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沒有人能夠理解小女孩的話,讓厲鬼成為活人的影子,能提出這種請求的人應該確實病的不輕。
包括陳歌在內,大家都有些不能接受。
「這算是一種另類的交易嗎?你成為他的影子,他做你的人偶。」門楠的猜測比較陰暗,他是從正常厲鬼的角度去思考。
紅衣女孩聽到後,搖了搖頭。
她身後血絲交織,眨眼間鋪滿了整個房間,將這裡和外界徹底隔絕。
緋紅的實力很強,在場其他人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不過緋紅似乎真的沒有惡意。
她將自己房間和外界隔絕之後,走到了陳歌影子旁邊,雙手化為無數血絲湧入陳歌的影子當中,好像在翻找什麼東西。
足足找了半個小時,緋紅皺起小巧的眉毛,一行行血字浮現在陳歌周圍的牆壁上。
「我依稀記得你的影子裡住著一個鬼,她去了哪裡?為什麼找不到了?你弄丟了她嗎?」
面對緋紅的三連問,陳歌表情茫然:「我的影子裡原本就住著一個鬼?」
「恩。」緋紅通過血絲編織出文字,來和陳歌交流:「沒有影子的人活不長,二號病人是這麼說的。」
「可我的影子不是好好的跟在我身邊嗎?」陳歌有些疑惑。
「荔灣街上所有人和東西的影子都是歪斜的,只有你和二號病人的影子是正常的,說明你們兩個的影子是世界虛構的,並不存在,你們兩個都是沒有影子的人。」血字快速浮現,緋紅的情緒在看到陳歌后出現了波動:「你和二號病人很像,他幫我找回了關於我母親的記憶。作為回報,我可以幫你一次,不過我暫時不能做你的影子。」
見緋紅主動說可以幫自己一次,陳歌很是開心,但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對勁:「緋紅,那個二號病人長什麼樣子?我怎麼感覺他好像認識我?」
光通過緋紅的描述,陳歌就感覺二號病人似乎對自己很熟悉,應該也是以前的朋友。
「他沒有說自己的名字,似乎關於他的所有信息在這座城市裡都是一個禁忌,只要去探查就會發生意外和不幸,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告訴我任何東西。」地上血字浮現,而後又消失,抹除了所有存在的痕跡:「如果你實在好奇的話,可以去醫院地下找他,他的本體似乎被關在醫院地下深處,那天來找我的只是他的一縷殘念。👑💙 ➅➈Ŝђ𝓤𝐱.ⓒ𝐎𝓜 💣🐻」
「醫院地下深處?」陳歌自己就剛從那醫院出來,他並不知道醫院還有地下建築。
「那座醫院最危險的部分都在地下,二號病人好像被關在地下十七層。當然,我並不建議你現在就去找他,醫院地下太危險了。」緋紅描述的世界和陳歌想像中的不同,如果醫院還有規模龐大的地下建築的話,那他就要重新估算醫院的實力了。
不過換個角度來想,陳歌覺得自己能讓如此恐怖的醫院出現紕漏,也是蠻厲害的了。
越是這麼想,他就越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周圍血色開始消退,那些用血絲編織的文字全部消失不見,一切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緋紅給了陳歌承諾之後,就消失在了住宅樓里,她和獨眼都算是最可怕的鬼怪,但她們平時也都不敢隨便現身,總是藏在某個隱秘的角落當中。
「你這人果然不同尋常,我本以為說服緋紅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搞定了,我甚至感覺她是在倒貼。」門楠一副油膩中年人的說話口吻,過了嘴癮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沒離開荔灣街。他似乎是擔心被緋紅聽到,趕緊又朝四周看了看。
「願意和我們一起的人越來越多,等災厄降臨,我們說不定還真有拼死一搏的機會。」左寒沒有門楠他們樂觀,在他看來,大家付出所有,集中全部力量,也僅僅只是能夠爭取一個搏命的機會而已。
