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葳很快就通過南星記憶中的場景搭建出在大火中焚燒殆盡的藏經閣。
許煙的記憶里,姜雨曾在火災當晚衝進藏經閣搶救師祖的手書,被她強行轟了出去。
南星想,這個場景比較有衝擊力,說不定能激活湛雪的記憶。
「搞定了。」白葳收起鬼力,「阿姨隨時可以進去。」
「辛苦了。」
南星說完,轉身對湛雪道:「您現在進入眼前這個房間,就可以重溫當晚發生的事。」
湛雪聞言,表情有些緊張。
這場火災是改變她人生的轉折點,對她來說意義深重。
她伸手推開房門。
伴著一陣天旋地轉,四周場景發生變化,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叫喊聲。
「水!快找水!」
「怎麼辦啊,火勢越來越大了……」
湛雪睜開雙眼,入目的是滾滾濃煙。
她捂住口鼻,快步穿梭於紅色的火光之中。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雨!」
「噗咳咳……」湛雪循聲回頭,目光落在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上,「煙、煙兒?」
許煙看上去年輕了不少,臉龐稚嫩,至多十幾歲的年紀。
湛雪正驚訝著,就感覺腳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朝旁邊的門踹了過去。
許煙一個箭步衝過來抓住她的手腕,「走,快走!」
湛雪脫口而出:「不行,不能走,師祖的手書還在裡面……」
「命都要沒了,還管什麼手書啊!」
許煙使勁把她往外推。
只聽「轟隆」一聲,房梁坍塌下來,許煙連忙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你先出去,我看看裡面還有沒有人!」
「不行,煙兒,咱們一起……」
「快走!」
湛雪踉蹌著後退兩步,眼睜睜看著許煙消失在眼前。
下一秒,她像是被什麼力量牽引著原路折返,再次來到剛才那個房間門口,用力踹了起來。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與此同時,聲音將手臂上印著龍紋的黑衣人吸引過來。
黑衣人見湛雪執著地要進那個房間,懷疑「寶貝」就在裡面,果斷上前,從身後扼住她的脖子!
「呃——」
湛雪只覺得一陣窒息,不消片刻便暈了過去。
……
此時,幻境外。
傅輕宴憂心忡忡地盯著面前的門。
如果她真的是姜雨,那火災當晚對她來說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南星看出傅輕宴的擔憂,輕輕捏他掌心,「有我在,阿姨不會有事。」
「我知道。」
兩人又等了一會兒,傅輕宴忽然道:「我好像想起為什麼覺得姜雨這個名字耳熟了。」
「為什麼?」
「有次我媽發燒,好像迷迷糊糊喊過這個名字。」
當時她還以為姜雨是她的什麼朋友。
「如果是這樣,那阿姨的記憶就沒有抹去,只是暫時被封住了,像我一樣。」
「像你一樣?」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南星不動聲色轉移話題,「時間差不多了,再過五分鐘咱們就進去。」
在迷霧林里,她拿回了丟失的記憶。
關於小丸子的記憶。
她打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傅輕宴,就當是給他的驚喜。
五分鐘後,幻境消散。
南星推開門走了進去。
只見湛雪躺在地上,已經失去知覺。
傅輕宴一驚,「媽……」
南星快步上前,蹲在地上檢查了一下湛雪的生命體徵,旋即道:「阿姨沒事,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兩人將湛雪送回房間。
雖然不知道幻境裡發生了什麼,但從她身體的反應來看,應該是遭遇了重創。
湛雪就這樣沉睡了整整兩天。
第三天的時候,終於恢復意識。
南星扶著湛雪靠坐在床邊,目光落在她後頸時,發現靈根泛起淡淡微光。
她收回視線,問湛雪:「阿姨,感覺怎麼樣?」
