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聽到她的問話後,本來看上去冷漠的表情都跟著一變:
「你……你都知道了?」
他腦海中不由想到了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
梁公公此次前來,給他帶來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
趁著剛才回來,葉叔去吩咐其他事情時,梁公公已經跟「安玉」,或者應該說是帝予安,交談過了。
當初,貴妃給帝予安所下的毒,本就沒能完全解開,這些年只能儘量調理身體。
本來若無其他刺激源,後果還不至於這麼嚴重,也就是比尋常人虛弱一些。
可是,皇后的死,對皇帝和貴妃的恨,直接摧殘了帝予安的最後一分理智,讓隱藏在他體內的毒素徹底爆發開來。
這種毒,就是他情緒容易爆發,控制不住殺意的源頭,並不只是因為他身體虛弱帶來的負面作用而已。
至於葉瓊英……
待在她身邊,能夠緩和他的情緒,就連帶著她氣息的東西,都有一定的作用,這也不是什麼巧合,更不是什麼玄學上的命中注定。
而是因為多年以前,葉家的那位老爺子在關外征戰時,曾幸運得到了一株草藥,名為清靈草,對天下奇毒都有奇效,可強身健體,不止是服用清靈草本身,便是它散發出的氣息,都能驅蟲辟邪,對毒藥有克製作用。
乃是一株難得的奇珍,天下少有。
葉老爺子帶回來後,沒有自己服用,反而是讓人製成了一枚藥丸子,保存起來。
後來戰事爆發,還在邊城的葉父遇到了一次伏擊,差點兒沒命,當時已經懷了小女兒的葉母在京中聽說了這個消息後,情緒激動之下早產,生下了葉瓊英。
月份不足,加上別的原因,葉瓊英出生時的狀態很不好。
還在家中的葉老爺子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取出了那枚藥丸子,餵給了小孫女。
這藥丸的效果的確極佳,祛毒的效果暫且不知,這強身健體的效果卻是極好的。
本來應該被早產牽連的葉瓊英健健康康長大了,跟個小牛犢子似的,從小就有使不完的勁兒。
在其他小姑娘撲蝶繡花的時候,她反而對兄長們學習的武藝很感興趣,小拳頭虎虎生風,連武器都耍得穩穩噹噹。
清靈草的藥效,也漸漸融入了她的血液之中。
葉瓊英,就像是一株人形的清靈草。
又在多年後,對身中奇毒的帝予安產生了影響。
上次在那裁縫鋪里採集到的血液和頭髮,被帶回去後,讓神醫細細研究,才終於查了出來。
並且給出了辦法。
帝予安如果想要根除體內的毒素,是需要完整的清靈草才有用的。
但這玩意兒可遇不可求,根本不太可能再去找到第二株了,他們這些人這些年也沒少找過,卻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當初葉老爺子也是將消息瞞得好,根本沒有人知道。
帝予安中毒的消息,皇室也同樣瞞得好,畢竟是貴妃給皇后和太子下毒,傳出去實在是皇室里的一大醜聞,被朝中得知,貴妃必然要被處罰的,先帝哪裡捨得。
若非如此,以葉家的忠心,當初葉老爺子一定是找到這清靈草,就會獻給陛下解毒了。
可現在藥已經進了葉瓊英的身體,不可能恢復成清靈草。
所以,只剩下一個辦法——將這人形清靈草給煉了。
抽空葉瓊英身上所有的血液,將裡面的藥效提煉出來,便可讓帝予安徹底擺脫毒素的控制,身體不僅能恢復健康,還可比正常人都要強健幾分。
梁公公這次來,除了帶來了帝予安吩咐準備好的聖旨,還有這個月的藥丸子,最重要的,便是這個消息了。
這麼多年都沒有治好的毛病,現在終於有了希望。
以梁公公對陛下的了解,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做出決定。
畢竟這位陛下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性子,這些年手上也沒少沾血了,也從不為美色所動。
葉家那姑娘,怕是危險了。
梁公公心存不忍。
葉家滿門忠烈,如今嫡系只剩這麼一個姑娘,卻要……
但他只有一個主子,那就是陛下。
所以,就算心中不忍,也不會因此瞞下這個消息,危害了陛下的安全。
哪知道,帝予安聽完後,卻沒有命令他們對葉瓊英動手,反而說道:
「既然只是接觸清靈草就能克製毒素,如今葉瓊英本人就相當於是一株清靈草,朕待在她身邊,也有一樣的效果,對吧?」
「這……倒也是,」梁公公猶豫著,說道,「神醫也是說過的,若是將其隨身帶著,也能起到克製作用。她只要在,陛下就不會發病,毒素也不會進一步惡化,但……這畢竟不是根除之法,萬一葉姑娘出了意外死了,又或者您長時間不能待在她身邊,那……所以,若是保險起見,還是根除為妙。」
不愧是先皇后留下給親兒子的忠僕。
梁公公思考、做事的第一目的,永遠都是為了帝予安。
「真的是陛下派你來的?」葉瓊英的聲音,打斷了帝予安的回憶,「你……你是皇室中人?你是想利用葉家做什麼?」
帝予安定睛看了葉瓊英一會兒,卻沒能開口說話。
全盤托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一旦說出口,他就不再是安玉,而是帝予安了。
葉瓊英會對著安玉自然地笑,會關心他的身體,會因為他受傷,沒有忌諱地深夜上門給他上藥,會為了他嗜甜的愛好,給他買酥餅,買糖葫蘆,會對他說,她永遠是他的家人。
可是,她對著陛下,只會疏遠地低頭下跪,看上去尊敬有禮,實則遙遠冷漠。
她不會好奇陛下那張面具後是怎麼一張臉,也不會多看一眼陛下的桌案上吃的是什麼東西,就連陛下問起的荷包,明明是她的,她也會撒謊,徹底斷絕兩人產生聯繫的可能。
他不想當帝予安,只想當安玉。
可是……
不可能的。
葉瓊英太聰明了。
現在只是猜到他與皇室有關。
再給她一些時間和線索,遲早能找到他的身份。
到時候,再坦白就更晚了。
帝予安心裡嘆了口氣,面上卻還是那副冷厲的模樣,開口道:
「不,我不是陛下派來的,我……朕,就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