「陳歌,你最近就老老實實呆在樂園裡,麻痹醫院,拖延時間,千萬不要讓醫院意識到你和我們混在了一起。」左寒腦子非常清醒,他知道陳歌就是關鍵:「尋找幫手這件事交給我們來做就可以了。」
「明天夜裡我們一起去見咒女,等這座城市裡三位最強厲鬼都答應幫忙後,我就暫時不跟你們聯繫了。」陳歌也有自己的顧慮。
「咒女是三位厲鬼當中最可怕、也是最神秘的存在,沒人知道她的具體位置。不過我曾聽作家說,有一位張文宇曾在某個廢棄醫院裡見過她。」老周面容嚴肅:「她非常危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帶緋紅一起過去。」
「不行,緋紅只答應幫助我們一次,這還是看在二號病人的面子上,我們不能隨便浪費這麼寶貴的機會。」陳歌果斷拒絕了,他在心中反覆念著咒女兩個字,冥冥中似乎有一根黑紅色的線串聯著兩者的身體:「咒女,我來說服她。」
幾人約好明晚凌晨在東郊一所廢棄醫院門口見面,然後大家朝不同的方向離開,別人就算是想要追蹤也會非常麻煩。
天快亮時,陳歌回到了鬼屋。
新海樂園鬼屋雖然暫停營業,但他還是像平常那樣,整理道具、打掃衛生,時刻做好營業的準備,這些東西似乎都已經刻印到了他的骨子裡,就算失去了記憶,身體依舊會遵循本能去做。
早上八點半,張雅提著早餐來到了樂園,她父母今天好像沒有來上班。
「伯父伯母怎麼沒來?」陳歌吃著熱騰騰的飯,張雅就坐在旁邊。
「我爸的胃病犯了,我媽在照顧他。」
「嚴重嗎?」
「老毛病了。」張雅想要做出輕鬆的表情,可是她眼中卻滿是擔憂和不安。
「張雅,你昨晚是不是又做夢了?」陳歌放下了筷子,直直的看著張雅的眼睛,不讓張雅躲閃。
「恩。」張雅略帶痛苦的說道:「又是那個夢,我夢見我爸媽出了車禍,他們為我準備的禮物被血浸濕,我還夢見身穿紅衣的自己,捧著他們送給我的染血禮物,獨自站在深夜的路口。」
陳歌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張雅,根據他的推測,他逐漸明白了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有可能張雅夢到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也就是說當他們打碎夢境的時候,張雅就會再次失去自己的父母,絕望會再次纏繞住這個女孩,將她拖拽入無底的深淵。
陳歌清楚張雅是喜歡自己的,可最喜歡的人卻要親手撕毀美好的夢,這對誰來說都是殘忍的。
「陳歌,我有的時候會很困惑。」張雅雙手藏在桌子下面,手指擰的發白,她說話都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夢裡的我在照鏡子的時候,鏡子裡的人說了一句話,她說我奪走了陳歌的人生,我正在體驗的是你曾經的幸福。」
「不要在意這些,活在當下,珍惜現在。」陳歌輕輕握住了張雅的手,他發現張雅的手很涼。
最開始的時候,他握住張雅的手時,能感到活人獨有的溫熱,可現在張雅的體溫好像開始下降了。
「我總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我很害怕自己接下來要和他們分離。」不知是因為夢境的緣故,還是現實中壓力太大,張雅的狀態非常差,她只有在陳歌身邊時才能感到一絲心安。
早上九點樂園開業,不斷有遊客過來詢問,他們有的是看到了網絡上關於鬼屋的視頻,特意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可是當他們發現鬼屋沒有營業後,都露出了非常失望的表情。
鬼屋積攢的遊客和熱度慢慢消退,現實如同冰冷的水澆在了陳歌身上。
下午三點多鐘,樂園檢查道具的人強行進入鬼屋,他們摸查了三個鬼屋場景,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可是當陳歌詢問他們何時能夠恢復營業時,他們的回答卻依舊是待定。
將檢查組送走,張雅拿著整改意見和自己父母打電話,陳歌則一直站在旁邊。
他聽到了電話那邊張雅母親的聲音,非常疲憊,張雅父親的聲音也很虛弱。
