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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我們必須記得,我們應該記得

2024-09-24 01:27:27 作者: 好想吃薯片
  第267章 我們必須記得,我們應該記得

  王碩回想起閱讀《高山下的花環》前心底浮現的那些質疑就覺得羞愧。

  他竟然懷疑一個能寫出這樣水平小說的人是軍盲?

  身為大院子弟,王碩深知江弦的這篇小說並不是無的放矢。

  很多人物的事跡,王碩都曾經聽長輩、同輩們討論過。

  像「小北平」和「雷神爺」這對父子王碩就聽說過個類似的。

  「小北平」作戰勇敢,辨認地圖能力極強,他擔任連隊的炮手,結果百發百中的他接連打出兩顆炮彈都是臭彈,自己反而被敵人擊中,英勇犧牲。

  戰後才得知,他的父親就是趙蒙生戰前耗費心思搭線的「雷神爺」。

  「小北平」戰前的遺書寫:親愛的爸爸,馬上就要集合了,您戎馬生涯大半生,打仗意味著什麼,毋庸兒贅。如果戰場上我作為一名士兵而獻身,當然不需舉國為我這「未來的首長」舉行葬禮。不過,能頭枕祖國的巍巍青山,身蓋南疆殷紅的泥土,我雖死而無憾,也無愧於華夏之後代,黃帝之子孫了。

  戰後,「雷神爺」仍然保持克制,悲痛並不顯露半分,只是在深夜時,會到兒子的墳墓上去,平淡地說一句:

  我的孩子也埋在這裡。

  現實中,大名鼎鼎的某軍某師張志信,兒子張力戰前原本在某部參加集訓,本不用上戰場,當張力聽說前線消息後,毅然向父親張志信提出申請。

  張志信同志嚴肅的告訴他:「我不會告訴大家你是我的兒子,你就和普通士兵一樣,我希望你記住,槍聲一響,就要往前沖,不能給老子丟臉!」

  張志信的妻子堅決反對,要求他把兒子調回來,張志信卻不許。

  「我們的孩子放在偵查連危險,別人的孩子就不危險嗎?他是我張志信的兒子,必須主動上前線。」

  結果在任務中,張力不幸中彈犧牲,享年21歲,臨終前拉著戰友的手斷斷續續的講了一句話:

  「請告訴我父親,我沒有給他丟臉。」

  後來張志信也沒有把兒子的骨灰帶回老家,就同他的戰友們安葬在烈士陵園。

  「我的兒子應該和他的戰友呆在一起,他生前沒有特殊化,死後更不會。」

  在王碩看來,江弦所寫的趙蒙生真實,寫的「小北平」和「雷神爺」這對父子同樣真實。

  張力只是其中代表之一,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光是王碩自己就聽過不少。

  「將門有犬子,可也有虎子!」

  晚上王碩被哥們拉去老莫吃飯。

  他心不在焉的坐在座位上,腦袋裡仍想著《花環》的小說內容。

  好哥們葉京拍了拍手,拉著身旁一男的的手,「咱們左尚林左少回來了!」

  王碩只見過這人幾次,並不熟,愣愣的聽葉京介紹。

  左尚林家裡神通廣大,他原本是尖刀連的,戰前調到了其他地方,這次是請假回來,本來已經到了時間,又以「患流感」為由續假打算在家多玩幾天,這才有了機會和孩提時代這幫夥伴聚聚。

  「還是京城好啊。」

  左尚林抽一口中華煙,「探戈、倫巴、迪斯科、貼面舞小三洋、大索尼、雪花牌電冰箱.」

  王碩就聽著左尚林談論香水、口紅、薄如蟬翼的連衣裙,威士忌、白蘭地、令一代驕子筋骨酥軟可口可樂。

  左尚林嬉皮笑臉,「你們要買大彩電和收錄機啥的,給我說一聲就行,我爸媽都在外事口,買進口貨對我是小菜一碟,都是哥們,價格保准比市面便宜一半.」

  王碩原本是矜持謹慎地喝著酒,漸漸的怒上心頭。

  他也是個軍人啊!

