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益民有些上火,半邊腮幫子都腫了起來,捂著腮幫子一邊嘶嘶地倒吸著涼氣,一邊看著眼前正在建設的工地。【sto55.COM,無錯章節閱讀】
大貓小貓三兩隻,看得人腦袋瓜子生疼生疼的。
再瞅瞅邊上的反正的登州知縣田逢春,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也不知鬍子有幾天沒有颳了,看起來比自己還要不堪。
這傢伙已經很用力了,連自己家裡的人都被他弄了來,加入到了建設隊伍之中,可是能使喚的人,與要完成的工程量相比,委實差距太大。
本地的青壯,不是被劉豫弄去當兵,便是弄去當了民夫,要麼在江淮作戰,要麼便是奔波在齊地往江淮的道路之上,肩扛背駝的運輸糧草軍械呢。
留在家裡的,基本上是老弱婦孺孩童。
而他現在要建設的,卻是一支近十萬大軍登陸之後所需的糧餉、軍械、藥物等各種後勤物資的庫房以及一些房舍。
雖然都是簡易的,但依靠眼下這些人,只怕在下一批船隊到來之前,根本就無法完成。
而在大宋的官僚體系之中,考評一個官員最直接的一條便是,事情的結果如何?
至於做事的過程,其實並不看重,只要你能達成預定的目標,那其餘的都可以退後一點點。
如果是民事,那還好說一點,最多不過是一頓申飭罷了,
但現在可是軍事,想想那嚴苛之極的軍法,動不動就搞一個紅通通的斬字,劉益民就頭皮發麻。
就算他的哥哥是劉益國,在這上面也幫不了他多少。
大宋軍隊隊之中的軍法官,自成體系,根本就不受部隊長官的約束,而直屬於監察院。
這一次的大好機會,劉家是一定要抓住的。
近十萬大軍泛海來攻。
水上的事情,自然是鄭之虎作主,但上了岸,這十餘萬人,可都全是由他的哥哥劉益國作主了。
這十幾年來,劉家雖然起起落落,但整個命運,卻是大體上與蕭誠、岑重等人綁在一起的。
嚴格來說,劉益國等人算是岑重的嫡系部隊。
當年岑重開闢兩廣之地時,是赤手空拳而來,所以便找到了蕭誠,從蕭誠那裡借走了鐵腳將軍魏武及一干軍士。
後來岑重站穩了腳跟,吸納了劉氏家族之後,劉益國脫穎而出,彼時的魏武雖然還是廣南西路的都鈐轄,但軍事實權,卻慢慢地落到了劉益國的手中。
魏武開始坐冷板凳。
新宋成立,魏武率白羽軍出擊,而劉益國則留守東南。
地位本來相若的兩人,登時被再次拉開。
魏武如今已經成了大將軍了。
此次岑重為劉益國爭取這個位置,可是出了不少力,不過難度也同樣很大。
來自兩廣、雲貴、兩江、閩浙這些地方的後備部隊組成了現下這一支遠征隊伍,彼此之間互不相識,互不統屬,要將他們揉捏在一起,這裡頭的困難,用屁股想也知道極不容易。…軍令並不能代表一切。
紀律也不能保證所有人都對你心服口服。
而打仗,要的卻又是一個令行禁止。
所以劉益國將前期的這些準備工作看得相當重,這是向各部將領體現他的領導力和統籌能力的最要時刻。
千里泛海而來,又是在敵後作戰,後勤輜重自然是重中之重,雖然在海上,大宋水師無敵,但在岸上沒有一個穩固的基地,則亦會成為無根浮萍。
劉益民第一批趕到,就是要把這一件事情做好。
前面的事情都很順利,但萬萬沒有想到,現在卡在了勞力之上。
先期抵達登州的軍人並不多,這些人不可能去做這些基礎建設的活兒,這裡畢竟還是齊地呢!這批精銳的軍隊,要隨時提防周邊的齊軍來襲。
雖然說留下來的齊軍不成氣候,但如果這些人與本地的豪強勾連了起來,那也不是一個小事。蟻多咬死象的事情,並不罕見。
眼下,大宋的知秋院諜子也好,皇城司密探也罷,都在這片土地之上瘋狂活動,目的就是要拉攏更多的本地氏族。
感謝劉豫的瘋狂與遼人的刻薄,本地氏族現在亦是苦遼人已久,不過除了本地之外,其它地方的那些氏族也只能表示等你打來了,我自然會奮起響應,不過現在嘛,我還是得老老實實的才行,只能表達口頭上的支持。
為什麼會這樣呢?