「今天是樂園二次檢查的時候,作為鬼屋主人的張雅父母卻沒有到場,張雅父親的病或許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胃病。」
災厄已經降臨,正在緩慢摧毀陳歌的一切。
「現在是張雅的父母,接下來會不會輪到張雅?」
曾經擁有過,所以在失去的時候會更加痛苦。
陳歌不知道醫院現在對他的治療方案是什麼,他能做的就是默默承受,不斷聚集力量。
太陽落山後,陳歌想要陪張雅一起去看望張雅的父母,但對方似乎不太方便,陳歌也沒強求。
他送張雅離開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員工休息室內。
「等今夜見過咒女之後,我就哪也不去,一直呆在鬼屋裡,希望能夠推遲厄運到來的時間。」
晚上十點多,陳歌準備動身離開鬼屋時,鬼屋一樓的廁所里出現異響。
陳歌抄起工具錘,他本以為是左寒過來了,可當他看到眼前的人後,表情很是驚訝。
「孫醫生?」
脖頸和臉部全是傷疤,原本的臉已經差不多毀容,這個連醫院醫生都不喜歡的醫生跑到了陳歌鬼屋裡!
「我只有一分鐘的時間,接下來你光聽我說就可以了。」孫醫生敲擊廁所房門,將陳歌拖拽進了他的腦迷宮當中。
「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絕對不會離開醫院的,現在情況已經到了很危險的地步。」進入腦迷宮後,孫醫生才敢繼續往下說:「醫院知道了你去平安公寓的事情,吃龍頭就是因為這件事魂飛魄散的。」
「既然已經知道,那他們為什麼不阻止?」陳歌有些疑惑。
「我長話短說,在你進入醫院之前,醫院曾對你進行過調查,但是因為一些事情他們對你產生了一個嚴重的誤判!他們以為你利用鬼怪經營鬼屋,靠的是拿活人做誘餌,你根本沒有完全獲得鬼怪的信任,所以他們才放任你離開醫院。」
「鬼怪本身被怨念纏繞,再加上他們失去了記憶,所以他們看到你的第一眼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吞食掉你。」
「如果你被自己曾經的朋友傷害,這會讓你陷入更深的絕望,也是醫生們想要看到的。」
「所以他們知道你去了平安公寓,不僅沒有制止,甚至還故意讓你看到了那些房客在折磨醫生。」
「假設你跟鬼怪之間沒有信任感,那當你看到房客們在虐殺醫生時,你會覺得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
「當你跟曾經的朋友決裂之後,你會更加容易被操控,到時候全世界都是你的敵人,沒有誰會幫你。」
「醫院布局是完美的,可他們不知道你和那些鬼怪之間的關係,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相互利用。他們就算忘記了過去,依舊願意和你站在一起!」
「雙方全都失去了記憶,可是鬼怪依舊選擇相信你,而你竟然也堅定的和鬼怪同行。」
「如果醫院知道你和厲鬼之間的真實關係,他們是絕對不會放你離開醫院的。」
「不過現在醫院已經意識到自己弄錯了一些東西,接下來,醫院會對你進行各種試探,他們會把你逼到極限,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靜。」
「厄運已經降臨,醫院也會對平安公寓下手,你要立刻通知他們離開平安公寓,讓他們千萬別聚集在一起!」
孫醫生語速非常快,根本沒給陳歌插話的機會:「今晚是最後的機會,通知過他們之後,你就再也不要跟他們有聯繫,你們的每一次接觸都會加重醫院的殺心。」
「可一直這樣被動躲藏……」
陳歌還沒說完,孫醫生就立刻開口:「能多拖一些時間,有些事情成功的概率就越大。」
「有些事情?」
「記住我的話,不要留念虛假的幸福,也別被編織出的記憶欺騙。」孫醫生抓住了陳歌的肩膀:「你肩膀上擔著無數人的命,你的每一個選擇都有可能將他們全部拖入無底深淵。」
「我知道該怎麼做。」陳歌雙眼平靜,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