湛雪從傅輕宴手中接過白水一飲而盡。
待喉嚨乾澀褪去,才道:「還是沒想起來。」
南星微怔。
湛雪靈根復甦,說明她已經在幻境中重拾了「姜雨」的身份,包括她作為玄師的那段記憶。
可她卻說什麼都沒想起來……
「一點都沒有嗎?」傅輕宴皺眉,「那你在幻境裡看到了什麼?」
「火,很大很大的火。」
湛雪避重就輕形容了一番,似乎不是很想繼續這個話題。
南星看出她有意隱瞞,沒再追問。
「阿姨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湛雪點點頭。
南星帶她去膳房吃飯,後面也一直沒再提幻境的事。
接下來的兩天,湛雪一直懷揣著心事,參加道觀活動時也心不在焉。
就在他們返程的前一晚,湛雪終於忍不住將南星叫到一邊。
「南星,阿姨有話想跟你說……」
南星知道她打算鬆口了。
兩人找了個空房間坐下。
湛雪猶豫了好久才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傅家人曾經做過很壞的事,但阿宴不知情,你對他……會不會產生芥蒂?」
「不會。」
南星回答得很乾脆,湛雪以為她沒聽明白。
「我的意思是,傅家人可能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您是說傅輕宴的爺爺,傅飛章嗎?」
聽到南星直接點出傅飛章的名字,湛雪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傅飛章放火燒了飛星廟,害當年廟裡的玄師流離失所,其中包括您和我母親。」南星頓了頓,「這些都是我在母親夢境裡看到的。」
湛雪瞠目結舌。
她還以為南星不知道!
「這是傅飛章和師祖的私人恩怨,我不會上升到其他人的身上,尤其是傅輕宴。」
南星一句話讓湛雪懸著的心瞬間落地。
她還擔心南星會像她看的那些狗血小說里一樣,知道真相後對傅家懷恨在心,從此和傅輕宴你追我逃,插翅難飛……
「所以,您在幻境裡到底看到了什麼?」
湛雪抿了抿唇,道:「火災當晚我去搶救手書,被傅飛章的部下看見,他們以為我在搶救什麼寶貝,就把我抓進一個小黑屋……」
「後來我得知他們是在找一本關於氣運相連的秘法,受傅飛章之託來洗劫道觀。」
南星想起母親記憶中師祖和另外兩人吵架的場景,道:「他應該一早就找師祖聊過,但被拒絕了。」
「對……這件事我也有印象。」湛雪眉頭緊鎖,「火災前一晚傅飛章和鍾子石大吵一架,現在想想,他應該是在向鍾子石討要秘法,但沒談攏。」
「看來他的野心從那時就已經藏不住了。」南星眸色微沉。
也難怪傅飛章後倆發現傅輕宴特殊命格,會不惜聯手玄天對他下死咒,欲圖搶奪他的身體。
「總之後來那些黑衣人就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小黑屋裡,火越燒越大,我用盡全部靈力才勉強逃脫,但也被嚴重燒傷。」湛雪深呼吸,問南星:「他們說的那個秘法到底是什麼,很厲害嗎?」
南星:「邪教中確實有一秘法可以將兩人的氣運連在一起,這麼做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連接氣運極佳的人,吸取對方的氣運。二是把無法近身的仇人和隨便一個炮灰連接,只要殺死那個炮灰,仇人也會跟著遭殃。只是飛星廟方丈為人正派,不應該會收藏這種東西,我更傾向於是有人故意透露給傅飛章,以此挑撥兩人之間的關係。」
「……誰會做這種事?」
南星思忖片刻,道:「火災前一晚,出現在飛星廟的第三個人。」
也就是師祖的另一名「摯友」。
「南星,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您說。」
「傅飛章年輕時跟你爺爺關係挺好的,有沒有可能那第三個人……」
「應該就是他。」
讓湛雪沒想到的是,南星竟然直接下了結論。
「我在母親的照片中感應過一段信息,是關於她和司光霽的,兩人曾經發生過爭吵,在那個片段中,她的腦海中閃過了傅飛章地下部隊的龍紋,所以我想,當年她應該也調查過這件事,知道司光霽在道觀被毀上充當了助燃劑的作用。」
「而那時她已然嫁給父親,生下我,得知摧毀同門的幫凶近在眼前,心情一定很複雜。」
湛雪不置可否。
她又何嘗不是一樣?
