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有詐？
晉陽，趙府。
趙彥深坐在書房之內，輕輕吃起了茶水。
他的幾個兒子都坐在他的面前，趙彥深手持書籍，認真的為幾個兒子講述起經典的釋義。
這些年裡，經典發展的速度很快，從兩漢時的古今文之爭，到後來的玄學崛起，再到如今受到釋教的衝擊，經典再次回到了大家各自爭議的年代，不同的詮釋內容已經達到了幾乎不是同一本書的地步。
趙彥深在學問上也有些造詣，常常告誡家中子弟們，要以經典為重，注重學業。
就在趙彥深認真講解的時候，門外忽有人推開了門。
兩個甲士就這麼闖了進來，站在門靠內的位置上。
「其中以姚雄的兵力最強，有朔州兵萬餘人，而吐奚越麾下，也就是原先清都的軍隊，成安兵，部分的定州兵，加上寇流的老卒，人數跟姚雄差不多，戰力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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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曲的官員們是最先接到詔令的。
段韶從懷裡掏出了輿圖，放在了一旁，這份輿圖他明顯是看了無數次，上頭都留下了一些清晰的痕跡，尤其是汾水以及河水的幾個角落。
「我剛出生的時候，與你們一樣，家境顯赫，父親乃是洛陽令，不愁吃喝。」
他們披著甲冑，帶著武器，趙彥深面前的幾個子嗣和晚輩，都被他們嚇到了，起身就往後退。
「況且，糧草不足，晉陽兵大多都是不願意離開的，莫非還要帶上他們的家眷？」
趙彥深快步走上來，朝著對方行禮拜見。
「幾萬大軍在晉陽，卻沒有糧草，韋孝寬又不能將糧草送過來.」
趙府上下的甲士們都已經離開了。
「我連你們倒灰的地方，倒糞的木桶都查了，沒找出問題。」
「什麼？！」
段韶平靜的說道：「當下劉桃子的軍府才建立沒多久，我並不擔心他們，所擔心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賊朔州的姚雄，一個是賊趙州的吐奚越。」
有勛貴少年領著人在街上欺行霸市，有挨餓的饑民聚集在一起，不懷好意的巡視著那些高大的宅院，伴隨著幾聲騎兵的怒喝，百姓的哭嚎，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其樂融融。
趙彥深有些驚訝，「大司馬不殺我嗎？」
唯一倖免的只有高長恭，暴顯等人。
段韶將一份文書遞給了他。
「不可能！！」
「我不願意看到晉陽成為人吃人的地獄。」
「大司馬是要投奔周人嗎？帶著陛下去投奔韋孝寬？？」
段韶溫和的說道：「我信不過任何人，趙公是我唯一查不出問題的人，況且也是最適合做這件事的人。」
城內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
在趙彥深講完了一段，正要吃茶的時候，軍官走上前，「趙公，先不要講了，跟我們走吧。」
「那是過去，跟如今不同。」
段韶甚至派遣使者，將這些詔令送往劉桃子的治下，讓這些人也知道。
不會再存在什麼齊國大將軍劉桃子。
「這定然是段韶所下達的矯詔！」
「他領著朔州兵，虎視眈眈，一旦我們渡河的時候遭受襲擊，那我們就要死在他的手裡了！」
趙彥深險些跳起來，他瞪圓了雙眼，「大司馬！！韋孝寬是什麼樣的人，您心裡是最清楚的，跟他聯手，無異於與虎謀皮，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段韶搖搖頭，「我並非是濫殺之人。」
