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季秋領悟妙法之時。
遠處手執笤帚,正心思沉重清掃地面的真言,卻突然心中抽痛了下,就仿佛像是有某種本屬於他的事物,正在漸漸遠去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面上難色一顯,真言臉色緊皺,有些不解。
不過好在這股抽痛很快就消退了,於是他也沒有太過在意。
「真是好羨慕這些有天資的...」
「我若是能武道有成,又何須在此地行這些凡俗瑣事?」
「唉...」
看著那靜思閉眸,不知究竟在作何的季秋,真言面上羨慕嫉妒都有,其中隱隱還夾雜著幾分對於懸空寺的不忿。
他覺得,既然都是寺內弟子,就應一視同仁,對於修煉武學的配置都該一樣才對。
即使有些人武道資質不差,但也不能太過厚此薄彼,使得上下差距,竟至於斯。
「早晚有一日,我也要像他那樣風光,在這寺內上下,受人尊崇!」
捏緊手中笤帚,這少年僧人面容上浮現出幾分堅定,更加賣力的灑掃起來,想要早些清掃乾淨,繼續增添練武的時間。
現在的真言,不過才剛剛派發來至藏經閣灑掃一年。
他的心氣還並未消散多少,正值不服輸的年紀。
可有心氣是好,不曉知恩圖報,卻是大忌。
他只看到懸空寺重資質,將更多的資源給予天資聰穎的弟子,卻沒有見到寺內對於普通僧人,一樣做到了面面俱到。
冬日禦寒,一日三餐,甚至是灑掃工作之後所給的報酬,沒有一樣落下,就算是想要繼續於武學深造,也是保持著贊成的態度,偌大藏經閣珍藏的武學,都可供僧人翻閱。
一方大派,能做到如此,已經算是殊為不易了,焉能再求更多也?
若是按照原本軌跡,有堅定信念的真言,未來某一日確實會苦盡甘來,一飛沖天。
但現在當本來的軌跡已是被徹底打亂,他是否還能有踏上大道征途的機會...
已是猶未可知了。
將這門直通玉液還丹的珍貴典籍徹底悟透後,季秋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看了一眼真言,在見到對方飛速低頭,不與自己對視之後,也沒了與其攀談的興致。
關於此事,季秋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機緣留下,本就是有能者居之,漫漫仙路,殺人奪寶之事屢見不鮮。
既有志於攀登長生之途,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但凡事,都講究著一個原則。
而季秋自己心中也有著屬於自己的底線的規矩。
這門機緣,本就是懸空寺祖師遺留下來,傳於後輩,福澤今後所有身懷靈體的弟子門人的。
雖不知曉為何會在寺內逐漸遺失,但真言得到之後秘而不宣,只顧自己成道,本就枉顧了法元的初衷。
念及至此,季秋將方才自己翻閱過的地方重新收拾好後,這才轉過身子,又往著覺悟老和尚的方向,踱步走了過去。
閉著眼睛,躺在搖椅上的覺悟,感受到季秋的氣息去而復返,有些詫異的睜開眸子:
「小傢伙,挑選真氣功法可是大事,你怎麼這般迅速?」
「可是想要老衲給你些建議?」
說完,覺悟就要直起身子。
而就在這時,季秋卻制止了他起身的動作,繼而緩緩開口道:
「覺悟師祖不必起身,弟子前來是想要問您一件事情。」
「不知師祖可否告知弟子,咱們那位疑似入道雲遊而去的祖師,在臨走之時,有沒有給宗門留下什麼傳承?」
季秋話音剛落,本來眯著眼睛的老和尚便有些皺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這小和尚怎麼想起來問及此事。
不過他想了想後,還是有些遺憾的回答說道:
「你小子倒是會問,這秘辛如今就算是你們住持首座都不甚了解,也就只有我這一輩的老骨頭,才算是通曉一二了。」
「當年傳聞有騰雲駕霧之能的那位祖師,確確實實曾經給宗門留下了傳承,據說只要有緣之人修行有成,就能撥開先天的壁障,邁入到另一層嶄新的境界。」
「只可惜我懸空寺福緣淺薄,正因此法,在老夫修行有成的三十年前,出了件禍事。」
說到這裡,覺悟心情沉重,似乎是聯想到了自己的境遇,神情逐漸變得有些蕭瑟起來。
試想若是今時今日寺內還有那道傳承,或許自己也不一定不能一窺那入道之門罷?
