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351.異度之旅2
「呼喊他的名字，我來幫你。」釘子頭平靜地說。
「拉里，往這看，我是克里斯汀，我來救你了！」女孩兒雙手撐住鏡框兩側，衝著裡面窺探痛苦的男人大聲呼喚，鏡子裡的場景也隨之演變，就像是奔流溪水中的倒影：走廊、門縫、和痴痴糾纏的人影紛紛破碎，變成一個冰冷而空曠的房間。
房間中央半蹲身體的拉里渾身一震，聽到背後傳來一股熟悉的聲音。
「天啊，克里斯汀，我的寶貝女兒！」
他擦乾臉上的淚水，跑到了鏡子前，跟女兒隔著一個鏡面互相凝望，激動地伸手想要抓住對方的手，但被一層輕柔的薄膜彈開。
這時大祭司塗抹著黑色指甲油的右手一下子伸進了鏡面，一把將拉里·科頓拉了出來，落到了地上，就好似從水裡拽出一條魚。
「爹地！」克里斯汀撲進男人懷裡摟住了他的腰，男人下意識地輕撫她的秀髮，發紅的雙眸越過她的肩頭，閃爍著深深的疑惑不解，尤其是當他看到黑西裝的迪安，以及身邊一身屠夫般黑色皮衣的表情陰冷的大祭司，心中瞬間湧起一股源自基因深處的恐懼，
「神吶，他們是誰！克里斯汀，我怎麼了？我不是被鐵鏈鎖起來掛到了天上嗎？」拉里神態有些瘋癲、記憶就像跳幀的幻燈片般不斷在瞳孔中閃回，大著舌頭說，「我不是在目睹弗蘭克和茱莉亞的背叛，一次又一次，可現在怎麼是你們？這些鏡子是什麼東西，我到底怎麼了？」
拉里驚恐地環目四顧，那眼神就像是一個掙扎著想要逃出精神病院的瘋子！
「都是幻覺？」
「安靜！」迪安打了個響指，一記念力暗示，同時啟動「苦難主宰」，將拉里心底的痛苦和恐懼吸了個精光，他頓時疲勞過度般癱軟地倒在女兒懷裡，昏迷了過去。
克里斯汀沖迪安感激點頭，又轉向大祭司質問，「你們這些該死的怪物把拉里怎麼了？」
釘子頭擦乾臉上的唾沫星子，「克里斯汀，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天賦異稟，見識到煉獄的景象後還能維持鎮定，你的父親被思維囚籠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但還能修補。等你們逃出去，看看心理醫生，修養一段時間能恢復。」
克里斯汀眼神兇狠地咧嘴露出一排潔白小巧的牙齒，狠狠地仿佛要咬掉大祭司身上一塊肉，迪安扶住了她的父親。
「你外婆還在受苦，抓緊時間。」
「對，德布拉！」克里斯汀往父親側臉上吻了一下，又開始繞著一面面鏡子搜索親人。
釘子頭雙手環胸凝視著女孩兒受驚小鹿一樣在鏡子間慌忙奔走的背影，意味深長地說，「看那，這麼一個天才，也會被感情左右，變得脆弱、多愁善感、不堪一擊，情感果然是人間最為混亂的毒藥。」
「情感是人性的表達，」迪安盯著釘子頭的眼睛，「既然伱如此鄙視它，又為何要追逐人性，你不擔心自己也變得同樣脆弱？」
「不，吾主賜予的力量能讓我戰勝人性中混亂的一部分，」釘子頭自我安慰般說，「它只會變成燃料，讓我更靠近血肉謎題的終極答案。」
……
討論沒有維持多久。
克里斯汀逛遍了思維囚籠沒能感知到外婆的下落，一行四人繼續往核心區域出發，進入一條陰森的地道，地道盡頭吹著一陣可怕的寒風，夾帶著血腥氣息，鋼針一樣直往人骨頭縫裡鑽，地道兩側則是厚重的石壁，一個個幽暗的門洞陳列其上。
