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天大喜事!
武川,東台。
天色昏暗,尚且沒有完全明亮。
東台空蕩蕩,官吏們也還不曾到來。
忽有武士快步沖了進來,朝著裡屋的方向狂奔而去,那武士步伐匆匆,神色疲憊,這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官署內的寂靜。
裡屋忽亮起了燭火。
門被打開,祖珽急忙探出頭來,發現迎面走來的武士,他鬆了一口氣。
那武士趕忙行了禮,「祖公,有加急文書前來,有一封是從鄴城來的,還有兩封是從寇流將軍那邊來的。」
祖珽接過了那些,隨意的點點頭。
「好了,我知道了。」
「你先去休息吧。」
他搜尋了下身體,又鑽進屋內,出來時手裡拿了些錢,遞給了那武士。
武士不敢接受,祖珽卻笑著說道:「你們這些驛騎最是不易,你這是走了夜路吧?拿回去買些東西補補身體!」
「多謝祖公!!」
武士這才拿下了東西,再三行禮,方才離開。
祖珽笑眯眯的看著對方離開,這才趕忙看向了屋內,「出來吧!」
下一刻,便看到有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急急忙忙的從屋內走出來,那老婦人衣冠不整,提心弔膽的看著周圍,「沒人吧?」
「你怕什麼,你那良人都死了多少年了.快點吧,我送你離開。」
「我呸!你這丑廝昨晚將我哄騙過來,今日天剛亮就急著轟我走?」
「哈哈哈,你要是不願意走,也可以留下來啊。」
「勿要說笑,快些送我上車。」
祖珽趕忙領著這婦人偷偷離開了此處,送走了對方,祖珽這才捏著那幾封書信回到了內屋。
坐在案前,他翻開了那封來自鄴城的文書。
這份書信是他通過私人渠道來獲得的。
祖公在鄴城有許多朋友,在很多時候,往往他人都還不曾獲得消息,祖珽卻能提前知曉。
祖珽低頭翻看了書信里的內容,看了一次,他眉頭緊皺。
忍不住又看了一次。
翻來覆去的看。
就這麼一封文書,祖珽不知看了多少次,來回的看。
忽然,他把書信放下,「啪~~」
祖珽給了自己一記清脆的耳光,而後再次拿起書信來看。
「呵呵.哈哈哈哈~~~」
祖珽的笑聲從低沉漸漸變得高亢。
到最後,他笑得極為誇張,整個人都坐不住了,神色激動,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打開了寇流送來的書信,又看了幾眼,他笑得更加大聲了。
「來人啊!!」
「來人啊!!!」
祖珽衝出書房,放聲高呼。
下一刻,鎮守在官署內的甲士們衝殺了進來,手持武器,警惕的看著周圍,他們就看到了一個衣衫不整,赤裸著雙腳的祖珽,祖珽大叫道:「速速召集官員們!!」
「讓他們現在就來東台!!要快!!要快!!」
一時間,甲士們四處奔波,官員們都有自己的住所,他們不像祖珽這樣直接住在了官署裡頭。
甲士們一一去稟告,許多人都還沒有睡醒,是被甲士給吵醒的,得知是祖珽急召,眾人都認定是出了大事,誰也不敢耽誤,紛紛沖向了官署。
當官員們聚集到東台的時候,可謂是一個比一個邋遢。
有的人頭髮雜亂,有的人穿錯了鞋履,還有的人精神萎靡。
大家吵吵嚷嚷,衝進了東台大堂。
一進來,就看到祖珽精神煥發的坐在上位,穿著嶄新的衣裳,整個人精神奕奕。
「諸位,且坐!!」
眾人此刻也不好多問,趕忙入座。
祖珽看著他們,嘴角咧起。
「諸位.」
「哈哈哈哈~~」
祖珽剛開口,就忍不住再次大笑起來。
眾人一頭霧水,這廝莫不是瘋了?
