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了周元等人,柳輕絮心情大好。穿越至今半年多了,她就沒有這麼痛快過,連帶著看巳爺的眼神都變得歡喜起來。
這次多虧了他,要不是隆興城的刺史大人欠他恩情,她就算有膽子找周元等人報仇,也絕對不會這麼大快人心。
折磨完了人,她和燕巳淵被一個書吏請去了一間宅院,說是沈大人為他們準備的。
「沈大人太客氣了,我們怎麼好意思呢?」柳輕絮環視著四周,心裡歡喜著,但嘴上還不忘說著受寵若驚的話。
「夫人不必客氣,有何需要您儘管使喚。我家大人因來時匆忙,未能事先替你們打點好,如果有不周之處,還請夫人您寬恕。」左書吏躬著身畢恭畢敬的道。
比起面前的瑧王,他現在覺得這位瑧王妃才是最可怖的,所以他決定不管怎樣都得把這位瑧王妃先討好。
柳輕絮蹙眉打量著他。
聽說這人是個書吏,還是刺史大人身邊的親信,人長得清秀斯文,文采應該也不差,怎麼說話用詞就這麼彆扭呢?
寬恕是這麼用的?
就算巳爺是他家大人的救命恩人,也沒必要捧這麼高啊!
「這裡不錯,我夫人很喜歡,請代我謝過沈大人,」燕巳淵突然摟住柳輕絮的肩,溫聲與她道,「沈大人還要處理清河鎮的事務,想必左書吏也很忙,我們就不麻煩他了。昨夜未休息好,先進屋休息,回頭等沈大人忙完了,我們再去拜謝。」
「行。」柳輕絮也沒說什麼,難得順從他,跟著她往裡屋去。
昨晚什麼情況她很清楚,他為她解毒不說,還抱著她讓她睡到自然醒。他雖然沒說半個累字,但她不用問也知道他身心受累。
原本以為沈大人只是派人為他們安排住處,進了裡屋後柳輕絮才發現,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甚至搞出來的排場還把她嚇了一跳——
七八個婢女整齊劃一的站在房門外,每人手上都托著東西。
男女所穿的衣物、精緻可口的點心、貴重的珠寶首飾……
「這是?」她瞧著那托盤裡各式各樣金雕玉琢而成的珠簪,甚是不解的朝燕巳淵詢問。
這些東西上千兩都不止,就算那沈大人要還救命的恩情,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領著婢女迎候他們的一名老婦人卑恭的上前,「阿巳公子、夫人,小人潘氏,是沈大人安排在此服侍你們的。」
柳輕絮『呵呵』笑道,「沈大人太熱情了。」
何止熱情,簡直熱情得有點過頭了,讓她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潘氏又道,「阿巳公子,夫人,你們有何需要儘管吩咐小的。聽說你們一夜未曾休息好,小的已經讓人在房裡備好了熱湯,請阿巳公子和夫人先沐浴更衣,稍後小的再把吃食送來。」
「有勞了。」這次沒等柳輕絮開口,燕巳淵主動接了話,「把東西放屋裡後都下去吧,我家夫人喜靜,有事自會喚你們。」
「是。」潘氏福身應道。
隨後她讓婢女們把東西全放進房裡,然後領著她們退下。
房間很大,還帶了一個角房,裡面熱氣氤氳。柳輕絮本來還有些不自在的,看到那寬敞的大木桶里的熱水,立馬拋開了所有的雜念,脫了衣物就跳進了熱水中。
她已經很久沒這麼舒舒服服的洗個澡了!