趙彥深一時無言，臉色恍惚。
趙彥深聽得迷迷糊糊，只是點頭，「那需要我做什麼呢？」
段韶認真的說道：「對韋孝寬來說，我們不算是什麼，劉桃子才是大敵抓了我和陛下有什麼用處？拿去換賞賜嗎？那反而是對劉桃子有利，他是不會這麼做的，只要能到達南方，我就可以整頓各地的大軍，有兵，有糧，有官，我可以出兵討伐劉桃子，奪回河北。」
趙彥深大聲的說道：「不說別的，就說要帶著陛下離開，這皇宮上下多少人？軍隊有多少？怎麼可能帶著他們就這麼離開？那賊將姚雄跟隨劉桃子作戰多年，過去乃是他的頭號戰將，不能輕視！」
「您過去，不是最厭惡他嗎？」
趙彥深直搖頭，他看著段韶，「大司馬或許是太累了，我寧死也不會跟韋孝寬聯手做事。」
莫不是有詐？段韶上了戰馬，搖晃著走在路上，他臉上的那肅穆此刻也漸漸消失，他半眯著雙眼，回頭瞥了眼遠處的趙府，眼裡閃過一絲精光。
這種情況下段韶要討伐劉桃子，當即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對。
「什麼？！」「我不明白.」
開口的卻是趙彥深，他不知何時站起身，訓斥了擋在面前的兒子。
「沒必要矯詔也好，詔令也罷，都與我們無關，我們所跟隨的乃是成安山魈公，不是什麼大齊大將軍。」
「如此看來，是我太過武斷，也對，國內這麼多的奸賊，各個都想要保全性命，出賣情報，換取活命，實在正常.我不該懷疑你的。」
皇帝罷免了他的官職，收回了他的爵位，同時要求天下人都跟著自己來討伐劉桃子，殺掉這個叛賊。
「拿著。」
趙彥深有些茫然，他看著段韶那嚴肅的臉，「大司馬只管吩咐就是了。」
趙彥深無奈的長嘆。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將消息傳遞給劉桃子的？」
其餘官員們紛紛點頭。
「府邸不曾進出過任何生人，連蔬菜和肉都是自己養自己吃。」
趙彥深還是那副呆滯的模樣。
「請趙公見諒。」
畢竟大家過去都是一家，甚至很多將軍們的子嗣和兄弟就在對面。
「我不知道，只是，韋孝寬跟我們有深仇大恨，莫非大司馬忘記了當初那些死在他手裡的同袍了嗎？」
「那趙公覺得我們該怎麼辦？」
面對如此詔令，整個陽曲上下.毫無波瀾。
「好吧，即然大司馬想要這麼做，那我也就不反對了。」
「讓高伏護領兵往樂平方向，牽制吐奚越。」
同時被罷免的還有北道大行台。
他沉吟了片刻，「韋孝寬派人來找我了。」
劉桃子的罪狀高達四十七條之多。
將粗淺的講述了自己的想法之後，段韶急忙將那輿圖藏進了懷裡。
「等到這三方大軍準備出征的時候，我就領著精銳騎兵，護送天子往總之，我會離開此處。」
趙府的眾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趙彥深主動遣散了一些奴僕，只留下了一些人。
一時間，晉陽動盪。
「我將這些藏書留給你們，往後你們也要用心讀書，勿要荒廢學業。」
「五日之後，我會領著百保，帶上天子，離開此處。」
府前的甲士門吏擋住了他們，在正常的收下了賄賂後，進去稟告。
朝中的百官站在原地，聽著那官員宣讀這些事情，臉色格外的複雜。
趙彥深平靜的看著幾個兒子，低聲說道：「往後的局勢怎麼樣，已經不是我所能預測的了，我死之後，一切從簡，勿要鋪張浪費，我留給你們許多書，其他東西都可以丟掉，但是這些書籍一定要保留下來，用心攻讀。」
「大司馬還是現在就處死我吧！！」
段韶大笑了起來，他面向趙彥深，低頭行禮。
兩人很快就坐在了書房內，開始商談這次的大事。
趙彥深終於駕車來到了段韶的府上。
當他們一路走到了前院的時候，隔著老遠，便看到一個魁梧的將軍站在那裡，望著四處，嘖嘖稱奇。