按照釘子頭的說法，這些門洞裡是「個人監獄」，關押著從現實世界帶來的心志堅定、更有價值的靈魂，令它們享受著更高級的苦難。
迪安透過門洞望了幾眼，有人在火焰中打滾，有人赤露身體在冰天雪地里受凍，也有人苦修士一樣跪在地上鞭撻後背，還有水淹、電擊種種不可思議的景象…
慘叫、血光從門洞中飄出來，交織在地道里無盡迴響。
不知不覺，迪安的專長汲取到自由屬性點達到了3點，「異次元之旅」的進度也在導遊釘子頭的耐心講解下達到了百分之六十。
「不在這裡，」克里斯汀臉色發白地說，「外婆不在這裡。」
「糟糕的消息，」大祭司眼神冷了下去，「炎坑、思維囚籠、個人監獄裡都沒有她，只有一種可能性。」
「什麼情況？」
「她正在核心區域，迷宮裡接受改造，轉變為煉獄修士，但這也正常，一個在病痛中煎熬了數年的老人，最終又活了下來，心志非同一般，有潛力成為修士。」
「成為修士，待在這裡永遠侍奉惡魔？」克里斯汀抱住父親的胳膊，瘋狂搖頭，「決不，我外婆不能成為修士，她是個虔誠的信徒，即便是死去也該上天堂侍奉上帝！」
「別在我面前提天堂和上帝這種可笑的童話…」大祭司臉上流露出不加掩飾的鄙夷和嫌棄，顯然已經聽夠了這套說辭，「上帝不會保佑你們，而天堂也早就不在。」
「你胡說！」克里斯汀駁斥，
「天堂不在了是什麼意思？」迪安追問，語氣中帶著一股鋒芒，
大祭司沉默了良久，「你不是一般人，我就再向你透露一個消息——根據吾主賜予的知識，很久以前，現實世界出現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末日危機，雖然世界最後留存了下來…但天堂在危機中遭受重創殞落破滅了，曾經天堂中的諸多天使、眾神…一部分成為了煉獄領主，比如吾主（利維坦）就被上帝那群人背叛，從傳說中的海怪，變成了煉獄之主，基督教的惡魔（巴弗滅）變成了獸之主…而上帝，另一部分神明則不知所蹤，可能隕落，也可能轉變成別的什麼東西…」
嘶——
迪安只覺得尾椎骨升起一股涼氣，天堂居然早就不在了，上帝也下落不明？
「你是認真的？神明都發生了未知的轉變？」
「當然，你就沒琢磨過最近這一千多年以來，上帝為何從不現身，其他神明也漸漸成為傳說？因為說的就是事實。」
「那是什麼危機？」
「具體不清楚，總之那場末日危機徹底改變了世界。」釘子頭說，「如今現實世界中越來越強大的匯聚律和抑制律，都跟它有關。」
迪安陷入沉默，又開始回憶曾經吸血鬼采佩什說過的那番話——神明也不能做主。
難道就是這場末日之後，神明們就不再是世界的統治者？
出現了更高層次的存在？
世界末日、天堂隕落。
這些宏大而黑暗的意象讓克里斯汀陷入震驚，久久不能言語。
「等等…」大祭司和迪安同時抬頭看向地道遠處。
天花板往下鑽出了一些奇怪的生物——幾根裹著鮮紅肌肉束的觸手，這些觸手頂端長著一圈狼牙般的白色銳齒，中央裂口猶如深海七腮鰻般一開一合，長條狀的身體旋轉著鑽進走廊兩側幽暗的門洞裡，就像一叢在搜捕逃跑獵物的剝皮蟒蛇，看上去異常噁心和猙獰。
但迪安的生命透視下，這區區幾根觸手，居然透出了5級的生命之光，他不由忌憚地低聲問，「這是什麼？」
「吾主的觸手…比修士更忠誠和強大的存在，直接聽命吾主，相當於親衛隊。」大祭司臉上縱橫交錯的釘子裡每一枚都透著凝重和詫異，「但它們通常只在迷宮裡改造和懲罰違規的修士…它們不該出現在個人監獄，肯定出了什麼我沒發現的意外！」
