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雄道:「大人,可曾聽聞過三國時候的藤甲兵。」
景昭道:「當然聽過,可是藤甲是一種鎧甲,跟船只有什麼聯繫,說句實在話,藤甲也不過就是防禦一些冷兵器罷了,碰上我們興華軍的火銃,都是土雞瓦狗爾。」
孟雄點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只不過,小人說的不是這個,而是藤甲有一種特性,那就是浮力極好,可以在水中漂浮。大人難道沒聽說過,孟獲的軍隊渡河的時候,可以將藤甲疊放在身下,當作單兵筏子來使用嗎?」
「嗯?還有這種事情?」景昭有些驚訝道。可是轉念一想又道:「可就算是這樣又如何?藤甲兵的藤甲是單兵裝備,你意思是你寨子裡有藤甲,可以給我們用,你不要忘了,右江再是枯水期,也是江水啊,一個單兵筏子能有什麼用,要不了多久就會翻,而且一個藤甲只能坐一個人,我七千人馬,你有七千個藤甲不成?」
孟雄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大人玩笑了,我們寨子裡面怎麼會有這麼多藤甲,別說是我們沒有,你就是把周邊寨子都算上,能有七百個就不錯了。我想說的是,我們的思維不用太局限,既然是枯水期,那麼大型的木筏也能承擔水運任務。」
「哦?」景昭眼前一亮。
孟雄解釋道:「藤甲之所以浮力好,那是因為曬乾且浸泡過桐油的緣故,我寨子中藤條不多,但曬乾的木料和桐油倒是有,以木料做筏子,加上藤條進行固定,浮力出眾。大人可曾聽聞鐵索連環。」
景昭道:「你說的是龐統給曹操獻上的鐵索連環計?」
「正是,鐵索連環也不是不好,關鍵要看用在什麼地方。這木筏,單個穩定性可能差一些,但若用鐵索連接,比如五個六個木筏連在一起,頭部用板船牽引,人員和物資分開運輸,人員在船上,木筏運糧草和武器裝備,如此以來,一艘連環船至少就能搭載一個連隊。七千人馬,僅需三十餘艘板船即可,這問題豈不是迎刃而解?」孟雄笑道。
「啊!這!」景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才,這是個絕對天才的想法。景昭是明朝人,沒見過後世的綠皮火車,實際上,孟雄的這個提議,那就是等於在江上組裝了一輛簡易火車,板船就是牽引頭,木筏就是車廂,人都在船上划槳,牽引物資順流而下,現在是枯水期,水流平穩,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景昭連忙問道:「這種木筏,能有多少?」
「呵呵,大人,我寨子裡的木料至少能做三十個,來之前,我已經派人去周邊寨子問了,加上周邊寨子的支持,別的我不敢多說,足以在江中行駛的大型木筏,至少一百個不在話下,可不要小瞧了我們土人。」孟雄肯定道。
景昭心中迅速盤算了一下,算上他手中有的船隻,加上徵集的船隻,不管是大船小船,都給他算上,如果孟雄能提供一百個木筏用來運送物資的話,那七千人馬一次性搭載,不是問題。
景昭整理了一下衣服,鄭重拱手道:「我代表興華軍,多謝孟寨主。」
孟雄這個點子,無疑是解了景昭的燃眉之急,不僅如此,為了保險起見,孟雄提議每一個木筏上還要配一個舵手,也就是划槳的人,用來調整方向、看守物資或者應對突發情況。興華軍的士兵不熟悉這些木筏的使用方法,所以這一百多人全都由孟雄的部眾來擔任。
當晚,景昭設宴款待孟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景昭借著酒意,舉起酒杯開口道:「孟寨主。」
「小人在。」孟雄躬身道。
景昭擺擺手道:「孟寨主,大家都是你自己人,就不要說什麼大人小人的話了,當日大帥覺得孟寨主是可用之才,這才讓孟寨主一直為興華軍服務,沒想到今日,孟寨主就幫了興華軍大忙,說實在話,我不僅僅是感謝孟寨主的幫助,更是感謝大帥的識人之明啊。」
孟雄道:「那是那是,大帥的本領,那是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學會的。」