段韶依舊是那麼的肅穆，「沒有辦法了，糧草已經耗盡，撐不過去了，必須要離開。」
劉桃子在晉陽的威名並不低，在連續獲勝，多次擊敗強敵之後，這幫老鮮卑也終於認可了這位虎將，劉桃子已經有爭奪頭人位置的資格了。
段韶打量著周圍，「堂堂司徒，竟如此節儉？」
趙彥深恍然大悟，口頭出征啊。
趙彥深說著話，眾人卻是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趙彥深有些愕然，「我們還能組織大軍出發嗎？」
晉陽單方面宣布從此罷免北道大行台，同時罷免高浟在內的諸多行台官員。
「這府邸也太過簡陋了，求名焉？」
段韶低聲問道：「若是我什麼都不帶，只帶上千餘人的精銳，只帶上皇帝，偷偷離開呢？」
「我希望趙公能幫助我離開此處。」
他說完，便站起身，離開了屋子。
「我已經答應了韋孝寬，韋孝寬的軍隊不久後就會到達附近，來迎接我們離開。」
次日，段韶果然是給眾人都宣告了要出征討伐劉桃子的事情。
「這就是大司馬想讓我幫助的大事？」
趙彥深平和的看向他們，「坐下來，我還不曾講完。」
這人正是段韶。
「沒有鴿子，府內就四匹老馬，府邸上下也沒有暗道。」
有人開心，有人憂愁，有人悲痛。
他不再是齊國的大將軍。
「天下還有不怕死的人嗎？我只怕死的不值當，大司馬是要我的人頭嗎？為了何事？」
「趙公，我有一件大事，需要您來幫助。」
「讓厙狄洛領大軍逼近陽曲，讓姚雄不敢不回防。」
趙彥深直搖頭。
「我希望趙公能出面，讓大家都覺得皇帝就在皇宮，我就在自己的府邸。」
段韶當即搖頭，「並非如此。」
趙彥深落寞的低下頭來，「唯。」
「等到我脫身之後您再領著大家去歸順劉桃子。」
段韶站起身來，朝著趙彥深行了禮，「還請趙公能認真考慮，這件事，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會輕易改變，我不會看著齊國滅亡在我的眼前。」
「這怎麼可能？」
他看了看周圍，隨後拉住趙彥深的手臂，領著他往一處空房走去，走進屋內，段韶讓甲士們在門外等著，這才拉著他坐了下來。
當文士站在皇宮裡宣讀劉桃子的罪狀，並且要告知天下的時候，劉桃子便不再屬於齊國了。
「他已經派遣軍隊進入汾州境內，正在聚集.我會帶著人跟他匯合，他會幫助我們渡過河水，而後一路往下，護送我們到達河洛。」
趙彥深也跟著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在晉陽隨便找出一個官員來，其府邸都比此處要奢華，趙彥深感慨道：「福禍旦夕之間，人力實難以揣摩，府邸破舊些較好，等我死後，也就不會有歹人來劫掠，我父親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導致我們被一群歹人所折騰，恐嚇劫掠。」
他轉頭看向了趙彥深，眼神無比的複雜，「我找不出任何的證據來。」
「厭惡是厭惡，可又能怎麼辦呢？莫非要投降？」
朝中很多大將，在私下裡都跟劉桃子的部下有往來。
「當然可以.又不是真的要去，便讓他們開始組織起來，讓敵人相信就好。」
趙仲將快步擋在了父親的面前，憤怒的看著他們，「你們想要做什麼？！」
「大司馬，我該怎麼幫你呢？」
段韶說了幾句，「我將甲士們都撤走了，趙公可以一切如故了。」
從今往後，齊國與劉桃子就是明面上的敵人了。
還有各地的將軍們，如姚雄，寇流，張黑足，破多羅等人，都被一同罷免。
段韶隨後給出了非常明確的出征計劃，這個計劃相當的周全，若是不考慮出兵的糧草，還真的就能以此戰略來出兵討伐劉桃子，段韶就是作假作的也極為出色。
