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峰上,林翰羽舉盞輕碰穆文杯沿,豪氣一飲而盡。
"善哉。"
"不妥。"
"咳...咳咳咳——"穆文正飲,突然嗆喉,幸好側轉身形,吐酒只沾濕了林翰羽身後風雪。
林翰羽冷笑一聲,這幫人百般勸誘,萬般拉攏,無非就是篤定他無法抵擋。不論逼迫或懇請,乃至懇求,不過手段各異的招攬罷了。
李江召集這許多大佬壓陣,其實不過是平衡之道。權柄越是偏向他們,林翰羽便越發受制於天平之重。
說到底,儘管林翰羽聲勢赫赫,但對修真世家出身的人來說,這般矚目真的是福嗎?況且,正如穆文所說,李江與李照洲相中他,並非唯一認同。他們看上的,絕不僅林翰羽一個。
且不提田歐,僅說《封神國戰》的策劃師瀟思遠,豈能不在其列?
為何不去尋求瀟思遠合作?難道他瀟思遠分量不及林翰羽?又或許他新作不敵《封神》的魅力?
只因瀟思遠實力深厚,非李江這班人能逼迫或壓制。求他,無異於無功而返,更可能觸怒對方,甚至因此遭受訓誡。
權衡再三,林翰羽年輕淺薄,在宗門內並無實權,握有良作珍品,只待捧砌,稍加抬舉便能歸入麾下。李照洲握有《封神》佳作,不犯大礙,以其獨特眼光和林翰羽之過往戰果,這樣的機遇不難把握。有了《封神》打底,再助李江操縱時機,分享資源,甚至授予門庭之位,也就順理成章。
況且,或許還存著長遠結盟的意圖。
"李江前輩,各位前輩,請聽我說。"林翰羽放下酒杯,關切注視幾近咳嗽斷氣的穆文:"接到於院長電話那刻,便知這頓飯並不輕鬆。然而我仍赴約,因為我好奇,如此要求猶如侮辱之事,你們怎會料到我能應允?費心編創的劇本,心血所鑄,若是兄弟,尚需思量,如今你們僅是相識,何以認為我會答應?"
一片寂靜。
"去年我還在丹辰修仙大學,聽說我們副校長,為了寵幸學子,設法暗中阻撓他人。我就想,諸位是否同樣認為這類行為無傷大雅?所以我理解為何你們竟輕易對我提出此事。只要你們能尊重一下我,尊重我的心血與作品。哪怕是李照洲向我討教,協助籌備,待到新劇本落筆之際,助我收集資料,分擔一些事務,最終以掛名作為謝禮,我必不會拒。"
林翰羽此言出自真心,前世他甫離校,也見識過類似情境。作品完成後,上級據為己有,尋常之事,怪的是三位作者,排在其後的,竟是未曾見過的青年,打聽之下才知是背景深厚。
領導溫聲勸道:"小翰,著眼長遠。我心裡有數,這算幫個小忙。你才藝出眾,其他人我不瞧得上。"如何抉擇?告訴他短視嗎?那樣恐怕就得離職自謀生計了,只得含笑忍受,直到那位年輕同僚升職後甩鍋而去,他仍在付出。直至那一刻,林翰羽才開始獨自闖蕩。
李江微張嘴唇,未曾料及這層。人性如此,重視者方會揣度心思,見過痴情備胎對綠茶女神付出全心,幾近研發科技一般鑽研,但誰見綠茶對待備胎用心良苦?
他從未想到這些,僅以為送李照洲入門有利可圖,估算林翰羽與自己地位差距,認為足以接納。至於說服任務,交由穆文執行。
"前輩們,我說了些逆耳之言,權作道歉,今日飯局,由我來買。"林翰羽拿起衣袍,微笑著離去,傅成早已在大堂用餐完畢,此時跟隨其後。
門邊窺探眾人,直至此刻方察覺異常。
原來他仍是腰纏億金的權勢人物。
權力、金錢,構築地位之關鍵啊。
"呵呵。"田歐首先笑出聲,"我竟然被他問得無言以對。罷了,我也告辭,此事處理不佳啊。"
"載我去一趟,我沒有駕車。"羅鳴勝起身說道。
最終,只剩於院長、李江和穆文三人相對。
"兩位,抱歉,廣振老弟,此事對你影響可大?"
"應當...不會有問題吧?"《封神》確是無憂,但他對接下來的情況一無所知:"就算未成,亦是其他緣故。"
......
李江返回家中,披帽出門,輕輕抹去額上的汗水。他對林翰羽的話語其實並無厭感,只覺得心煩。兒子和妻子,無法洞察其意。
"不可以?"
果然,此言一出,李照洲跳了起來。
"我已與友人提及此事,現在怎麼辦,讓我何顏立足?你還想不想要我活著?"
"冷靜,都紅了臉。"李母楊佳是歌師,五級修為,小丈夫二十年,雖四十七歲,依舊容顏似三十出頭,保養極佳:"老李啊,那個林翰羽真的這麼厲害?這點薄面也不肯給嗎?"