「舒服嗎?」低沉暗啞的嗓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啊!」她脫口驚呼,這才想起還有個男人在身邊,頓時窘得趕緊往水裡鑽,只露出一顆腦袋,回頭惡巴巴的瞪著他,「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趕緊去床上躺著,別打擾我洗澡!」
但說完,她耳根子倏地一燙。
說得好像一會兒她要做什麼似的……
「我也許久沒洗澡了。」燕巳淵說著話扯開了腰帶。
「你敢進來!」柳輕絮怒瞪著他雙手,拔高的嗓門是真的充滿了威脅。兩個人一起洗澡,傻子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燕巳淵解衣的動作停下,眸光停在她臉上暗轉。須臾,他俯下身,湊到她耳邊,唇角勾起一條長長的弧度,「我可以不碰你,但你得給我點甜頭,不然……」
此刻的他舉止有些流氓,言語有些輕挑,就連萬年不化的冰山臉都帶著滿滿的邪惡。
柳輕絮的雙手在水中交叉著,儘量遮住重點,瞪著他,心裡一個勁兒的罵無恥。
突然,她腦海中竄出一個想法,並決定豁出去試試……
「巳爺,我要是讓你進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嗯?」燕巳淵臉上的邪魅一收,幽深的眸子突然眯成了縫,眸光如冷箭般射著她,連嗓門都像夾雜著冰渣子,「是何事能讓你如此作踐自己?」
他突來的變化是柳輕絮沒想到的,室內的溫度驟然下降,哪怕她泡在熱氣騰騰的水中,也感覺不到多少暖意。
她愣愣的看著他俊臉上明顯的怒意,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拿自己做條件求他辦事,確實是作踐自己……
可是,他有必要生氣?
「巳爺……我……」
「哼!」燕巳淵丟下冷哼,扭頭轉身離開了角房。
他走了,可是角房也還飄蕩著他留下的冷寒之氣。
柳輕絮咬著唇,有些懊惱自己太草率了。
他要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就不會在與她發生關係前拉著她拜天地了。
拿自己的身體做交易,既是作踐了自己,也是看輕了他,他不生氣才怪!
她草草的洗完澡,拿了潘氏給她準備的新衣裳穿上。
而在她穿衣的過程中,床邊的男人全城閉目養神,連個眼縫都沒給她,明明剛出浴的她是那麼活色生香,可硬生生的被他給當成了空氣。
「那啥……對不起……」她坐到他身側,拿手肘碰了碰他,「我急著找一件東西,怕你不願意幫我,所以才那樣。」
男人紋絲不動,就像坐著睡著了。
不過他沒開口刺她,柳輕絮還是挺欣慰的,這說明她還可以繼續說下去。
「巳爺,不瞞你說,我想找一面鏡子,叫鳳陽鏡。京城裡我找人各種打聽,都說沒見過,不得已,我才想著離開京城到外頭來尋找。我瞧著你跟那沈大人認識,而沈大人是隆興城的刺史,見識和人脈應該都挺廣的,我就想通過你的關係拜託沈大人打聽打聽鳳陽鏡的下落。」
他們在一起,她找鳳陽鏡的事早晚會被他知道,所以這事她沒打算瞞他。
燕巳淵端坐的身子不自然的僵了一下,掀開眼皮,眸光深沉且冷冽的盯著她,「你找鳳陽鏡做何?」
柳輕絮沒留意到他短暫的不自然,注意力都在他反問的語氣上,心中不由得一喜,抓住他的手問道,「難道你見過?那你知道那東西在哪嗎?」
燕巳淵斂緊眸子,眸光更深冷,「傳聞鳳陽鏡乃是一處寶藏之匙,得鏡者得寶藏,可富可敵國。莫非你也是為了尋寶?」
柳輕絮怔住,然後眨巴著眼很是疑惑的說道,「那玩意兒就是一面魔鏡,怎麼跟寶藏扯上關係了?」
「魔鏡?」看著她疑惑的神色,燕巳淵眸底浮出一絲複雜,「誰告訴你鳳陽鏡是魔鏡的?」
「我親眼見過的,那就是一面魔鏡,邪門得很!什麼寶藏,純屬胡扯!」柳輕絮脫口而出。
「你見過?」燕巳淵眸中竄出一絲訝色。
「當然見過,不然我怎麼會找它呢!」柳輕絮見他反應有些大,以為他不信自己的話,遂很認真的保證,「相信我,那真的是一面邪門的魔鏡,你別被外面那些傳言給糊弄了。」
「……!」燕巳淵抿緊薄唇,可是唇角卻忍不住狠抽了一下。
什麼時候鳳陽鏡成邪物了?
要是父皇知道給他的東西被人說成是邪物,不知道會不會從陵墓里爬出來!
最重要的是,鳳陽鏡連母后和皇兄都沒見過,她是如何見到的?!