大祭司說著目光銳利地轉向迪安。
意外？
迪安心頭一沉，臉色卻毫無變化——該不會是自己帶著謎盒進入這地方惹的禍吧？
或者是因為「苦難主宰」偷吸屬於利維坦的痛苦被發現了？
一念及此，迪安立馬關閉了專長效果，瘋狂轉化的屬性點暫時停止下來。
但為時已晚。
地道盡頭的幾根觸手仍然旋轉著靠向四人。
大祭司那張撲克臉上頭一次流露出緊張之色，雙手往身後一推，釋放出一股黑光籠罩住三個同伴的身體，裹上了一層淡淡的紗衣，「靠邊站，蹲下，我來處理。」
迪安一左一右把克里斯汀父女拉到身邊，補了層念力護盾，隔絕氣息，隨即目光轉了轉。
大祭司這種表現實在讓人無法安心，
他得做點備用計劃，便用精神鎖定了幻想空間裡的十枚星辰箭，進入隨時啟用狀態。
唰唰——
天花板上旋轉的觸手眨眼就來到大祭司面前，其中一根瞬間伸長兩米貼到了大祭司光禿禿的頭頂，然後順著脖子往下爬，就像是在嗅它身上的氣味。
而6級的大祭司面對著5級觸手的拷問，卻謙卑地垂下頭，任其檢查，不過三秒鐘，觸手檢查完畢之後，緩緩從釘子頭身上收回，但不等眾人鬆一口氣，它又張開了黑洞洞的嘴，直直對準迪安所在的方向——
它感知到了什麼！
明明沒有眼睛，但嘴巴周圍一圈十根彎曲的獠牙咔吧咔吧地收攏又分開，同時嘴裡咕嚕嚕往外吐出了一根玻璃注射管，玻璃管里灌滿一種綠油油的液體，順著鋒利的針頭往外滲出一滴。
滴答，落地。
迪安產生了一種詭異的通感，幻覺中出現一具身體，遍布刺破、切片、勒緊，然後被灰燼覆蓋的傷痕，散發著淡淡的香草味，以及香草味下邊無法掩蓋的惡臭，旋轉放射著漆黑的光線，透入靈魂喚醒其中埋得最深的，最接近折磨和苦難的人性。
克里斯汀斷了電的發條機器人般靠在迪安懷裡一動不動，瞪大了眼睛，繃緊腳趾手指，渾身冷得像冰棍。
哪怕昏迷中的拉里·科頓也仿佛陷入了一場噩夢，眉頭驚悚地擰起！
……
「噼啪！」
後邊另外三條觸手也跟著蜿蜒而來，就像是捕食的蛇一樣盤曲身體，頭頂的注射器對準了迪安，撲出——
咻咻——
箭矢破空！
迪安擲出星辰箭。
這條陰暗的地道中亮起一陣耀眼的星光。
八枚狹小的黑洞從星光中湧現，瞬間將四條撲向迪安觸手吞噬得一乾二淨。
「你殺死了利維坦的觸手*4，熟練度+10*4，射擊lv5（220→260/700)…超自然獵人發動，汲取到0.2感知，感知：25.3→25.5。」
迪安看著空間裡僅剩的兩枚星辰箭，扶起了克里斯汀。
而大祭司轉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嘆息，「很抱歉，我不能對它們出手，否則會被視為背叛，現在抓緊時間，在觸手們反應過來之前完成任務，」大祭司一勾手，快步往外邊走去。
迪安直接念力捲起克里斯汀兩父女，瞬移般飛到個人監獄出口之外，隨即身體一顫，眯起了眼睛——
他們進入了一個非凡而巨大的空間，雙腳站在房間的頂角線上，腳下是緊挨在一起的四四方方屋頂敞開的房子，多到難以計數，排列在一起就像是一座無邊無界的迷宮。
而密室之中住著一個個穿著黑色法衣、遍布肢解和折磨痕跡的修士。
有的在翻閱一本《猩紅福音》，研究「苦難的藝術」，有的聚集在一起大聲呼喊，有的在摔跤腳力、還有的當著同伴的面，毫不掩飾地做著男女之間的事…
