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血煞大陣，過於熟練
無止的話音還未傳到成空上人耳邊，他的法寶卻已來了！
這位雷音寺弟子的面容俊秀，唇紅齒白，宛如世家少年，但法寶卻極剛猛。
他身後的佛陀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金剛杵，這金剛杵立在天地間，如山嶽般恢弘。
不，是比山嶽更猛！
這坐佛起身，抬手，揮杵！
金剛杵落在地上，竟沒有一點聲息，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但所有人都知道，並非如此。
天上層層雲海忽然多了個洞，似乎被這金剛杵刺穿了。
地下黃土像是矮了三寸，像是不堪這輕飄一擊的重量。
正面承受這一擊的成空上人，自然是感受最深的那個。
他看起來心中一早就有所警惕，在那幽冥仙伸出手指之時，頭頂就多了一顆寶珠，護住了自身陽神。
但無止這一擊不知籌備了多久，又突如其來，那寶珠不過一息之間，便變成了齏粉，飄散在風中。
也就是這一息時間，給了成空上人一點喘息之機，他退到空中，陽神上的光芒又黯淡了些許，想來那寶珠的破碎，也給了他不小的傷害。
謝晴雪也退到了一旁，看得出來，她不想插手玄微五宗之間的衝突，但她又沒有走遠，似乎隱隱盯著幽冥仙。
場中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九山界的眾人都看呆了。
便是鄭法也在皺眉。
「這無止……」
「這便是幽冥仙秦穆的算計了……」血河老祖嘆息道，「我都不知道，我聖教最為忌憚的清靜竹，乃是什麼佛祖成道之寶。」
「成道之寶……」成空上人也說出了這個詞，他盯著無止，目光幽深，似乎也有些明白此人為何反水，「就能讓你背棄雷音寺？」
「成空道友何來此言？」無止雙手依舊合十，笑起來更令人如沐春風，「我雷音寺長輩，若是聽說我將清靜竹帶了回去，小僧只會有功無過，談何背棄？」
鄭法眯了眯眼睛，身旁，章師姐的聲音傳來：「無止此來，不是為了大自在魔祖，而是為了清靜竹？」
這話正說中了鄭法的猜想——能化神之人，信念堅定自不必說，被幽冥仙一句話說動的可能性太小了。
「你雷音寺要撕毀五宗盟約？」
果然，成空上人也猜到了這點。
「不然，這清靜竹乃是我佛門至寶，往日太上道將其據為己有，已是不該，若道友能將此竹交於小僧，五宗盟約，我雷音寺自然遵守。」
無止語氣依舊溫和，但成空上人的面色卻很差。
一旁，謝晴雪忽然開口了：「你雷音寺，太急了一點。」
「謝仙子，這清靜竹關乎我雷音寺一尊佛祖道果，若太上道能保存好，我雷音寺自然也不急……」
無止看了眼清靜竹，語氣中，也滿是無奈。
鄭法看向一旁的幽冥仙，此人不過說了一句話，此時倒像是個局外人了，他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著無止和成空上人反目，竟像是不關他的事情一樣。
「無止……恐怕並非完全自願，甚至沒有和大自在魔教勾結。」章師姐開口道。
九山宗眾人也在觀察著場中混亂的局勢，如今也算看明白了點。
「是，幽冥仙不知從哪裡知道了清靜竹對雷音寺的重要性，刻意讓成空上人消耗這清靜竹，讓無止不得不出手……」
鄭法贊同道。
章師姐點點頭，補充道：
「他不需要和無止勾結，他只要點出兩件事——清靜竹已經快要不行了，無止再不出手，成空上人說不定能把這靈根耗盡。」
「另一方面，他又在成空上人面前點出了無止心懷異志，無止今日不出手，若成空上人有了戒備，便再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鄭法看著那幽冥仙，此人出現之後，甚至都沒出手，卻近乎達到了他的目的。