無非就是眼下江淮之戰,勝負難料,而第四戰場,大軍並未抵達,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不看到真正的大軍上岸,想讓這些人馬上就站隊,他們才不會幹呢!
劉益民很清楚,這件事情要是做好了,第四戰場獲得了成功,劉氏也就真正地踏入進了新宋的核心圈子當中了。
反之,一旦失敗,劉家估計就要在眼下的圈層之中再往下跌幾個層次。
機會給了,怎麼把握,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怎麼樣能弄到更多的勞力?」揉著腮幫子,兩眼發赤地劉益民看著田逢春。
「有幾個地方,有很多的青壯!」田逢春有些膽怯地瞅了一眼劉益民,這傢伙眼下明顯是有些發急了。
不但劉益民急,他也急啊!
既然換了船,田逢春自然也是想立下些功勞的,可眼下這米,好像是煮成了一鍋夾生飯,到時候弄人有過無功,可就慘了。
「那不早說!」劉益民大怒,「在那裡,為什麼不征來?」
田逢春苦笑著道:「劉將軍,他們盤踞在羽山、萊山還有蹲狗山。」
「你說得是那些山匪?」劉益民皺起了眉頭。
「倒也不全是窮凶極惡之徒!」田逢春道:「許多人以前也都是良善百姓。」
「加在一起,有多少人?」
「如果全都能下山,幾千人還是有的!」
劉益民一下子直起了腰,「給我找一個嚮導,我上山去找他們!」…田逢春一驚:「劉將軍,只需隨便派一個人帶著您的信去找他們就好了,您親自上山,太過於危險了,萬一有人不識好歹?」
「有什麼好怕的!」劉益民道:「這些人,大半是被你們的苛捐雜稅,沉重的勞役給逼上山的吧?我們是來解救他們的,他們為什麼要害我?」
田逢春有些佩服地看著眼前這個傢伙,講真,他田逢春還真沒有膽子去土匪窩裡勸說這些人下山。
河北路,真定府,滹沱河畔,張誠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麾下的蕃軍被對面的遼國皮室軍一個衝鋒,便被打得稀亂。
這些來自秦風路上的蕃軍,本身不論騎術還是個人技藝,都是不差的。單個較勁,都是一等一的好漢,可是把他們放在一起,立時便變成了一團散沙。這麼久了,張城在他們的身上下了無數的功夫,可惜收效甚微。
見好便上,風頭不對立馬便跑。
即便張誠知道他們的德性,把他們放在側翼作為牽制,根本就沒有把他們當成作戰主力,可潰散得如此之快,還是讓張誠臉皮發熱。
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側戰場之上的西軍大將張雲生那些似笑非笑的臉皮。
別看張雲生奉命接受張誠的統一指揮,但如果不是蕭靖此刻就在張誠的身邊,張雲生不見得會買張誠的帳。
如果張誠麾下表現優異,或者能讓他高看一眼,可惜這些蕃軍也太給張誠丟臉了。
眼見著一部皮室軍尾隨著潰散的蕃軍從左翼直插過來,蕭靖提了提手中的長槍,道:「太尉,我去!」
「接應他們回來即可。」張誠點了點頭。
蕭靖是蕭定放在張誠身邊的表示合作誠意的類似於人質一類的意思,當然,與蕭靖一起來的,可是足足上千的精銳騎兵,這些人,都是從鐵鷂子之中挑選而出的。被挑中的人,名義上都是從鐵鷂子中退役了,轉身便被集中到了蕭靖親兵當中。
便是蕭靖本人,雖然比不上當年同樣年紀的蕭定威震河北,一身本領卻也是讓西軍上上下下都服氣的。
胯下龍駒,更是當年蕭府之中逐影的後代,肩高八尺有餘,放在哪裡,都是萬中無一的好馬。
策馬提槍,一聲輕喝,蕭靖一馬當先,沖向了左翼襲來的皮室軍。
黑馬,黑甲,外黑內紅的大披風,黑色的長槍,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蕭靖率部斜刺地殺入了戰場,長槍抖起碗大的槍花,一挑,一柄長刀凌空飛起,一壓,一個腦袋啪地一聲如同一個南瓜一般被擊碎,一旋,彎起的槍桿反彈而出,一騎倒飛而出,手腳亂舞啪噠一聲掉落在亂馬群中,一收,槍刃掠過了一名騎兵的咽喉,鮮血飆飛。