當她在夢境中得知放火燒毀飛星廟的人是傅飛章,又回想起曾經對她畢恭畢敬的過往,只覺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後來我又重新感應過母親的照片,也從中體會到了更多的情緒……」
許煙作為玄師中的佼佼者,大概一早就清楚自己身上背負的「使命」。
無論是神秘人給她的那塊玉佩,還是後續發生在她身上的諸多意外,都在推動她成為那個「孕育者」。
所以她才會對父親說,當年跟他走,是為了生下自己。
「從前我一直以為母親是因為司光霽重男輕女,而她又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再生出兒子才鬱鬱而終。」
「但隨著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愈發飽滿,我發現她其實是個很灑脫的人,根本不會為了這種事深陷其中。」
「她照片中那些難過的情緒更多是來源於對身邊人的不舍,和窺探到真相後的無能為力。」
如果不是被命數所困,她大概也想做一個逍遙縱意的人,閒時幫人卜卜卦,猶如一粒沙,在海城自由到老。
但她早早就窺破天機。
因此,不得不按照天道鋪好的路一步步往下走。
湛雪聞言握住南星的手,像是在安慰。
「我沒事的。」南星笑了笑,繼續幫湛雪梳理。
兩人很快將真相勾勒出來。
……
傅飛章,司光霽,鍾子石三人年輕時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後來鍾子石修道,另外兩人從商。
若干年後,鍾子石成為飛星廟方丈,傅飛章和司光霽也建立了各自的商業帝國。
而這時,傅飛章的野心逐漸顯現。
得知飛星廟可能藏著氣運相連的秘法,頓時萌生邪念,想從鍾子石手裡得到這個東西。
可鍾子石怎麼會有邪教秘法?
在他多次拒絕後,傅飛章惱羞成怒,一把火燒了飛星廟……
回顧完事情的全過程,南星並沒有想像中憤怒。
或許也是因為,逝者已逝。
傅飛章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按照冥界律法,他作為惡鬼在人間作惡,到了地府會很慘,往後也不可能再投胎做人。
復盤完當年發生的事,湛雪忍不住道:「之前阿姨不敢說實話,就是擔心影響你和阿宴的感情……」
「那您呢?」南星微微挑眉,「傅叔叔是傅飛章的兒子,您不也是沒有遷怒他?」
湛雪一愣,忽然就想明白了。
她和南星都不是意氣用事的人。
什麼人是真心實意,什麼人是虛情假意,她們看得很清楚。
……
找到了飛星廟失火的真相,放下了對師父的執念,南星心中鬆快不少。
回到京城,她像往常一樣來往於莊園和特管局,在副局長戚念之的幫助下將華國各地特調處搭建起來,工作愈發熟稔。
冬去春來。
華國天氣漸暖,白溪彎的療養院也修建完畢。
試營業這天,南星和霍酒酒一起去參觀。
工作人員領著她們介紹了一路。
來到溫泉區的時候,南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見那人大刀闊斧坐在假山旁邊的石頭上,一邊看美女泡泉,一邊將靈力不斷注入水中。
「這裡的池子泡起來好舒服啊。」
「感覺和別的溫泉都不一樣。」
「奇怪了,到底是哪裡的區別……」
南星嘴角一抽,快步走到那人面前。
「溫將軍,這裡是女賓區。」
「我知道啊。」溫樂榮摸了摸鬍子,「不是女賓區我還不來呢。」
南星深呼吸,抓著溫樂榮的手腕將他拽了出去。
「哎呀,你個小丫頭……」
「莊園裡那些妖精還不夠您看的嗎?」
溫樂榮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你已經很久沒抓新的妖精過去了,那幾個我都看膩了,再說這些人又看不到我……」
「那也不行。」南星表情嚴峻,「以後不許再來了,不然我會讓白葳寸步不離盯著您。」
溫樂榮輕嗤,「就憑他?」
「您別瞧不起他,他現在已經是中級鬼修,馬上就要考高級了。」
溫樂榮聞言,笑容凝在臉上。
馬上要考高級了???
這也太快了吧!
「高級鬼修可以監管您,到時您再來找我求情,我可就不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