祖珽笑了許久,方才重新平復了心情,「諸位,天大的喜事啊!!」
「廟堂設立了北道大行台!!」
祖珽這麼一說,眾人譁然,大家的臉上都有了喜色,也跟著輕笑了起來。
這的確是天大的好事。
北道大行台,那往後他們自己就是一個朝廷了,可以正式冊封朝臣,意義非凡,走出這一步,就已經不是尋常的大臣了,基本上就是一個國中之國,割據獨立之國。
魏收激動的直拍手。
「好啊!好啊!這都是因為祖公的功勞啊!」
難怪這傢伙一大早就召集眾人,還笑得這麼開心。
祖珽看著大家恭賀慶祝,又再次說道:「不只是這些啊!!」
「諸位!!鄴城廟堂里的那位隴東王!那是真正的賢才!大才!大齊棟樑!!」
「胡賢王覺得光有行台,不足以治理好北地!」
「他將朝中那些碌碌無為的尚書,郎中,議郎,僕射,諸左右丞,散騎,令史等等,共計有五十八人,一同送往邊塞為官!」
「我方才看了眼名單,哈哈哈哈~~」
祖珽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壓抑著那狂喜,顫抖著說道:「來,將這份名單傳下去,讓眾人都看看!」
一旁的文士將名單交給了路去病,路去病匆匆看了一眼,便是目瞪口呆。
媽耶!!!
要不是祖珽說這是來邊塞的名單,路去病都要以為這是當下三台的大臣名單了,這麼一看,朝中那些實幹派的名臣能臣,赫然在列!沒少一個!
這是設立行台??這是將三台直接給搬過來了吧??
路去病將名單傳向身邊的人,官員們爭著去看。
名單所到之處,鴉雀無聲。
當魏收看到名單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慌了,「祖公?!這是真的??」
「豈能有假?」
「為什麼啊?!」
魏收此刻有些凌亂,他不明白,廟堂要是抽走了這些人,那還剩下了什麼啊??
一個光杆的高浟??一個只會保命的趙彥深??
「胡長仁在廟堂毫無根基,不能讓這些人臣服,便準備組建自己的班底。」
此刻,堂內群臣議論紛紛,皆是不可置信。
祖珽看到他們議論的差不多了,最後方才說道:「嗯,還有一件事。」
「新行台的尚書令,由彭城王高浟來擔任,他已經過了并州,快要到肆顯了。」
祖珽將好消息分成了三份,官員們此刻都有些麻了。
魏收愣在原地,喃喃自語:
「高浟都過來了??那鄴城還是廟堂嗎??」
路去病此刻終於理解祖珽這失態的狂喜了,因為,路去病現在也很激動,他激動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好事啊,好事啊。」
「彭城王治國之才,又有那麼多的能臣相助,何愁不興?!」
祖珽給了大家消化這些消息的時間,等了片刻,他方才站起身來,「路公,這衛將軍府的事情,暫時就交給您來辦了,我得即刻前往朔州,迎接彭城王等諸多大臣。」
「我已經派人去告知大王了,大王在路上了,很快就會回來。」
祖珽將事情暫時交給路去病,便迅速離開了官署,外頭早有馬車等著他,祖珽也不遲疑,連忙鑽進馬車內,在諸多騎士們的簇擁下,朝著城門口狂奔而去。
而官署內的官員們,此刻三三倆倆的走出來。
魏收看起來有些小沮喪,他苦笑著說道:「我還想著行台設立,能官復原職呢,若是這些人前來,要我如何去爭?」
崔剛聽到他的話,認真的說道:「過去在這些人之中,您也能執掌一台,不落下風,如今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魏收猛地反應過來,他拉著崔剛的手,「伱阿爺何時前來啊?」
「我阿爺早就被貶出了廟堂,如今在地方,卻不知何時前來「