成空上人如今受了傷不說，五宗貌合神離的聯盟，卻也可以說破碎了。
甚至……
「當年他給清靜竹做手腳的時候，是不是就想過了今日？」
鄭法的話，讓九山界眾人一時沉默。
若是如此，此人就太可怕了些。
場中，成空上人和無止卻再度鬥了起來。
成空上人終於拿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寶，這是一支拂塵。
他輕輕揮舞一下拂塵，舞出一陣清風，這清風像是來自春天，溫柔又嬌弱，卻硬生生將那從天而降的金剛杵吹得倒飛了回去。
擋住了那金剛杵還不夠，他頭頂的慶雲一顫，散出道道符文落入他的頭頂，似乎在滋養他的陽神。
「太上道道法果真不凡，小僧佩服。」
無止真心實意地說道。
「你這龍象法相，也是威力無窮。」
成空上人此時已經收斂了怒意，也開口道。
「旁人看不上這龍象羅漢法相，覺得此種法相空有蠻力，不大高妙。」
「可小僧我愚鈍，學不來什麼高妙的法門，化神之後只得日日揣摩這法相……」
鄭法看著他身後那尊佛陀，也在暗暗總結自己看到的幾種化神。
太上道的化神之象是陽神，似乎偏向元神。
大自在魔教，是法身，看起來竟像是血肉之軀。
這雷音寺的法相，又和兩種不同，法相似乎偏向於陽神，但又多了一分凝實之感。
他思考的時候，成空上人卻說話了，他看著無止，眼神中不知是敬佩還是譏諷。
「你何必如此過謙？」
「雷音寺無止，天生佛子。化神三千年，凝結龍象羅漢法相。」
「萬年，凝結菩薩相。」
「三萬年，成就雷音寺萬古以來第一尊龍象佛。」
他越說，無止的臉色卻又越謙卑。
「羅漢也好，佛也好，不過夢幻泡影，有何值得驕傲之處？」他搖著頭說道，「世間之真實，唯有……」
「無量力！」
說罷，他身後的佛陀怒目圓睜，金剛杵又大三倍，朝成空上人砸去。
這一下，風停雲靜，萬籟俱寂，天地之間，只剩一根擎天金剛杵！
甚至鄭法都懷疑，成空上人能不能攔住。
但成空上人攔住了，甚至不費一絲力氣——他拿著清靜竹，抽向金剛杵，一臉擺爛，似乎不怕死。
但無止怕。
金剛杵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無止白淨的俊臉上，湧起一陣殷紅。
畢竟此人是為了清靜竹反水的，如今成空上人可以不在意清靜竹，但他不行……
成空上人拿著清靜竹，像是拿了個人質，肆無忌憚，轉守為攻。
無止反而越打越憋屈，越打越束手束腳。
鄭法在一旁看著，心中都感嘆，成空上人此人，果然深諳不要臉便無敵的道理——但確實，沒道理幽冥仙能利用清靜竹，成空上人就不能用了。
你雷音寺想要清靜竹？
那就挨打！
成空上人握著清靜竹一下下敲在那佛陀法相之上，偏偏無止還不敢還手。
場中局勢倏忽一變。
似乎成空上人已經占盡了上風。
偏偏一旁的幽冥仙似乎依舊老神常在，一點不急，甚至還有心思讚許地朝成空上人點頭，似乎覺得這個後輩有腦子。
可……
咔嚓！
一聲細微的，卻足以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炸裂聲在虛空中響起。
鄭法不由看向聲音的來處，那根清靜竹，炸了！
枯葉四處飛舞，成空上人手中，只剩下綠油油的一點竹節，連根系都沒有。
這竹節看起來比手指頭長不了多少，其上靈氣也已經微薄，甚至可以說活不了多久了。
「我……我沒敢用靈力啊。」
成空上人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短小竹節，喃喃道。
顯然，這一幕，給他的打擊頗深。
更被打擊的，便是無止了——他都沒還手，清靜竹就炸了！
這不白挨打了麼！
