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他抬起手要給自己擦嘴角的血,柳輕絮如遇針芒般後退,用手背粗魯的抹去嘴角血漬。
看著燕容泰溫柔眸光中流露出來的失落,她不屑的同時突然想到了巳爺。
依他的性子,如果看著她被打,他是挺身而出幫她打回去,還是會安慰她叫她忍著?
對面前的這二人,她已是無話可說,隨即轉身跑出了廳堂。
回京,那是不可能的!
她在答應瑧王的提親後與別的男人拜堂成親,已經算是背叛了瑧王,給瑧王戴了一頂綠油油帽子,若是回到京城,瑧王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僥倖點說,就算柳景武替她撐腰最終取得了瑧王原諒,她也無法獲得自由,因為就在剛剛,柳景武已經當著二王爺的面把她許給二王爺了!
先不說她已經答應過巳爺不會拋棄他,就算沒有巳爺的存在,她也不會接受這樣的婚姻!
憋屈不說,更是噁心死她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不要臉的男人?
「絮兒。」
聽著門外溫柔的喚聲,柳輕絮咬緊牙,袖中的匕首落入她手心裡。
她攥著匕首,眼中殺氣翻湧得厲害。
可就在她提起腳的瞬間,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如雕似琢的酷臉。
她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最終將匕首收回袖中。
如果她現在殺了二王爺,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為了一個滿是算計的男婊去死,不值得!
打開房門,看著門外一臉溫柔且滿眼充滿關心的燕容泰,她面無表情的問道,「二王爺有何要事?」
「絮兒,我知道如此做會讓你憎恨我,可是我對你是真心的,你離開他好不好?我發誓我一定會比他對你更好!」
「多謝二王爺抬愛,若沒別的事,我要休息了。」
「絮兒……」燕容泰受傷般的喚道。
「勞煩二王爺轉告我爹,我剛好月事來了,身子極度不適,這幾日怕是不能隨他回京了。」柳輕絮說完,快速關上了房門。
想她回京,那時不可能的。她必須想辦法離開他們,然後去和巳爺會合。
可她一時也想不出辦法,只能拿大姨媽當藉口,能拖一天算一天。
「絮兒,你身子不適就好生休息。你放心,我會轉告岳父大人的,想來他應該不會為了這事難為你,等你身子利索了我們再回京也不遲。」燕容泰對著門板極近溫柔體貼的說道。
轉過身,他雙手攥得死緊,溫潤的眉眼瞬間如遇凜冽寒流,冰冷的氣息灌滿了一雙眸子。
……
湖邊小涼亭中。
江九和於輝站在亭子下方,望著亭子裡的男人,兩人就差掉下巴了。
只見亭子裡的男人,背靠樑柱,一腳垂下,一腳屈著踩在踏上,單手擱在膝蓋上,手中托著一隻紅黃色的小玩意兒,時而眸光渙散的發呆,時而勾起唇角。
這是他們的王爺?
擺脫了跟蹤他們的那些人,他們立馬尋著王爺所留的記號趕來,可沒想到,短短几日不見,他們王爺就變傻子了……
於輝實在沒眼再看下去,拿手肘撞了撞江九,示意他上前去。
江九不滿的斜了他一眼,動了幾下嘴皮子,『你怎麼不去?』
於輝也無聲的動起嘴皮子,『我怕王爺中邪了,你好歹懂點醫術,能幫王爺治治!』
江九咬牙,『滾!』
「你們說夠了嗎?」亭子裡的男人突然抬起頭,幽眸冷嗖嗖的看著他們。
「呵呵……王爺,我們什麼也沒說。」於輝趕緊否認。
燕巳淵各剜了他們一眼,然後又開始盯著手中的小香囊看。
江九走上亭子,笑著問道,「王爺,這是王妃送您的?」
「嗯。」
「呵呵!沒想到王妃如此賢惠,這香囊繡得真好。」
於輝在亭子下狠抽著嘴角,怕被發現,他頭都不敢抬。
繡得好什麼啊?他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丑的香囊!
