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這話說完,蒙恬的表情就有些呆了。
他下意識的望了一邊扶蘇,似乎在說,你看看,這人,莫不是傻子吧。
扶蘇心中也是一驚,他連忙笑著說道:「李兄弟,你這莫不是喝醉了,在說什麼胡話?」
見他們這樣,李涵並不覺得意外,這本就是常人的正常反應。
虎毒不食子的道理,就連稚子都會知曉。
但他還是面色不改,繼續問道:「如果陛下下令,你會殺了扶蘇嗎?」
這下二人的表情瞬間愣住了。
同樣的話,在說了第二遍後,總會在別人心中的重視程度發生轉變。
他們此時也是看出來了,李涵問這話,絕不是玩笑之言,而是似乎知道些什麼。
蒙恬沉默良久,默默消化著李涵這話。
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道:「若是真的出現那天,我身為大秦將領,必當遵命!」
「此事我改變不了。」
扶蘇愣了瞬間,這時也接話道:「如若真有那麼一天,不用動手,我便自當自刎,以示忠孝!」
「哎!」
李涵聽到這話,看了眼扶蘇,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歷史上的你,便是如此。
手握軍權,面對一道真假不分的密令,便甘願自刎,愚孝千古。
努力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李涵這才對著蒙恬說道:「你方才說,只要不損大秦,便會如此。」
「如今我讓你保護扶蘇,卻是沒有損害大秦一分一毫。」
「如此,你也是不答應嗎?」
蒙恬臉上的表情一僵,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方才這話,他確實那麼說了。
讓他裝作之前從沒說過,這種事,他還做不到。
想了片刻後,他說道:「如若發生那天,我定會先查出緣由。」
「若真是扶蘇之錯,我便遵令。」
「如若不然,我必會好好保護與他,遵守今日諾言!」
聽到這話,扶蘇望向蒙恬的表情,也是帶了一絲溫柔。
他知道,以蒙恬的性格,能夠說出這種話,便已是極為不易的。
當即笑道:「蒙大哥,你怎麼還當真了,李兄弟這一看就是在開玩笑。」
說罷,便衝著李涵示意,想要讓他承認。
得到蒙恬的承諾之後,李涵內心也是終於稍微放鬆了下來,笑著對二人點了點頭,似乎在認同扶蘇的話。
在他心裡,扶蘇是他計劃中極其重要的一步棋子,不得有半點差池!
自從在墨家讀過錦書之後,這些日子,李涵心中,就總是有些不安。
雖然高要成為趙高的未來已經發生了轉變,但他心中,卻是始終有種不好的預感。
原劇中最大的一個觀點,便是歷史不可逆轉。
試圖改變歷史的人,最終都會成為歷史的一部分。
錦書之上的內容,也是說了這個觀點。
此時的李涵有些怕,怕他自己好不容易做的這些,最後的結果,卻是依舊沒有發生改變。
大秦依舊落入胡亥手中,二世而亡。
自己做出的努力只能白費,親身經歷兩千年中的悲慘時光,卻不能扭轉一切,對於他而言,實在是太過殘忍。
送別蒙恬之後,在扶蘇驚異不解的目光之中,李涵也沒有過多停留,徑直回到了小院。
如今在墨家和陰陽家之中,他也算的上有些話語權,他必須利用他們的力量,提前做些安排。
以此應對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
與此同時,一向平靜的碭郡內,近來卻是有些人心惶惶。
只因近期不斷有各種裝扮的人,從咸陽至此。
雖然裝扮,年齡,身份種種都不相同,但他們卻是無一例外,來到碭郡之後,便是整日在城中各處,都散播著同一個消息。
那便是咸陽城中,如今出現了一種極其厲害的瘟疫,造成死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後來,這個傳言隨著不斷傳播發酵,最終卻是落入了碭郡郡守的耳朵之中。
但當他下令抓捕這些散播謠言之人時,卻發現,整個碭郡內,卻再也沒有了他們的蹤影,仿若憑空消失一般。
郡守心中震怒,但一時之間,卻也沒有辦法,只得不斷澄清,嚴禁百姓在私下討論此事。
但人好像都是這樣,越是禁止的,便越相信是真的。
自此,這個傳言,已經在碭郡之中,傳播的人盡皆知。
崔文子自然也聽到了這個傳言。
起初他還有些不以為意,只當做是個笑話。
但隨著傳言越演越烈,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三人成虎。
醫者仁心,他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這般悲劇發生而無動於衷。
當即,便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門,前往咸陽。
遠在會稽的項梁項羽叔侄二人,如今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確切的說,坐不住的更多的則是項羽。
他實在是受夠了整日被范增和項梁逼著閱讀各種兵書。
這般日子對他而言,著實有些難熬。
此時他正坐在一處山林之中。
面前一棵大樹的枝幹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刻痕。
項羽一邊留著刻痕,一邊嘴裡喃喃道:「李兄弟啊李兄弟,你這一走,居然走了那麼久!」
「現在到底怎麼樣了,腿也不知道好了沒。」
從樹上的刻痕來看,項羽應該自從李涵走後,便開始了在這樹上計數,計算李涵離開了多少天。
另外一棵樹上,同樣也是有著許多刻痕。
應該是易小川走後,項羽刻的。
正當他不斷自語,抒發著心中苦悶之時,項梁卻是突然從林子外走了過來。
他手中還拿著一個酒壺,扔給項羽說道:「我一猜就知道你在這。」
項羽接過酒壺,臉上帶著笑意,回道:「叔父!」
項梁將目光投在兩棵樹上,眼中閃過一抹異色,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道:「他們這算起來,也走了快一年了。」
項羽喝著壺裡的酒,點了點頭。
一時之間,山林中的氣氛,有些凝重。
恰逢一陣微風吹來,吹動二人身旁樹葉,沙沙作響,似在有人呢喃。
項羽才說道:「叔父,你是不是後悔讓他們離開了?」
項梁聽到這話,腦海中卻是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初見李涵時,他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想到這,項梁心中便是有些懊惱。
他有種預感,讓李涵離開,可能是他此生犯過最大的錯誤。
但在項羽面前,他又不好表現出來。
他將手指拂過樹上的刻痕,而後突然開口說道:「羽兒,想不想去咸陽看看?」
項羽一怔,當即便是把手中酒壺扔在了地上,望著項梁的眼中全是喜色,「叔父,你終於同意我出去看看了?」
項梁笑了笑,說道:「之前李涵說過,讀萬卷書,終不如行萬里路,現在想來,確實有些道理。」
「我們最大的仇人,便是秦國,若想復仇,怎能不到秦朝的都城咸陽看上一看。」
項羽聽到這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悅。
在這會稽,他可是待夠了。
當即便是朝著山林之外跑去,邊跑還邊轉頭對著項梁喊道:「叔父,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聽此,項梁卻沒再說話,他只是看著樹上的刻痕,口中呢喃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啊?」
「我可是實在有些等不及了!」
但他的聲音,最終還是消散於風中,留在此處的只有一聲微弱的嘆息。
此時的李涵躺在院中的藤椅之上,眼中儘是深邃,他自然不知道,或許不久後,自己便會在咸陽之中,與這些人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