之前他還想要拿回清靜竹，但如今……也沒意義了。
兩人如今雖然是敵人，但此時臉色卻一模一樣的悲傷。
九山界內，鄭法看著四處飄飛的枯萎枝葉，心中卻在想一個問題——
之前，他想借清靜竹的幾片葉子拿來研究研究，成空上人怕是不會答應。
沒看雷音寺都想搶這玩意麼？
但如今，自己在地上撿，應該……沒事吧？
這麼想想，他還有點開心，但看成空上人那一臉要完的表情，他還是壓住了自己的嘴角，不然不禮貌。
「呵！」
唉？
我沒忍住？
「幽冥仙！」
忽然，血河老祖喊道，鄭法不由看向幽冥仙。
他像是早就等著這一刻，這輕笑就是來自於他。
他手一揮，五桿血煞旗便立於地上，天又暗了下來。
「五方血煞大陣！」血河老祖又道，「沒了清靜竹，想破這大陣可不容易！」
原來如此！
到現在，幽冥仙的算計鄭法才完全看明白。
幽冥仙的目的，從來都是毀了清靜竹——若是成空上人之前為了對付魔門那幾個化神，耗盡了清靜竹的生機，那自然是好。
但成空上人似乎有點節省，或者一直在防備他，清靜竹竟還有生機。
他便引動了無止出手。
如今，才算是達到了他的目的！
最克制大自在魔教的清靜竹毀了，那五方血煞大陣，竟一時間無人能制！
不知是鄭法看懂了，成空上人也看懂了！
他面色大變，揮舞清靜竹，卻已經對五方血煞大陣無能為力。
五方血煞旗圍繞著幽冥仙，像是隱隱自成一個空間，空間之中，是血海翻湧，是眾生哀嚎。
一股強橫的氣息，在其中漸漸成型。
隨著那氣息出現，血海中，隱現一個魔神軀體。
「大自在魔祖！」
「聖祖！」
身邊，傳來章師姐和血河老祖同時的呼喊。
幽冥仙布局深遠，應該是個很耐心的人。
但此刻卻果決，一刻都不等，直接在此處開始接引大自在魔祖！
偏偏他選的時間極好，清靜竹已碎，玄微五宗也無人來援，似乎眾人再無辦法。
「晴雪！」
成空上人喊道。
鄭法朝著謝晴雪看去，到了現在，成空上人竟然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了謝晴雪身上？
幽冥仙也看向謝晴雪。
「謝晴雪……」他面色似乎有些疑惑。
清靜竹已碎，魔祖又要降臨，成空上人和無止無物可爭，竟也默契停手，各自戒備。
「師叔算計無雙，師侄也著了道，唯有一點，你久不履玄微，晴雪又年紀小，有些秘密，師叔怕是來不及知曉。」
成空上人語氣悠悠，看著謝晴雪，笑盈盈地道：「清靜竹無法久用，我也知道，但我為何一用再用？」
「……」
幽冥仙臉色一緊，就聽成空上人語氣悠悠，開口道：「因為，五宗弟子中，能破你五方血煞大陣的，可不單單是我一人！」
他這話的意思，誰都能明白……
謝晴雪！
這位一直沒什麼作為的天河派大師姐，才是成空上人的底氣。
謝晴雪看著五方血煞旗，神色嚴肅。
她輕輕飛起，滿頭青絲無風自動，滿身的青色玄光。
「弟子謝晴雪……」她臉上的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哀傷，卻又滿是決絕，「請祖師劍！」
祖師？
天河派祖師，或者說，天河弟子口中的祖師，只有一人！
別說是鄭法了，連陣中的幽冥仙，臉上也再無半點方才的鎮定自若，聲音也不複方才的溫和，滿是嘶啞：「天河尊者之劍……你們如今天河派，還有臉……」
「後輩弟子不肖，自是無顏。」沒想到謝晴雪居然回應的很直接，她又道，「但祖師已經斬過了一次大自在魔祖，如今，我便是完成祖師遺志！」
隨著她的話音，一枚青色的小劍從她體內飛出，在空中變成了丈許長劍。
這長劍看起來極古樸，平凡的劍身，木質劍柄，甚至一點裝飾都沒有。
甚至沒有靈氣！
「這青萍劍，乃是祖師成道之前的隨身佩劍……」謝晴雪眼睛也落在了這劍身上，她眼神中有些悠遠，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只是輕聲道，「晴雪幸甚，在劍廬中，和青萍劍相合，憑此劍，進階合體！」