甫一接觸,數名以勇武著稱的皮軍騎士在蕭靖面前如同嬰兒一般,根本就是毫無還手之力,被他宰雞殺鴨一般給弄死了。…不過這沒有讓湧上來的皮室軍感到害怕,反而激起了他們的憤怒,更多的皮室軍反而策馬向著蕭靖湧來。
不管是身手,還是穿著打扮,抑或是胯下的戰馬,手裡的長槍,每一樣都不是凡品,都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要是能幹掉這個人,功名利祿,只怕馬上全都會涌有。
不過他們現在想要靠近蕭靖來一場圍毆,卻又顯得有些晚了。
先前蕭靖是馬快手快眼快,連殺數人之後,他的親衛們已經涌了上來,除了正前方留給了蕭靖之外,左右後三個方向,都有人替他牢牢地守住,讓他能一門心思地往前殺。
左翼因數這一千人的加入,瞬間便逆轉了局勢,陣線再一次穩定了下來。
張誠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皮室軍的確很厲害,但現在的宋軍,卻也不是當年的宋軍了。
自己麾下的兒郎們經過這些年的磨礪,已經不輸給對手。
而西軍將士,十幾年來,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征戰。
只是這些蕃軍,還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再次看向戰場,追擊而出的皮室軍,被蕭靖生生地殺散了,此刻正在後退,而更多的皮室軍則緩緩向前壓進,接應那些奔逃而回的騎兵。
戰場上的蕭靖一拉馬匹,那匹神駿之極的戰馬從極高的速度到完全停下來,只用了平常戰馬不到一半的距離,馬兒人立而起,馬上蕭靖一手舉槍,身後跟著的親衛紛紛勒馬,竟是沒有一個人越過蕭靖,戰場之上數萬人的目光,幾乎都停留在了那個躍馬挺槍的黑甲將領。
那一刻,張誠似乎看到了年輕之時的蕭定。
也是那樣的光采奪目,
不管在那裡,都會成為所有人的中心。
張誠心中當真充滿了嫉妒之心。
這老天爺,至少在這個時代,是格外地鍾情於蕭家的。
一匹快馬從遠方奔馳而來,停在了張誠的身邊,抱拳大聲道:「稟太尉,真定府遼軍已經出城,正向戰場而來,預計一個時辰之後抵達戰場。」
張誠吐了一口氣:「鳴金,收兵。」
沒有一舉擊敗這兩萬來援的皮室軍,便已經失了先機,再不走,就會被來自真定府的遼軍兩面夾擊。
短時間內,是很難拿下真定府了。
不過,能將這兩萬皮室軍吸引在河北路,不讓他們南下增援的話,結果其實也並不算太差。接下來與對方在真定府左近對峙,不見得就找不到機會。
就算吃不掉,揍他們一頓也是可以的。
蕭靖打馬歸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十數名蕃軍將領被五花大綁地摁在地上,一個個臉如死灰。
隨著行刑軍官的一聲令下,十幾個腦袋頃刻之間便掉落在了地上。
「靖安,好本事!」張誠壓根兒就沒有看那些被斬殺的蕃軍將領,也沒有理會那些瑟瑟發抖的蕃軍,平常還擔心他們作戰,現在他還真不怕。仟仟尛哾
「太尉謬讚了!」蕭靖微笑著在馬上欠身。「是真定府的敵人出來了嗎?」
「是!所以我們得走了!」
「可惜,要是真定府的遼軍將領膽子再小一點,我們是有機會重創這支遼軍的。」蕭靖有些遺憾。
「這是遼國的皮室軍,我們縱然占有人數上的優勢,但真要重創他們,自己也絕好不到哪裡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事情,做來也沒有什麼意思。」張誠道:「不如退去,再尋機會!」
「太尉說得是!」蕭靖的眼光掃過那些蕃軍:「經此一役,想來接下來,他們能用心一些。太尉,不如給我一部分吧,我麾下異族人也多,不少與秦風路上的這些蕃人倒也拉得上關係。」
「你覺得他們能派上用場,那便派一半人給你!」張誠點頭道:「但願以後別拖後腿了,不然,我滅了他們的族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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