  於是騰一下站起,「砰」一拍桌子,指著左尚林說:

  「你丫給我離開這兒,滾!」

  其他人嚇了一跳。

  左尚林愕然一瞬,朝他笑了笑,「怎麼的,小時候欺負你的事兒還沒忘了呢?」

  「你他媽滾不滾?再不滾我扇你!」

  王碩說著就要過去,葉京攔住。

  大家都勸,「幹嗎呀,何必呢?」

  葉京也說,「看在我的面子上」


  「我誰的面子也不看,今天誰護著他,我就跟誰急,他非滾不可!」

  王碩說著就把一個瓷煙缸向左尚林擲過去。

  左尚林胳膊吃痛,哎呦一聲,手臂垂下來,有點氣急,卻也不想在休假期間鬧出么蛾子,嘟囔一句。

  「什麼東西。」

  「你什麼東西?!」

  王碩就愈發的狂野粗暴,在半醉的情況下紅了眼眶,上身以下的身體在葉京的環抱下奮力掙扎,使勁的向前伸著頭顱。

  「丫個王連舉!」

  王連舉是《紅燈記》裡頭一個臉譜化的反面角色,在人人都看樣板戲的年代,那是臭名昭著、過街老鼠一樣的名聲。

  左尚林受到這樣的侮辱,當真氣急,「再給我說一句。」

  王碩白著臉,咬牙切齒地說一句話:

  「我非叉了你!我非叉了你!」

  其他人眼見這頓飯吃不成,勸解左尚林,「碩子今兒喝多了,回頭再聚、回頭再聚.」

  「都是哥們兒,何必呢?」

  一頓飯不歡而散。

  王碩東倒西歪的回去。

  誠實的講,他也就是借著酒勁發發脾氣,他的心情是極為複雜和矛盾的,他渾是渾,但真讓他叉左尚林,他也沒膽量真做。

  只是一想到今天剛看過的《花環》這篇小說,再聽到左尚林的奢靡墮落,他就覺得胸間有什麼東西膈應著,這一口氣不得不出。

  他想起梁三喜,他還沒看到孩子出生,留在身邊的撥浪鼓,還沒來得及親手交給孩子。

  梁三喜是虛構的,可戰場上哪裡缺的了梁三喜這樣鐵骨錚錚的硬漢。

  讓王碩印象深刻的還有靳開來。

  靳開來這個刺頭人物,在王碩看來塑造的簡直太深入人心。

  他說話粗,得罪人多,不止一次指著趙蒙生罵,甚至揚言要給他吃顆「花生米」。

  王碩仍然能想起他在開戰前暢飲一碗習水大曲後的豪言。

  「幹了這杯酒,咱們烈士陵園見!」

  王碩也是熱血澎湃的青年,他仍能回想起那時的部隊裡,凡是眼睛能看到的地方,紅艷艷的全是大家寫的請戰書。

  當時有戰士試圖割破手指寫血書,想寫一篇激情難抑的血書,只是這樣寫,怕是得割完十個手指都不夠。

  最後是連里一位班長想了個主意:他去衛生隊,讓人家幫忙從胳膊上抽了一罐血,就用這一罐血寫了一篇完整的血書。

  一幫海軍,也不知道瞎鬧騰什麼。

  王碩現在回想起這段記憶有些像看小孩子玩鬧般可笑,可是想起那個「年少輕狂」的自己,心中絲毫沒有「後悔」兩字。

  畢竟,在那一刻他只記得自己唯一的名字

  ——中國軍人。

  王碩自己在回憶錄里寫過:

  「十八歲我當海軍,正經八百服兵役,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去的,不是為了分房子,升官發財,當時想的是,要麼死在海戰里,要麼當上海軍首長」

  燕京大學。

  劉震雲剛在圖書館裡讀完1981年《十月》雜誌的第四期上《高山下的花環》這篇文章。

  73年的時候,劉震雲14歲,因為身高上的優勢,家長虛報了他的年齡,讓他去當了兵。

  一是為了吃上白饃,二是為了看姑娘。

  在那個歲月,全中國最漂亮的女孩都在部隊裡頭。

  可惜等待他的只有漫天黃沙,在一堆大老爺們中間當了五年兵,78年才復員。

  雖然如今的他已經是燕大大學生的身份,但仍然對自己生命中那段抹不去的歲月難以忘懷。

  因而看到這篇《高山下的花環》以後,他瞬間便來了興趣,一氣兒讀完。

  讀完以後,劉震雲的淚水已然濕潤了眼眶,難受了好一會兒都緩不過勁兒。

  對於他來說,這篇文章里的戰士,不是一個個字眼,而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讀《花環》這篇小說,他比其他讀者的感觸更深,因為他的一位老戰友便倒在那個地方。

  他從其他戰友的口中聽來了戰鬥的場景,正如《花環》中所寫的一樣:

  一群人圍起來喝酒,嚷嚷著「烈士陵園見」,上戰場前,每個人都認認真真的寫遺書,戰士們互相約定,如果誰死了的話,其他人一定要回去照看他的父母。

  劉震雲以手掩卷,想到那些可愛的人,便忍不住喉頭髮澀,掉下了眼淚。

  老戰友,多想和你再喝一杯!