"這不是薄面問題,劇本是他人心血,怎能讓人隨便署名?誰樂意呢?"
"不過是個劇本而已,又無需付款,也不是不准自己署名,有什麼不行呢?"楊佳眉心緊鎖,眼神銳利:"這人心碑不佳,我還當他網上名聲不好,如今打交道,果然是心機頗深,年紀輕輕就能獨享其利。"
"你這麼說又有何用?如何解決?"
"去找其他人吧?讓你田叔幫忙牽線。"
"不可,我已經說是林翰羽的劇本了。"李照洲雖二十有二,在母親面前,他知道如何達成最佳結果:"你知道的,林翰羽的劇本非同小可。"
"怎麼不同?不就是一個劇本而已嗎?"
李照洲嘆道:"這一年多,收視率首位都是他的劇,已有五六部,有何區別?爹~~"
李江無奈,與林翰羽無法商談:"確實無法,唯有尋求其他方案了。"
好不容易悟出的道理,在此刻被捨棄,找其他人,結果何嘗會變?
"否則,要不讓余院長,等播放時加上?林翰羽總不可能因此而反對,一口氣觸怒我家和整個京師電視台吧?"
李江目瞪口舌:「你,此念妄矣。」
「哪裡話。」楊嘉自明此事行不通,何論於廣振是否相助,林海文肯否甘休,她內心無絲毫篤定。若真行此計,只怕林海文不僅不作難,反倒將他們一併送上法庭。
「那你有何策?」
「別無他法,此舉絕無通途。」李江輕吁一氣:「當初不該令穆文涉此事,應由我親自面對林海文,派小超至敦煌數月便罷。」
「誰願去那敦煌。」李澤超見父親似有退縮之色,覺自身顏面將徹底丟盡:「我離開了。」
「哎,小超,你要去哪裡啊?」
「你勿需掛心,無力之事終不能管。」言罷,他甩門離去,一聲清脆震耳。
楊嘉脊骨微塌,強吐一口鬱氣:「老李,這孩子剛剛離校,求你的事就是這頭一件。嫣嫣去華信證券工作,你就費了多少精力幫她鋪路。小超的事,畢竟是藝界的事務,你卻辦不成,如此一來,豈不刺傷孩子心?」
李雲嫣,即李江與前妻之女,較李澤超出生早九年。
「他不同意,我能奈何?你以為我是誰?修真界之主宰?一言可讓眾生唯命是從?」
「哼。」楊嘉皺緊了眉。
……
「臭婦,嘎嘎嘎。」
「臭鳥,嘿嘿嘿。」
「臭婦……」
林海文於公司畫室描繪石榴花一朵,此觀賞石榴花盛放半年,放於溫室之內,過年依然花簇錦攢。
祁卉與小黃共嬉笑一團。
小黃從歸林海文身邊以來,毛色更艷,聲音也更洪亮。上回陪同祁卉、小黃拜訪陸家,它與石嘯再掀喧爭,沸反盈天,看得孫秀蓮歡天喜地——心態果然寬宏。
「你們倆安靜點兒。」
小黃振翅翩然而至,停歇於畫案之上,小眼飽含溫情凝視林海文。祁卉手握課本,失聲而笑,她也曾效仿,試圖抱林海文的胳膊,卻驚起小黃「嘎嘎嘎」的連聲叫喚,嚇得分毫也不敢動。
「此鳥必為雌。」
「知之尚多。」
「哼。」翻了只白色的眼:「我和谷C找好了住所,周六即搬。你會幫忙嗎?」
林海文思忖片刻:「周六啊?恐怕不可。我本應在圖書大廈舉行新書發布。」
「是《順溜》嗎?」
「嗯。」林海文點頭,《順溜》的反響優於預料,播放後,收視率逐級攀高。《潛伏》臨近尾聲,昨日收視率2.9821,結局破3局面已定。半路出家的《順溜》,昨日報數已超過2.2,新穎形態激發眾多討論,堪稱熱收雙響。自然,罵聲不少,尤其是針對林海文和主演張小東的。
責怪林海文者多因其戲謔戰史,諸多對白過於挑釁。如順溜與陳大雷的那番對話:
「班長呢?玩完兒了。排長呢?玩完兒了。應該說光榮了、英勇獻身了!沒錯,光榮地玩完兒了!」
便引來猛烈炮轟,謂之不尊重逝者。此事林海文無法硬碰,畢竟人家出於好意。只好耐心解答,稱此寫作風格旨在體現真實感,真戰場見慣生死,他們不會如同久處平和之境的現代人那般,對待犧牲充滿儀式與形式。此外,也是為塑造順溜這位桀驁英雄的輪廓。
認可與否已無甚緊要。
飾演順溜的張小東確大火,但也飽受苛評。
「像個大傻子似的。」
「還會演戲嗎?只會在嘴角咧個笑,嘿嘿嘿。」
「笑聲同一種,哭聲也一樣,從始至終頂著一張『我愚鈍我自豪』的表情,實在太出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