偏偏他們王爺像是撿了寶一樣,居然愛不釋手……
「你們聽著。」燕巳淵頭也沒抬的開口。
「王爺有何吩咐。」於輝和江九趕緊正了神色到他跟前。
「這裡沒你們什麼事了,你們先回京城,把該置辦的都置辦好,別等著王妃回府了卻缺東少西。」
「王爺,您不與我們一同回去嗎?」江九不放心的問道。
「不了,我隨王妃一同回去。」
「王爺,都這樣了,要不您向王妃交代了吧,免得她被蒙在鼓裡還得替您擔心。」
燕巳淵再度抬起頭,眉心突然夾得緊緊的。
良久,他低聲道,「不了,還是等她回京後再說吧。」
「王爺……」江九還想再說什麼。
「行了,你們動身吧,這次出來本王帶了金奇衛,有他們在,本王不會再出事。」燕巳淵睇了他們一眼,隨後又接著把玩手裡的小香囊。
江九和於輝對視了一眼,互相聳了聳肩後才轉身離開。
……
聽說女兒身子不便,柳景武倒也沒逼她上路回京。
但柳輕絮一點都不敢大意。
她猜想柳景武的用意,說不定是想趁機利用她做誘餌,好把與她私奔的巳爺給引出來,然後抓住。
畢竟捉姦捉雙,他要帶她回京向瑧王賠罪,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姦夫捉到,然後把一切罪過全推到姦夫身上……
這天晚上,潘氏和婢女在服侍她睡下時似是無意的道了句,「沈大人聽說柳將軍來清河鎮了,特在前院設宴款待柳將軍。」
柳輕絮表面沒做出任何反應,但心裡卻泛起了波瀾。
這潘嬸子是沈宗明安排的人,她這般提醒自己,明顯就是沈宗明授意的。
換言之,沈宗明設宴款待柳將軍,是有意在幫她脫身?
想到這,她按奈不住激動,等潘氏和婢女都退下後,她趕緊跳下床,快速套好衣裳,然後抓了包袱就準備跑路。
突然,窗戶外傳來異響。
她驚了一跳,趕緊到窗邊,屏著呼吸滿身戒備的聆聽動靜。
一個黑影猛的從外面竄進來。
她收緊眸子剛要出手,對方突然撲向她。
聞著那熟悉的氣息,她提緊的心頓然一松,但緊接著她又起了火,瞪著這個緊緊抱著她的男人。
「誰讓你來的?不想要命了?」
「我想你了。」
「我……唔……」柳輕絮氣到不行,奈何這個男人一點都不講理,話還沒說到兩句就把她給吻了個結實!
燕巳淵騰出一手將窗戶關上,然後將她打橫抱上了床。
瞧著他舉動,柳輕絮駭到不行。但她又不敢鬧出大的動靜,只能壓低著聲音惱道,「你幹什麼?是不是想我們都死在這裡?」
「沈大人在,你爹現在沒空過來。」燕巳淵雖然沒亂來,但卻是半壓著她,指腹輕輕捏著她肉肉的耳墜,仿佛這樣就能安撫她的緊張。
柳輕絮明白了,沈宗明肯定是他請來的!
「就算沈大人在,你也不該冒險啊!你知不知道我爹就想抓你,要是你落入他手中,我沒辦法救你!」柳輕絮哪有心情與他親親我我,心裡像著了火一樣著急得不行,「你聽話,先離開好不好?」
「不好。」
「那我們一起走!」她突然想到,要他一個人離開也是離開,那為什麼他們不能一起離開?
就在她剛把他推開,準備蹦起身。
不想燕巳淵坐起身,又一把把她撈進懷裡。
「你幹嘛呀?」她火大得都想吐血了。
「我們回京吧。」
「啥?」聽他在耳邊的低語聲,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想與你過那樣躲躲藏藏的日子。你我已成親,天地可鑑,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任何人都不能將我們分開。要你一個人回京面對一切,我做不到。」
柳輕絮是真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想法!
「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而且這種事由不得你逞能!」
「我是你男人,難不成你真把我當成了你『小弟』?」燕巳淵低下頭,薄唇輕覆在她唇瓣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啄著。
「我……」
「絮兒,你隨他們回京吧,我會親自去向瑧王說明清楚的。我與瑧王打過交道,我相信瑧王不是那種不講理之人。更何況你委身於我也是迫於無奈,他要怪罪也該怪罪對你使壞的柳二小姐。」
「你與瑧王打過交道?」柳輕絮忍不住驚訝。但她隨即就想起來,那次她去瑧王府做賊,是他給她指的方向,這說明他的話沒假,他要是沒與瑧王打過交道,又如何能熟悉瑧王府的地形?
