗯了聲,「你是歲數不小了。」無視臉色難看的沈微瀾,看著妮妮,「你敢為你說的話做擔保嗎?」
「我…我當然敢…」妮妮硬著頭皮說。
「你最好祈禱你說的是真的。」陸晏舟摘了眼鏡,若有深意地擦拭鏡片上沾染的水霧,「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們在場任何一個人。」
他說的是「在場任何一個」。
妮妮臉色驟變,不巧躲在人群里的女生聽到這話,身體抖得更厲害了,想要悄悄逃離,卻被絆倒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妮妮嚇得沒了血色,擰緊手,不敢多看一眼。
沈微瀾這時擋在她面前,「阿舟,雨下得太大了,要不,等雨小了些,我們再進山吧?」
陸晏舟重新戴回眼鏡,沒搭理她,拿過雨傘欲要步行進山。
這時接到了陸老夫人的電話。
他腳步一滯,視線定格在手機上,片刻接了電話,沒出聲,手機那頭傳來陸老夫人的聲音,「晏舟,你不准去找姜綰!我聽說溫家已經派人去找了,沒你什麼事了。你現在立刻回來辦理跟她的離婚手續,宋家已經同意聯姻的事!」
雨稀稀落落地下著。
除了雨聲,好像沒了別的聲音。
他的沉默也令陸老夫人坐立難安,「晏舟?」
「您非得逼我是嗎?」
「晏舟,我是為了你!」
沉默片刻,他嗤笑,「好,就按照您說的做吧。」
陸老夫人愣了下,「晏舟,你這是答應了——」
沒等到他的回答,通話已經掛斷。
沈微瀾察覺到陸晏舟周身的氣息越發陰寒,抿了下唇,「阿舟。」
「是你告訴她的?」
他看著沈微瀾,眼底無波無瀾。
「她畢竟是陸家的兒媳,我也是擔心…」沒等沈微瀾解釋,陸晏舟換上雨衣,在雨中揚長而去。
沈微瀾表面從容鎮靜,實則內心已經慌了。
陸晏舟剛才看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寒意,冰冷,看來她轉告陸老夫人姜綰失蹤的事,讓陸晏舟很介意。
沒關係的……
很快,陸晏舟跟陸老夫人,都要感謝她!
沈微瀾看著山中的方向,在心底冷笑:姜綰,你可千萬別這麼快就撐不住死了。
她將手機攥在雨衣袖子裡,摁了下一條信息發送。
……
雨逐漸小了些,天色漸晚,叢林深處早已經一片黑暗。
一處岩洞底下,火光微弱。
姜綰用岩洞裡的石塊堆成了一個「小炕」,又添了些乾柴,才保證火沒被風吹熄。
從山坡下摔下來時,索性遇到的都是灌木叢,除了一些擦傷,沒其他大礙。只可惜她手機不知道摔哪裡去了,找了半天沒找到,實在沒辦法,只好先找個能避雨的地方,恰好發現了這個岩洞。
慶幸的是,岩洞裡還能找到馬牙石,要不然她現在連烤火的地方都沒有!
姜綰走到疊好的石塊旁屈膝抱腿坐下,石塊擋了岩洞直吹而來的風口,這才讓她稍微暖和了些。
困意剛要襲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將她驚醒。
姜綰下意識摸了塊石頭,緊緊攥在手裡,警惕地起身,一步步走向外頭。這荒郊野嶺的,碰到蛇倒是沒什麼,就怕碰到飢餓的野獸。
外頭的叢林裡依舊傳來一些細碎的動靜,姜綰靠在山岩體邊,慢慢探出頭,在黑暗深處,隱隱約約看到一絲光線。
難道是有人來找她了?
姜綰揮手朝林子喊,「喂!我在這!」
一個穿著黑色雨衣,拿著手電的男人從林子中走出,聽到了她的呼喊,越走越近。
姜綰朝他四周都觀望了一圈,除了他,沒有其他人。她失蹤,考古隊的人肯定會派人搜救,而搜救人員不可能只來一個。
他的穿著,明顯不是搜救人員。
……
搜救人員在山中搜了一夜,差不多天亮,才發現了岩洞的存在。
陸晏舟一夜未合眼,多少顯得憔悴,他襯衫袖口挽起,西褲褲腿更是沾滿泥濘,其餘人包括沈微瀾也是頭一次看到這般狼狽的他。
「阿舟,你要不先去休息吧?」沈微瀾同樣陪他找了一夜,上前要去扶他。他忽然偏過身,無視沈微瀾的問候,詢問身側參與搜救的村民,「這岩洞有生火的痕跡,我想應該是她,如果她要離開,會走哪條路更保險?」
村民尋思了下,「她如果是天剛亮才走,那肯定沒走遠。但如果是昨夜走的話,可就不知道了。不過這大晚上的,就算有手電筒,還得熟悉山路才能走得出去。」
沈微瀾抿了抿唇,「阿舟,我想她可能是剛離開沒多久,我們派人在附近找找吧?說不準,能找到些什麼痕跡——」
她話音剛落,一名搜救人員喊道,「這裡有一隻鞋子!」
陸晏舟聽到動靜,撇開沈微瀾,疾步朝搜救人員走去,拿過搜救人員手裡的白色運動鞋,鞋沾了泥濘,被找到前掉落在泥坑裡。
他不由攥緊手中的鞋,周身氣息寒津津的,就在這時,他手機響了起來。
是江真。
他接聽電話,不知江真說了什麼,陸晏舟越發的沉默,眼神如刀刃般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