「讓他早些前來吧,也好與我有個伴!」
「做什麼地方官呢?來此處做尚書!」
劉,朔州。
在通往肆州的官道之上,祖珽激動的站在人群之中,來回的走動。
祖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朔州,提前來到官道這裡,準備迎接工作。
此刻,朔州的許多官員們都站在了他的身邊,低著頭,不敢無禮。
有甲士正在周圍設防,確保前來眾人的安全。
祖珽搓著手,一個中年文士站在他的身邊,表情嚴肅,同樣看著遠處。
這位文士喚作胡長粲,雖然也是『胡長』二字開頭,可他並非是胡長仁的兄弟。
倒也不是完全沒關係,不過,關係沒那麼近而已。
這位原尚書台左僕射,是第一個來到朔州的。
之所以能第一個到來,是因為他是第一個離開鄴城的。
這位仁兄,為人極為古板較真,他在尚書台當差的時候,不管對方是誰,都不會留情面,早早的就得罪了趙彥深在內的諸多大臣。
胡長仁本來還想用他,結果發現兩人是天生的性格不合,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在忍受了很長時日的古板偏執的胡長粲後,胡長仁終於等到了機會,在準備組建行台的那一天,他第一個驅趕的就是這胡長粲。
他都不給對方任何逗留的機會,強行安排士卒給他送了出去。
比任何人都要早。
這就導致對方是第一個來到朔州的。
此刻,距離祖珽離開武川已經有一個月了。
這意味著祖珽錯過了今年最重要的秋收等事的決策,但是祖珽一點都不後悔。
這很值得。
就是這個胡長粲,祖珽都喜歡的很。
當下邊塞模式,就適合這種較真的大臣,胡長粲為人廉潔,沒有什麼愛好,朋友不多,做事嚴謹,這不就是天生的桃臣嗎?
此刻,胡長粲卻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祖公,按理來說,廟堂增設行台,尚書令前來,當由平城王親自來迎接,若是平城王無法前來,也當是由地方刺史前來,你是衛將軍府臣,前來迎接,不太附和規矩。」
祖珽笑吟吟的點著頭,「你說的對啊!」
他一點都不生氣。
甚至還想多聽幾句。
當下平城王勢力里,基層吏是最不缺的,猛將更不用說,上上下下都是一群會砍人的莽夫,只有兩個東西比較欠缺。
第一個是能大方面管理的重臣,俗稱廟堂重臣。
治理一個地方跟治理麾下所有地方還不一樣,這玩意需要練,而偏偏衛將軍官署里有這種經驗的人很少,大多都是些年輕人,倒也不是沒有才華,就是太過年輕,過去不曾接觸過這層面,做事難免就有些遺漏。
第二個就是高層文吏。
廟堂的吏,跟地方的吏不一樣.這也是需要練的。
而這一次,兩個都補齊了。
幾乎就沒有什麼短板了。
嗯,接下來或許該考慮水軍方面的將領了。
邊塞多處有水,往後也免不了跟南人打交道,有備無患。
祖珽一邊聽著對方的勸諫,一邊規劃著名未來的未來。
平坦的官道上,忽傳來了交談的喧雜聲。
祖珽回過神來,看向了遠處。
就看到一行人緩緩出現在了遠處,有騎士們在兩旁保護著他們,來回的奔波,中間許多馬車,又有人騎著馬,浩浩蕩蕩。
祖珽急忙領著眾人徒步往前走。
都幾乎要撞上了開路的騎士,祖珽方才停了下來,退到道路一旁,行了大禮。
「祖珽拜見彭城王!!」
高浟並沒有坐車,他騎著馬,走在隊伍的前頭,左右還跟著兩位文士模樣的人,本來聊的正起勁,祖珽這麼一聲,愣是將他們給打斷。
高浟平和的看向祖珽,眼中沒有戒備,也沒有厭惡。
被驅趕出去的高浟似乎年輕了二十歲,原先的他,在二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猶如四十來歲的老臣。
