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蕭綽這一句話出口,屋裡的氣溫似乎也在急劇下降,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好像都被凍住了。【記住本站域名sto55.COM】砰
耶律賢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渾身卻又是冰涼。
此刻,他當真是異常後悔上山來。
此刻的他,當真體會到了什麼是人為刀殂,我為魚肉。
生死存亡榮辱,此時此刻,盡操人手。
就算有萬千大軍在外又如何,在這座山上,在這間屋子裡,蕭綽只消輕輕一句話,所有的一切,便將在頃刻之間結速。
身後,耶律洪真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屋裡的寒寂。
「太后,皇帝絕沒有這樣的心思,要不然,他怎麼會孤身一人來見您呢?都說皇家無親情,可皇帝對於您,卻是至誠至孝,恕我直言,皇帝於您並無半分血緣關係,能如此,實是異數。至於我,一個將死之人,其實也並沒有放在太后的心上。這一次過來,我也是拼上了這最後一份老臉,太后,當年你遇上的那許多磨難,我這把老骨頭,可也是為你出過力的!這些年來,太后垂簾,老頭子也並沒有半分為難過你!」砰
蕭綽輕笑起來:「皇帝的確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可這也是我許多年來悉心教導的結果,對於皇帝的教導,我可是問心無愧,不管是做人,還是理政,他都可以說是優秀之極。」
「這一點,大遼上下,有目共睹,所以老頭子也是感念太后,這才敢腆著臉上山,耶律隆緒他們做事雖然有些出格,但不管人前還是人後,亦不敢說太后一句壞話!最出格的,也不過是認為太后治國的理念與他們不合而已。但太后,在耶律珍失敗之前,他們可也沒有半分懈怠過。太后,我絕不相信耶律珍是耶律隆緒殺的。」耶律洪真說話斷斷續續的,一邊說,一邊咳嗽著,蕭綽揮揮手,一名太監跪坐到了耶律洪真的身後,替他輕輕地撫著背。
「如果他敢有半句忤逆之語,此刻早就死了!」蕭綽森然道。「至於耶律珍是誰殺的,隨著皇帝您的那份以血書就的書信到了耶律乙辛手中,也不重要了。」
霎那之間,剛剛平靜下來的耶律賢,身體又抖了起來。
「當然,這也不算什麼錯!」蕭綽擺了擺手:「我其實也想看看,在這一局棋中,你到底能做一些什麼。整體上來看,你的表現也算是很不錯的了。這樣的大遼皇帝,在未來,或許還能在宋國的攻擊之下,撐得更久一點吧!」
「太后!」耶律洪真兩眼一亮:「您是說」
「你們今日上山,其實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讓我撤簾歸政是不是?」砰
耶律洪真沒有說話,他轉頭看著耶律賢。
太后不是一般人,這個時候還扮演孝子賢孫,反而會讓太后瞧不起,起反作用的。
「是的!」耶律賢咽了一口唾沫,勇敢地昂起了頭:「兒臣十八歲了!平素在母后的教導之下,兒臣對於治國理政也並不陌生,其實很多政務,母后已經讓兒臣在處理了。」
他越說越是膽大,也愈來愈流暢。
「母后,這一次江淮大敗,我大遼大傷元氣,也徹底到了改弦易轍的時候了。但國策轉向,總需要有人對以前的錯誤來負責,所以,從長遠來考慮,母后撤簾歸政,這是最好的時候!也是大遼上下認為最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此,國事可平穩過渡,我們母子親情,依然可以如同往常一樣。」
蕭綽饒有興趣地看著耶律賢,笑道:「我倒想知道,如果我真歸了政,你會讓我去做些什麼呢?怎麼安置我這個問題,你想過沒有?」
耶律賢微怔,半晌才道:「那個時候,母后自然是隱居皇宮大內。」砰
蕭綽笑了起來:「皇帝,你想過沒有,即便我撤了簾,歸了政,回到了深宮隱居,你就真能掌握大權了嗎?那些人就能唯你之命是從?只要我活著一天,只怕你就難真正的掌握大權。」
耶律賢張口結舌。
怎麼說?
告?蕭綽,真要這樣的話,我會想法殺了你嗎?