只能說命該如此。
時也,命也。
一邊遺憾的想著,老和尚一邊對著季秋繼續講道:
「當年我懸空寺因祖師之故,何其鼎盛,素來有禪道第一大宗之稱,風光無兩,甚至是那蘇乾皇室,都不得不前來我寺內獻上香火,以求庇護。」
「各門各派,武道世家,哪個不以為我懸空寺俗家弟子為榮?昔年山下一百零八禪院香火鼎盛,可不是說著玩的,而是確有此事!」
「哪裡像是今日,雖也昌盛繁華,但相較於當年,怕是差之遠矣。」
講著講著,覺悟露出了緬懷的表情,繼而帶著憤怒道:
「然世人貪慾之心甚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不知何時,關於傳承與妙法的消息,便慢慢的泄露了出去,當時的長輩們也未曾在意,然而他們卻都低估了人性的貪婪與對於死亡的恐懼!」
「祖師離去之時,有人忌憚其聲威赫赫,無人敢動,但一甲子過去,終歸還是有老一輩的武道先天大限將至之時,忍不住了。」
「阿彌陀佛,那是一場老衲至今為止都不想提起的慘劇。」
覺悟話語中帶著幾分沉痛。
「當年有六大門派,四大世家連襟而至,共計十脈高手,光是武道先天就有五尊!」
「武道先天,壽元也不過僅有一百年左右罷了,至多不過再多活個一二十載就要壽盡,終歸也只是凡人。」
「大限將至,那些各脈的掌舵人都已瘋了,而我懸空寺的傳承,就是他們抬眼所見,僅能看到的唯一希望。」
「佛家淨土禪宗聖地,本應不染分毫塵埃,可自那一場災禍之後,卻是鮮血流了滿山,足足過了一甲子歲月,才算是褪去了顏色。」
「幸好祖師當年留下了後手,有他老人家的一道法印,在他們攻上我懸空山時,老衲當時的師叔,也就是當時的住持,引動了那枚法印。」
「那是怎樣偉岸的力量!」
覺悟話語之中,帶著憧憬與震撼。
那是他這輩子,都沒有觸及到的境界。
「法印化作了一道潔白如玉的佛掌,直接大手一揮,就將那行將就木的武道先天們,給全數度化了,也叫那些宵小自此之後徹底膽寒,再不敢犯我懸空山!」
「可經此一役後,我脈也是元氣大傷,前輩們死傷慘重...」
「最關鍵的是,有藏經閣的守寺叛僧,竟然監守自盜,趁亂卷著一批我寺珍貴傳承,下山逃命去了!」
「也正是自那以後,我懸空寺高深武學和妙法斷了一代,想要追回也是大海撈針,幸好有殘存的長輩們嘔心瀝血補全,不然我懸空寺,恐怕早就銷聲匿跡,徹底斷絕了。」
「又哪裡還能存得如今這昌盛之貌。」
「唉...」
「這些都是我寺老黃曆的歷史了,提出來竟讓老衲我心生悶氣。」
「你小子今日問這些做什麼?」
覺悟有些奇怪的看向季秋,不知他在挑選真氣功法的關頭,問自己這些寺內歷史作何緣故。
而就在季秋聽完,緩緩消化完畢之後。
他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叫覺悟先是一愣,隨後有些震驚,甚至禁不住儀表失態,從那搖椅上直接立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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