它們的外表實在過於千奇百怪，醜陋與猙獰兼具，比之迪安曾在幻象中看到的青面獠牙的夜行種大軍毫不遜色。
最次也是4級生物，更有一種令人厭惡的魅力，但具體數量是不是像米甸里的獸一樣666頭，迪安一時之間無法數清。
……
萬米高空般凜冽的罡風呼嘯。
迪安又抬頭看去，迷宮頂上，不再像前邊的幾個地點一樣是封閉的，而是一個開放性的空間，充斥著無盡的晦暗和幽邃，就像是黃昏與黑夜交織時，月亮星辰尚未升起時天空，周圍瀰漫著一層薄霧。
而在晦暗天空與迷宮頂角線之間，屹立著一些豎立黑棺材一樣奇特的容器。
最醒目的還是這些容器上方，天空正中央，懸浮著一座介於紡錘體和稜體的巨大無朋的金色建築物。
它就像是一座浮空的金色宮殿，足有二十層樓大小，緩緩地橫向轉動著，向外釋放出漆黑光線，眩得人頭暈眼花。
見到它的第一眼，「異次元之旅」的進度跳到了百分之八十。
而迪安被這黑光一照，眼前浮現出重重幻象——往日痛苦的畫面，但在鏡盾專長和超強的意志作用下，他猛地一搖頭強行清醒過來，然後聽到了身邊頭髮被狂風吹成亂麻的克里斯汀的大喊，
「媽媽！不要走，別離開我！」
「不，外婆，你不能死！」
「克里斯汀！醒醒！」迪安抓住她肩膀搖了搖，又灌輸一股生命能量，克里斯汀恍惚的眼神恢復清醒，哭喊著一把撲進了迪安懷裡，「嗚嗚…肯尼先生，我又回到了媽媽去世時病床邊，我看到她和外婆一起在受苦嗚嗚…」
迪安安慰，「沒事的，那都是幻象。」
大祭司又勸道，「安靜點，兩位，不要吸引到下邊的修士。我們已經抵達終點了，這裡便是煉獄的核心區域迷宮，修士生活的地方，改造新修士的場所。」
迪安問，「那個金色的稜體建築物是什麼？」
「你看不出來？」大祭司滿懷敬畏地說，「這便是處於世界中心的吾主。」
這個金色建築就是利維坦，一個沉睡的神明？
迪安眼中掠過驚訝的光，又問，「它的形狀和表面上的花紋為什麼跟完全解開之後的哀悼之盒如此相似？」
迪安無比確定，完全解開的魔方也是從正方體變成金色的稜體。
「因為哀悼之盒就是參照吾主的象徵形態所建造的魔方，蘊含著血肉和苦難的終極謎題以及偉大的力量，所以解開謎題就能打開兩個世界的門戶。」
大祭司低頭望著迷宮裡的同類不無感慨地說，
「吾主建造的世界是一個充滿秩序之地…無論是修士，現實世界的靈魂，都能在這裡找到自己應有的歸宿，接受日復一日的教導和改造…」
「但它也有一個缺點，它猶如運作了千年的古老機械，遲鈍的齒輪夾帶著腐朽的肉體緩緩轉動，變化異常緩慢。」
「我等了幾十年，終於等到了今天改變的時刻。」
釘子頭帶著迪安和克里斯汀、拉里，順著頂角線往不遠處的一個黑棺材似的改造器飛去，「它們改造我的時候，把我的人性藏在了裡邊。克里斯汀的母親也大概率在其中一個里接受改造，肯尼閣下，去破壞它們吧。」
但釘子頭的話音結束。
棱形建築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清晰的呼呼聲。
霧氣消散，龐大的陰影投射而下。
一頭長度超過三十米的巨型骨龍震動著白骨嶙峋的翅膀飛了過來，空洞的眼眶中瞳孔猶如針尖，燃燒著幽幽鬼火，在迷宮周圍環顧著，尋找著什麼。
大祭司閃電般飛到左邊一枚改造器前邊，「糟糕！警報觸發…趁它還沒發現我們，把它毀掉，別留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