找死也不是這個找法。
「老王爺老於世故,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蕭綽轉頭看向耶律洪真。
耶律洪真嘆道:「老頭子認為,世人盡皆有捧熱踩冷的噬好,太后真要隱居深宮,縱然還有死黨,但大部分必然會猶豫,會轉向,總是能收買的,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說不得也只好走出最後一步。一個隱居深宮的太后,縱然手中還有實權,比起垂簾聽政而言,亦是不可同日而語。」砰
蕭綽連連點頭,「皇帝,看到了嗎?這才是老成之言,你要真掌權,就得殺了我!」
「兒臣真沒有這樣想過!」耶律賢急得滿頭大汗。
「想過也無妨!」蕭綽澹澹地道:「賢兒,你跟著我的時候,只有兩歲出頭吧,你雖非我親生,但卻是我養大。很早的時候,我就想到會有今天這麼一天的。不管我南征大宋是失敗還是成功,一個有想法,有能力的皇帝,怎麼會甘心一直做一個傀儡呢?你是我教出來的,有什麼能力我自然是清楚不過的。這兩年來,你還是做了不少功課的。」
「母后,我」
「這沒有什麼問題!」蕭綽接著道:「我反而會很欣慰,因為我從很早,就開始布局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了。」
「不知太后想怎麼做?」耶律洪真問道。
「我會離開!」蕭綽平靜地道。砰
「離開?」耶律洪真一驚,「太后,您是準備回歸宋國了嗎?可您是大遼的太后,如果真要是這樣,老頭子絕不會答應。」
「我已經做過了翱翔於九天之上的雄鷹,又怎麼會甘心在去做一隻籠中的金絲雀?」蕭綽冷笑道:「老王爺,你不是讓我歸政嗎?好,沒有問題,大遼,給皇帝。我,會去開闢另一片天地!」
「您要去哪裡?」耶律洪真先是大惑不解,接著卻又是恍然大悟:「西方,鎮北王耶律敏!」
「不錯,在南征之前,我便下令讓耶律敏率部向西方開拓。耶律敏也不負所望,滅黑汗、花刺子模等國,現在他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正在等待我去會合!」蕭綽道:「其實南征不管是勝是敗,我都會離開,大遼,都會還給皇帝。大遼於我而言,只不過是一個工具,我利用他來達到我的目的,基本上,我所有的願望都達成了。雖然最後的較量輸得很慘,但也沒什麼。拿得起,放得下。勝固欣然敗亦喜!」
「太后要西行,朝廷如何向萬千臣民交待?」耶律賢聲音顫抖,既有喜悅,又有不安。
喜悅的是,看起來太后所說的歸政不假,但西去的太后,又猶如一柄利刃,時時刻刻懸在頭頂,啥時候她又想回來了呢?
「先帝在時,四時捺缽,反而很少在上京駐紮。這也是我能一步一步將所有的權力攏在手裡的原因。」蕭綽道:「此次我西去,皇帝大可宣揚我亦是去捺缽了,西方不穩,需要人去巡視鎮壓,這於我們大遼而言,是傳統。至於我走之後,皇帝能不能收拾住局面,那就看你的能力了。不過不管如何,我是不準備回頭了,好也罷,呆也罷,皇帝,你好自為之吧!」砰
「太后準備以後一直呆在花刺子模嗎?」耶律洪真問道。
「這個世界很大,很大!往西去,有更寬廣的領域值得我去開拓。」蕭綽笑道:「往南我失敗了,那我再往西去看一看!在西邊,我大概不會碰到比我更厲害的人了!」
耶律洪真長吁了一口氣,至此,他確認蕭綽的確是準備離開了,這無疑是萬幸之事。
說實話,太后即便真的隱居深宮,如何處理她的黨羽,還真是一件為難之事。
不處理,那太后便等於不撤簾,處理,又極有可能引起反彈。
現在太后要走,而且是要帶著她的黨羽一起走,這當然是最理想的一件事情。
說起來,這還是大遼在向外開拓疆域呢!砰
這在道理之上也說得過去,大遼在南邊吃了敗仗,受了虧空,自然要在別的地方找補回來,西邊,便是大遼現在選擇的下一個目標。
大遼上上下下,不會對此有什麼懷疑,如此,便能將這場政治風波的影響降到最低,從而順利地將大遼,從蕭綽時代,過渡到耶律賢時代。
「如此,老臣預祝太后西行一帆風順,但凡想要阻擋太后腳步的人,必將會被太后碾成齏粉。」由盤膝而坐變成了跪坐,耶律洪真以額觸地,向蕭綽施以大禮。
耶律賢見狀,也急急地向蕭綽大禮拜謝。
他們一直在擔心蕭綽戀權不放手,因為從過往來看,掌權的人一旦放手權力,下場一般不怎麼好,這不在於新當權者心狠手辣,而是不得不為之。
可蕭綽卻早早地便安排好了一切。
聽她的語氣,即便是南征勝利了,她也會走。砰
「現在的大遼,雖然吃了一場大敗仗,但比起耶律俊在世之時,實力也是只強不弱!」蕭綽道:「就這個層面上來講,我也對得起耶律俊,只不過你以後遇到的敵人卻更強了,大遼以後如何,我不管了,卻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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