昏暗的房間裡,他們四目相對,呼吸幾乎膠著在一起。
她抬起手摸上他的臉,不冷,熱乎乎的,很滑膩,感覺比她的肌膚還好。
「你……到底什麼來頭?」
這是她一直想問的,但又一直刻意忍著。
從他在寺院醒來的那一刻,他們短暫的對視,她幾乎就認定他不是普通人。耍酷的裝逼的人她見過,而且還見過不少,但從來沒有哪個人能像他這般,一身皮骨都帶著傲勁兒,哪怕他什麼都不做,單單一個眼神就戳人頭皮發麻,這種與生俱來的清寡冷傲,那是尋常百姓能有的?
如今得知他不但認識隆興城的刺史沈宗明,還與瑧王有交集,一個是地方一把手,一個是有權有勢的親王,就憑這兩點,她就可以斷定,他的來歷絕不簡單!
燕巳淵大手覆在她手背上,昏暗的光線中,他眸色幽沉,像無底的黑洞要將她吸食進去。
「絮兒,若是我因為某些原因迫不得已隱瞞了一些事,你會原諒我嗎?」
柳輕絮雙眸放大。
還真是被她猜中了,他真有不同尋常的身份?!
她快速翻著原身的記憶,可腦海里卻怎麼都沒有可供她參考的信息。
以她原身的身份,接觸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別說官家的公子哥,就是燕氏皇族的幾個皇子她都能輕輕鬆鬆見到,如果他來頭大,她沒道理沒見過。
「要看什麼事了,過了我底線的事我自然不會原諒你。」她從他手掌下抽出手,用指尖戳了戳他心口。
他既然說了是迫不得已,那她現在追問也沒意思,畢竟他要是能說早就說了。
罷了,只要他不是太子和二王爺那一類的,她都能接受。
「絮兒……」燕巳淵又抓住她的手指,說著話就想要吻她。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床上的他們猛然停下了一切。
「夫人,太后娘娘派了人前來,說是要接您入宮。」潘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什麼?太后?」柳輕絮忍不住驚呼。什麼情況?
「夫人,柳將軍讓您即刻隨太后的人啟程回京。」潘氏又催促道。
「我……」柳輕絮咬了咬唇,看著面前的男人,她又不得不先把潘氏打發掉,「知道了,勞煩你告訴他們,我收拾完東西就出去。」
「是。」潘氏應聲離開了。
柳輕絮心裡很慌,趕緊推身前的男人,「你快走,別讓我爹發現了。就算我們要去給瑧王請罪,那也要撇開我爹,你絕對不能落入他手中!」
燕巳淵沒動,只是低聲問道,「那你呢?」
柳輕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眸光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既然躲不掉,那就面對吧。你不想躲躲藏藏,我也不想像過街老鼠一樣。成則我們在一起,不成大不了就一死,要是覺得不甘心,那就想辦法在死前多拉幾個墊背的。」
看著她決然赴死的神情,燕巳淵眸光垂下,喉嚨口也像是被什麼堵住。
他是感動的,但越是感動心裡越是虛怕得厲害。
在面對千軍萬馬之時,他都沒有這樣虛怕過……
「我先行一步,等你到了京城,我再想辦法見你。」臨走前,燕巳淵捧著她的臉,細細的啄過她的眉眼,又給了她一個深入纏綿的吻。
望著他消失在窗外,柳輕絮揉著太陽穴,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兩輩子,她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從小的學霸,業界中的精英,她的人生從來都是自信滿滿且有條不紊的。可自打遇上這個男人,她就沒一天正常過。
焦急、暴躁、無奈……
這些負面的情緒皆因他而起,更別說她心中謀劃的未來,更是被他的出現打亂得一團糟。
他就是那麼順理成章的闖入了她的生活,影響了她的一切,可偏偏她卻恨不起他來。
果然,情色誤人啊!
……
前院裡。
沈宗明、柳景武、燕容泰都在。
除了他們,還有一名手持佛子的白面宦官,在宦官身後還有數十名穿著黃色馬甲的護衛。
原本挺寬敞的院子,突然間被擠得滿滿當當。但人如此多,氣氛卻是極其蕭靜,就連柳景武和燕容泰都安靜的立在院子裡。
見到她出現,宦官躬著身上前,突然朝她跪拜道,「奴才參見瑧王妃。奉太后懿旨,奴才特來接瑧王妃回宮。」
柳輕絮兩眼直愣愣的瞪著他。
瑧王妃?
她什麼時候成瑧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