趙彥深認真的說道：「將軍有所不知，我最擅長妖術，到了夜晚，就會託夢將情報告知給劉桃子。」
趙仲將眼眶通紅，看著年邁的父親，忍不住擦拭著眼淚。
「趙公，您怕死嗎？」
田子禮坐在上位，聽著他的話，忍不住搖頭。
趙彥深離開了此處。
「後來父親逝世，家道中落，無人扶持，家裡東西都沒能留得住，母親將我拉扯長大，家徒四壁，卻留下了父親的藏書，我每日除了幹活，就是用心讀書，等待機會，後來得以投奔司馬公為賓客，為他書寫文章，又得到他的舉薦，才能為神武帝所看重，有了今日的成就。」
趙彥深不管那些甲士，只是認真的講解著手裡的經典。
趙彥深還是一臉愁容，「大司馬，我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我們竟然會跟韋孝寬聯手。」
「莫非趙公還有更好的辦法？」
「坐鎮後方，統籌大局，做好出征準備，讓所有人都相信我們要討伐劉桃子，等我離開二十日之後，公可以隨意做事，可以投奔劉桃子.」
「這上頭都是我離開之後，你可以去做的事情，你一定要記下來，而後燒毀。」
段韶強行壓制這些反對者，開始積極籌備起討伐劉桃子的事情，此刻的晉陽，已經沒有人能跳出來反對段韶了，小皇帝對這些只怕也不太清楚，只能是茫然的點頭。
「段韶罪大惡極，弒君犯上，而後又立新皇帝，把持廟堂，下矯詔來廢忠臣！佞臣也！反賊也！」
甲士們紛紛跟在他的身後，就這麼消失在了遠處，趙彥深驚愕的看著對方遠去，直到大門緊閉，再也看不到這些人，趙彥深方才轉過頭來，臉上的驚愕迅速消失，轉而開始沉思起來。
「我準備下令，要進攻敵人，使他們感到懼怕。」
「讓開。」
門口出現了一位軍官，略微仰起頭來。
段韶的父親是漢人，但是他的母親乃是婁太后的親妹妹。
「再讓綦連猛領兵往戎州，影響敵人的判斷。」
在那兩個甲士之後，又有許多人闖了進來，他們開始肆無忌憚的四處搜尋，從趙彥深和他面前的子弟之間穿行而過，眾人都被嚇得哆嗦，趙彥深卻一如往常。
「明日我就會宣讀出征大事。」
「你確實一直都在家裡，很少出門，出門都是去辦公，你的奴僕，子嗣，我都去盤查過了，乾乾淨淨，清清白白，連個違法的都找不見。」
「晉陽成為了孤城，下個月，部分將士就得開始挨餓，再過一個月，大軍都得開始挨餓，而後，我們就要被綁起來送給劉桃子。」
趙彥深沒有再說別的，跟著那個軍官就離開了書房。
朔州長史拿著詔令，一臉痛恨的對眾人說道。
這幾個人緩緩坐下來，額頭上滿是細汗，惶恐的看向那些甲士，趙彥深所講述的內容，是半點都聽不下去了。
段韶輕輕點頭，「有些道理。」
「我派了很多人。」
「到時候會有三支軍隊同時離開，也是為了影響敵人的判斷。」
段韶令麾下的文士宣讀了劉桃子的諸多罪證。
他們在各地來回的搜尋，翻找了許久，而後又一一離開。
段韶也不生氣，「除非趙公真的會妖術，能憑空變出糧食來，否則，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想幫我們離開，前往南邊，再次立國。」
趙彥深此刻驚疑不定的看著段韶，他覺得這位大司馬體內的婁家血脈爆發了！
「哈哈哈~~」
長史趕忙說道：「田公，話是這麼說，可是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那些新得之地.不如就以矯詔來對待，用以安撫上下。」
田子禮抿了抿嘴，「其實你也沒說錯，段韶勾結周人，甚至想將皇帝送到他們身邊去，還真的是反賊。」
「我接到了極為可靠的消息，段韶，真準備將小皇帝帶到周人那邊去，繞路返回河洛了。」
「我們得留住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