「既是邪物,那你為何要找它?」他按耐住諸多疑惑和驚訝,努力的保持著平靜,低沉問道。
「我……那個……」說到這個問題,柳輕絮突然吞吐起來,就連眼神都開始往別處偏移。
「你不如實告訴我,我又如何幫你尋找?」
「不是我不告訴你,實在是……」她嘆著氣起身,煩躁的開始在他面前走來走去。
通過跟他對話,她才知道鳳陽鏡在這裡竟然跟寶藏有關。
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苦惱了。牽扯到寶藏的東西,那就代表不是她一個在尋找,除此外,就算別人知道鳳陽鏡在哪裡,肯定也不會告訴她。
難怪她打聽了那麼久,怎麼都打聽不出鳳陽鏡的下落,原來是這個緣故!
寶藏耶!誰會那麼傻告訴別人?
「巳爺……」她深吸一口氣後走到燕巳淵面前,決定與他好好談談。只要有鳳陽鏡的消息,她就有回去的希望,那麼即便告訴他自己的秘密,似乎也沒什麼關係。「你相信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嗎?」
「你想說什麼?」燕巳淵面無表情的問道。
若仔細看,他放在腿上的雙手不知道何時攥得緊緊的,端坐的背脊更是繃得筆直僵硬。
「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柳輕絮重新在他身旁坐下,嘆著氣,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才低聲說起來,「其實真正的柳輕絮已經死了!柳景武把私生女柳元茵接回柳家後,那柳元茵為了成為柳家唯一的女兒,就買通了柳輕絮的丫鬟把柳輕絮給毒死了……」
決定把秘密告訴他以後,她一口氣把柳輕絮的死以及自己是如何變成柳輕絮的事都交代了。
末了,她還怕不信,認真向他保證,「我發誓我說的句句屬實,真的是那面鳳陽鏡把我帶來這裡的,我找鳳陽鏡絕對不是為了寶藏,只是想讓它把我送回去而已。」
「你要離開這裡?」燕巳淵眸光沉沉的凝視著她,像是有人掐著他的喉嚨般,硬生生的嗓音莫名帶著顫。
「肯定啊!這裡又不是我的家,寄人籬下不說,還要處處提防小人算計。」柳輕絮知道他是震驚的,所以他什麼反應她都覺得正常。只要他不把她當怪物,她也不介意多說一些,「我從小在那邊長大,接受的是那邊的教育,不是說這裡一點都不好,但如果有機會回去的話,我自然是想回去的。」
燕巳淵猛地起身。
「我只聽說過鳳陽鏡,沒見過,也不知何處可尋!」
話音落下,他連頭都沒回,奪步朝房門而去。
柳輕絮還沒反應過來呢,他人都不見了。
等她回過神,她無語又不解的望著他消失的方向。
搞什麼?
她說了那麼多,他就這點表示?
要是什麼都不知道,那就別裝犢子啊,裝得好像他見過鳳陽鏡似的,讓她充滿了希望,不惜把自己的秘密全都交代了。
結果……
就這?!
她倏地冷了臉,有一種被人坑了的感覺。
瞧著他跑那麼快,該不會是故作鎮定,其實早就被她嚇壞了?接下來他不會是要去通知人,然後來抓她這個怪物吧?
想到這,她心裡有些發毛。
沒有遲疑,她趕緊找到自己的包袱,然後挎著包袱飛奔了出去。
……
院角的花園邊,燕巳淵靜立在樹下,不知道做了多少個深呼吸,都始終難以平息心中的那份震駭。
他知道她身上有古怪。
像她說的那些夢話,還有她的言行舉止,以及笑笑書堂里那本她纂編的書冊……
都在暗指她與眾不同。
可是,他怎麼都想不到,她竟『與眾不同』到這種地步!
靈魂穿越?
這是何等的荒唐荒謬!
偏偏他一句質疑的話都說不出來……
「阿巳公子!」
聽到焦急的叫喚聲,他快速平復情緒,面無表情的轉身看去。
「何事?」
「阿巳公子,夫人不知為何拿著包袱跑了!」潘氏指著一個方向急聲道,「就那邊,夫人從那邊飛出去的!」
「什麼!?」燕巳淵驀然一震。
「是啊……」
潘氏還想說什麼,但眼前人影快速閃過,耳旁刮過一股風,待她定眼一看,眼前已經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