鄭法心頭一動，天河派的化神法，似乎與其他人又不同。
這合體之法到底是什麼樣子，他也一直好奇。
謝晴雪沒讓他等多久，只見她身形一閃，忽然消失不見，但那青萍劍卻同時發出一聲輕鳴。
鄭法一怔，心中有些明悟。
還未等他想清楚，那青萍劍已經刺破了五方血煞大陣！
此劍果然不愧是天河尊者留下來的佩劍，它像是跨越了的一個世界，無視五方血煞旗的阻攔，直刺幽冥仙！
幽冥仙根本來不及反應！
青萍劍從他胸口穿過，直刺他身後血海中的魔神影！
血海炸開。
幽冥仙也緩緩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化神是不容易死的，但青萍劍卻像是抹去了他的一切生機。
他那張溫潤如玉的面龐，忽地化作破碎的石塊，又變成砂礫，散在地上。
謝晴雪身形又出現在眾人面前。
她甚至來不及說什麼，只是坐在地上，打坐調息，似乎也並不輕鬆，甚至還有種受傷之感。
鄭法皺著眉頭，看向章師姐，章師姐像是也懂得他的意思：「和我有點像。」
是，這天河派的合體法，和章師姐有點像。
章師姐是自己和九山相合，藉助九山祖師遺留的力量來對敵。
那天河派的合體法，似乎是修士與法寶相合……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麼一來，鄭法心中之前的疑惑倒也能緩解一二了：
在玄微五宗中，天河派歷史最短，祖師天河尊者，又被他們背叛，甚至成為了五宗的禁忌。
那問題就來了——
憑什麼天河派還能是玄微五宗？
太上道他們為什麼要留著天河派的傳承？為什麼不斬草除根？
甚至如今天河派還活的極為招搖，借著天河尊者的名聲，隱隱有五宗魁首的意思。
甚至當初天河派上下的背叛，都有點不夠理性。
但有合體法便不同。
他們能藉助前人法寶……
這麼說來，他們背叛了天河尊者等人，說不定實力都沒什麼損失。
甚至……他們的背叛，有沒有覬覦這些法寶的想法？
鄭法心中轉動著思緒，心神也頗為輕鬆，因為那五方血煞大陣中的血海已經消散，幽冥仙甚至成了灰。
便是無止，臉上也有些放鬆——他雖然想要清靜竹，但顯然也不想大自在魔祖復活。
鄭法還看了眼一旁的血河老祖，想看看他的表情，卻見他神色嚴肅，盯著那堆幽冥仙留下的灰燼。
「怎麼了？」
「幽冥仙……同修兩法。」
鄭法猛地抬頭看向陣中，一道金光與血色融合的太極圖，忽然出現！
那太極圖一轉，那灰燼之中，忽然便長出了個手臂！
那手臂撐著地，一個人緩緩站起。
正是方才看起來死了的幽冥仙秦穆！
只是他表情與方才的溫和不同，全是肆意狠厲，身上也不再是金光，反而血光瀰漫，像是血肉之軀！
法身！
這位秦穆不僅有陽神，居然還有法身！
看到這一幕，別說鄭法，成空上人和謝晴雪臉上，此時都有些絕望。
那幽冥仙似乎也並非全沒有損失，他深深地呼吸了幾口，目光落在無止和成空上人身上，像是有些忌憚，他伸手，朝著一桿血煞旗打出了一道法訣。
「攔住他！」成空上人忽然喊道。
說罷，他飛身而起，手中的拂塵朝幽冥仙一拍。
無止也咬了咬牙，竟又調轉立場，金剛杵復起，也壓向幽冥仙。
只有謝晴雪，還在調息，沒有動彈。
幽冥仙頭頂的詭異太極圖飛起，攔住金剛杵，自身轉頭打向成空上人，以一敵二，竟不落下風，甚至隱隱在取得優勢！
正當成空上人越發絕望之時。
一道金虹，從他身後落入陣中，鄭法身形顯現，手中打出五色神光，抓起一桿血煞旗，又化作一道虹光，飛入九山界，關門。
這化虹，奪旗，關門的動作一氣呵成，分外熟練，像極了法制頻道中的漏網之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