  過了幾秒,劉震雲才抑制住情緒,重新捧起《十月》這冊雜誌,看向頭條的《花環》這篇文章。

  此刻,他無比希望有更多的讀者來閱讀這篇小說。

  劉震雲非常理解江弦為什麼會給小說取名叫《高山下的花環》。

  聽說烈士們並沒有整潔的墳墓,只是草草的埋在高山腳下,立一塊木頭就當墓碑。

  高山底下,花環簇簇。

  老兵們會沉寂在山腳下,可他們曾經獻出的鮮血、生命、熱誠,不能被淡忘。

  這是忘恩,也是背叛。

  在劉震雲看來,這就是《高山下的花環》這個名字的含義。

  多年後,當花衰敗以後,人們還會不會記得他們曾在這裡獻出了生命?

  應該記得!

  必須記得!

  劉震雲目光炯炯的坐在桌前,「這篇小說不火,天理難容!」

  一晃,《高山下的花環》這篇小說發表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

  在去年,因為紙張的計劃供應問題,《十月》還屬於「限量發行」,印數逐期增加,從1980年1期的14萬,提高到1980年6期的23萬。

  編輯部會不時地接到外地讀者的來信或電話,反映當地郵局訂不到《十月》,詢問解決的辦法。

  到了今年,郵局終於取消了《十月》的限量發行,讀者的訂閱數量大增,今年第1期的印數就達到55萬冊。

  《十月》的第四期發行以後,編輯們都期待著讀者們的反應,更期待讀者們對《高山下的花環》這篇小說的反饋。

  在《花環》還沒發表之前,就已經被圈內看過的一些編輯、作家評為了當代軍旅小說「扛鼎之作」。

  這也代表著文化界對《花環》的認可。

  如今值得關注的便是《花環》在讀者群體中是否會受到冷遇。

  張守仁心裡忐忑著,好長一段時間都沒睡好覺。

  好在讀者們的反饋來的很快,第4期剛發行不久,出版社的收發室便開始接收寄給《十月》的「整郵袋」的讀者來信。

  其中光是給《高山下的花環》所寫的信函有數千封。

  編輯們提早便猜到《花環》會造個大衛星,但這些積極、熱烈的讀者反響,還是打了整個文藝組的編輯們一個始料未及。

  張守仁振奮的攥緊了拳頭。

  「《高山下的花環》,成了!」

  他這段時間承受的壓力絕對是巨大的。

  《花環》是一篇好小說,也是一篇危險的小說。

  在發表前,他就拉著江弦說,如果收穫鮮花那就給你,如果出了事情那就我擔。

  他是打心底給江弦承諾,願意為他承擔發表的一切後果。

  但如今,全國讀者們的反響前所未有的好。

  可以說江弦的小說與馮沐的評論文章,珠聯璧合,相得益彰,為《十月》造就了創刊以來前所未有過的聲勢。

  張守仁不敢保證今後《花環》不會出事,但至少,已經有那麼多的讀者讀過這篇小說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

  他此刻多半便是這樣的心境。

  編輯部的編輯們,很快讀了《花環》的來信,有意思的是,收到的一千多封信中,有三百多封都是投訴信,無一例外都是反映:

  「改寫靳開來的結局!」

  面對讀者們的來信,編輯們也很是無奈,只好當個趣談。

  不過問題很快就來了。

  《十月》每期的印數是50萬冊,今年的最高銷量則是65萬冊。

  出於對江弦的信任,1981年第4期第一次的印數就是60萬冊。

  可在上市一個半月以後,隨著《高山下的花環》聲勢越來越大,60萬冊第4期就全都賣光了。

  這樣的銷售速度,直接驚掉了《十月》編輯們的下巴。

  編輯部幾乎每一分鐘都能收到外地讀者的來信、電話,詢問他們如何訂購到最新一期的《十月》。

  編輯部匆匆忙忙的加印,決定再版30萬冊。

  結果誰都沒有料到,印刷廠的女工鬧起了情緒。

  不給印了!

  才發現之前定時發布設置錯了。

  我設置的10點55分,結果設置成第二天早上的10點55分了,莫名其妙斷更了一天我自己都沒發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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