而如今的他,剛剛三十歲出頭,整個人穿著戎裝,眼神明亮,臉色乾淨,看起來反而像是二十來歲。
「不必多禮,祖公請起。」
祖珽這才起身,看向了高浟身邊的其餘眾人,也要行禮,這些人可不敢受他的禮,主要是祖珽年紀大,比他們許多人都要大。
祖珽看了一眼人數,「還有人在路上?」
高浟點點頭,「許多老臣,不能走的太快,就跟在了後頭,我們這些人先行一步。」
「原來如此。」
「大王,我已在城內備好了宴席,請您跟我來。」
祖珽急忙吩咐眾人開道,高浟就讓他騎馬跟在自己身邊。
高浟好奇的打量著周圍,走進朔州之後,最先引入眼帘的就是兩旁那連綿不絕的耕地。
「收成很好啊。」
「是啊,今年多虧了瑞雪,各地的情況都很不錯,就是連武川這種地方,今年都是鬱鬱蔥蔥的.」
高浟前進了幾步,忽停下來,看向了左右,「祖公,不如先將他們帶去休息,我想去那邊的耕地看看。」
祖珽並不感到意外,他即刻安排官吏領著其餘人前往休息,自己要陪著高浟,可這些官員們也對此處好奇,大多人都不願意離開,都要跟著去看。
祖珽就領著他們出了官道,前往遠處的耕地與村鎮。
此處多是麥田,金燦燦的麥子被堆積到路邊,高浟甚至蹲下身來,撿起麥子來查看。
遠處的農夫不敢靠近,有吏上前答話。
無論高浟要詢問什麼,都有相應的吏出來回答,看了耕地,又往鄉野村鎮。
驢車往返在小路上,孩童跟在驢車後頭,嬉鬧不休。
高浟整整轉悠了一整天,回到城裡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次日,天還沒亮完全,高浟便又出去了。
祖珽也不覺得煩,就陪著高浟,兩人去了許多地方,耕地,村莊,礦場,馬場,學室,悲院,校場,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一趟。
兩旁的大樹抖落了身上枯黃的樹葉,枯葉堆積在小路上,形成了一個美麗的地毯。
高浟穿著鬆散的長袍,牽著馬,走在這落葉之上,祖珽牽馬跟隨。
「凡是授田者都要接受操練,其中健壯者入伍,其餘人也多少能起到保護村莊的作用,我們這些吏,很多都是接受過軍事訓練的,若是遇到盜賊之流,可以召集鄉村之中的青壯,進行防禦和抓捕,這邊原先有許多馬賊,最近這兩年,已經找不到了,偶爾聽到村莊遭受襲擊的消息,一年也就兩三次。」
祖珽認真的為高浟介紹著當地的諸多情況。
高浟聽的很是認真。
穿過這片小路,來到了一處高坡。
高坡之下,能看到那連綿不絕,不斷遞增的耕地,炊煙升起,幾個駕著驢車的少年站起身來,大笑著競速,驢車發出劇烈聲響,飛奔而過,就好像他們所駕駛的乃是戰車。
高浟平靜的看著遠處的一切。
祖珽卻罵罵咧咧的,他趕忙走上前去,大聲罵道:「哎!!」
「就你們幾個小崽子!!給我開慢點!!稍後我就去找你們阿爺!!」
聽到祖珽的訓斥,幾個賽驢車的小子們都嚇得趕忙減速,埋著頭從小路上消逝。
祖珽笑著走回來,「讓大王見笑了,此處民風彪悍,這幫小子都是這樣,把驢車當戰車來開!」
高浟笑了起來,「年少不知事而已」
秋風緩緩吹來,很是舒服。
「平城王如今在何處?」
「或是在武川吧。」
「那就勞煩祖公帶我去見他吧。」
「不急,不急,大王想要多看幾天也無礙.」
「這些後生賽驢車,我能看上好幾天,也不會覺得膩.不過,暫時先別看了,先去做事吧,等到做成了所有事。」
「我打算搬到這裡來定居。」
「哈哈哈,若真有那麼一天,我願與大王做個鄰居!」
「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