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地龍翻身時,連山峰都會恐懼得顫抖。
所以大地會破裂,巨岩會滾落,樹林會被覆蓋,河流會倒灌,靈獸會放下所有隔閡一起逃竄……
有時候,當山峰沒那麼恐懼時,人們只要及時跑到空闊的地方,或者藏在堅固的地洞中,等到地龍離開,等到山峰不再恐懼,生活就可以重新開始。
但這一次不一樣。
這次翻身的一定是一條成年的強壯巨龍,所以山峰才會恐懼得像要被嚇死,以致於在山峰生活的山民們根本找不到一絲生機。
大地在劇烈晃動,每一次晃動都有百米的高度差。山體在迅速的皸裂,化作無數塊不規則的巨岩,植被、靈獸、河水、人,統統在縫隙中墜落,然後摔得四分五裂,不成人樣。
巨岩村的運氣不錯,村子建立在一塊天然的堅硬巨岩上,對於抵抗巨龍翻身有著天然的優勢。但巨岩村也僅僅是運氣不錯,這次翻身的巨龍不同以往,不到十分鐘,天然巨岩已經有三分之一裂開了,村民們聚在另外三分之二的巨岩上,僥倖逃過一劫,可是再過十分鐘呢?
他們能活過今天嗎?
「哈哈,神棄之地,不愧是神棄之地。整個世界都在神明的庇佑下,唯有這裡,哈哈哈,神明唯獨放棄了這裡。」
天搖地動,其他山民都緊緊靠在一起,生怕被甩出去,只有一個滿臉鬍鬚的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放肆地大笑,可眼眶的淚水怎麼都止不住。
「爹啊,先祖們啊,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被神明拋棄的結果。赤神,哈哈哈,赤神不就是這裡被神明拋棄的原因嗎,虧你們還讓我信仰赤神,真是笑死人了。」
劉難大哭大笑,因為十幾代人堅持的信仰,在地龍翻身的絕境下,被證明了就是個笑話。他餘光瞥了眼旁邊跪在地上的一動不動的魏全,突然捧腹大笑起來,淚水也再次泛濫。
「小魏全啊,怎麼樣,赤神名諱有用嗎?哈哈哈,你該不會被嚇昏死過去了吧。哈哈,這樣也好,我們都會死,你這種死法啊……最舒坦,哈哈哈……」
話音剛落,劉難注意到魏全的身體動了動,緊接著一抹紅光從他蜷縮的身體裡綻放。劉難突然愣住了,誇張的笑容固定在嘴角,淚水不再流淌奔涌。
因為他看到魏全在地動山搖中緩緩站起來,然後轉過身面朝他,將掌心的星火展示在他面前。
「劉難哥,赤神,我見到了,你和我說過的星火,我拿到了。」
魏全沒有注意到其他山民都看了過來,因為山峰的晃動忽然弱了許多。他的眼眸里滿懷希望,那是小孩上山摘下一堆雜草,帶著一身傷回家,問病重的父親這些藥草能不能治病時的眼神。
劉難忽然感覺鼻子酸酸的。
「但我不知道星火怎麼使用,你知道嗎?」
「記……記得,我當然記得。」
劉難看著星火,喃喃自語。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星火,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關於赤神的一切,畢竟他爹在臨終前,還要聽他背誦完所有關於赤神的內容,才肯閉上眼睛。
「無論實力高低,無論貧富貴賤,星火將為信徒解決一切壓迫與剝削。因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小魏全,你把星火放下,放在地上……」
魏全小心翼翼地蹲下來,手掌微傾,星火翻動滾落,觸碰到了地面。
下一瞬,滔滔火焰以星火為中心向四周蔓延。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巨岩村所在的堅硬巨岩被赤火覆蓋,但房屋沒有被焚燒,衣服沒有被燒毀,沒有人因為赤火而受傷。
人們能夠感受到赤火的溫度,卻感受不到赤火的傷害。
因為赤火在庇佑人們。
赤神在庇佑信徒。
劉難踉踉蹌蹌地站起來,他迷茫地看向周圍——赤火就像從土地長出來一般,不,應該是……就像土地從赤火中誕生一般。他的眼角緩緩淌出兩行淚水,淚水溫柔而柔和,不似之前那般瘋癲狂躁。因為他和自己的和解了。
「山峰,不再恐懼了。」有村民喊道。
「對,大地不震了,大地不震了!」
「我們有救了!」
其實整座山峰依然在震動,只是巨岩村所在山體不受影響,好像巨岩村既存在於山峰之上,又獨立於另一個維度。但山民們不知道這些,他們只知道自己逃出生天,在恐怖的地龍翻身中活了下來。
「是赤火救了我們,我記得當這種火焰出現後,山峰就像受到安撫,慢慢不恐懼了。」
「不對,是小魏全救了我們,赤火是他帶來的。」
「小魏全,赤火是怎麼來的?除了地龍翻身,赤火能阻止其他山災嗎?」
山民們一邊歡呼著一邊將魏全包圍,七嘴八舌的問有關赤火的事。
當巨岩村在赤火的庇佑下安全無恙時,魏全就已經笑的呲牙咧嘴了,他還開心地跳起了巨岩村古老的岩上舞,哼唱著媽媽教給他的歌謠。聽到大家的問題,他才停下來,大聲地說道。
「其實,是赤神大人救了我們。」
聽到魏全稱呼赤神大人,劉難忍不住笑了笑。
魏全又說:「也可以說是劉難哥救了我們!」
山民們紛紛看向魏全,眼神好奇,因為平時劉難一家很少與山民們交流,大家對劉難並不熟悉,所以不明白為什麼魏全會說,是劉難救了大家。
劉難驚訝地看向魏全。
「平時,只有我會和找魏全哥玩,魏全哥和我說過很多事。他說,這個世界其實是有神明的,神明無所不能,其中有個神明叫赤神,赤神的家叫赤城,赤神最厲害的是星火。他還說,只要心念口誦神明的名諱,就有可能得到神明的關注……」
魏全笑嘻嘻地說:「我平時閒著沒事就會心念口誦赤神的名諱,嘻嘻,雖然以前赤神大人沒有理過我,但我肯定在赤神大人那邊混了個眼熟。
「對了,赤神的名諱也是劉難哥告訴我的。這次的地龍翻身太恐怖了,我怕……我們巨岩村會和其他村子一樣消失,我怕大家活不下來,我怕死。然後我想起了劉難哥說過的赤神,我想找赤神大人幫忙。
「所以我心念口誦赤神大人的名諱,
「然後,我去到赤神大人的家。
「赤神大人還把他最厲害的星火給了我。
「所以,是劉難哥救了我們,是赤神大人救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