景昭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孟雄,孟雄倒是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景昭猛然抓住孟雄的手腕道:「孟寨主,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無緣無故要突然出手相助,而且還幫了這麼大忙,但是卻沒有提任何條件,雖然你明知道我肯定是不會白拿你的東西,但我總覺得這心裡空落落的,你不給我一句準話,我心裡有些不踏實啊。」
景昭是個生意人,雖然一直有句話叫無奸不商,但不管怎麼樣,不可否認,生意人就是有生意人的頭腦,孟雄主動幫忙卻不提要求,這讓景昭疑心頓起。畢竟孟雄此人並不是興華軍的嫡系,而且成分還不怎麼好,原先是沙定洲的部下,因為興華軍戰力強大,為了保全整個寨子,才投靠了興華軍,要說他一點要求沒有,讓人心裡沒底。
孟雄有些尷尬,隨即面色一正道:「大人,我知道,你信不過我們土司,但是今日的情況,我跟大人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而是寨子裡各個頭目和大家的意思。興華軍經營雲南之後,眼見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你可能不知道,如果有路子,誰願意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活,難道我們土人都是傻子,眼看著你們漢人過好日子,我們能放著好日子不過嗎?」
景昭鬆開了他的手腕,孟雄活動了一下才又道:「大人,興華軍的實力我們全寨上下都已經領教過,大帥的本事我們也看在眼裡,你說我有私心也好,是賭徒也好,我孟雄當了一輩子土司,總不能這麼渾渾噩噩過下去,我也想干出點成績來,這一次就算是我押寶,我賭興華軍必勝,如果說條件,那就是日後興華軍發達了,能帶帶我們這些土司。」
孟雄說的是真心話,作為寨主,他比一般的土人目光深遠得多,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他明白,這時候出手,就是雪中送炭,而不提要求恰恰比提要求還要厲害,因為這等於是興華軍欠了土司一個天大人情,這個人情可不是簡單用金銀可以衡量的。
景昭又盯著他看了半晌,猛然哈哈大笑道:「聰明,絕頂聰明啊,沒想到孟寨主竟然有這樣的格局,倒是我小瞧孟寨主了。不錯,你說得對,這次的事情我一定會記下,也一定會原原本本稟報大帥和統帥部,日後,興華軍有肉吃,絕不會讓你們湯都喝不上。」
孟雄想了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景昭道:「怎麼,孟寨主還有什麼要求?」
孟雄一咬牙道:「要求倒是沒有,不過既然大人這麼說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還有一個事情要跟大人說,如果此次出征,能不能帶上我一起。」
景昭一愣,「嗯?你?你親自去?我看這沒必要了吧,崑崙關兇險,建虜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孟寨主已經幫了我們這麼大忙,沒必要以身犯險。」
孟雄搖頭道:「我跟著去,不是為了上戰場。」
「那是?」景昭問道。
孟雄道:「大人可知道,那右江流域都是什麼地方?」
景昭搖搖頭,「這我倒是沒有具體調查過。」
孟雄道:「經過的全是壯人寨子,我知道,你們興華軍跟廣西的壯人多有聯繫,但右江這一片的壯人跟你們接觸的壯人可不一樣。你們在南寧一帶接觸的壯人屬於南部壯人,也稱作布朵人,而右江這一片因為緊鄰雲南的緣故,跟雲南的壯人同宗同源,那是布壯人,我是土司,大人應該明白,我跟這些人很熟悉。」
「你的意思是?」景昭好像明白孟雄想說什麼了。
「廣西狼兵名滿天下,大明朝一直有用狼兵的習慣,他們的騎射功夫肯定是不行,但是在山地環境作戰,他們的戰鬥力首屈一指,我聽聞,建虜之中也有巴牙喇兵這樣的山地作戰兵種,我想,如果能調集一支狼兵幫助興華軍作戰,豈不是如虎添翼?」孟雄道。
景昭大喜過望,「你的意思是,你有辦法說動狼兵參戰?」
孟雄道:「問題應該不大,明廷說不動,那是因為沒錢,簡單說就是僱傭兵,狼兵認錢,給夠了錢,為什麼不干?」
景昭立刻盤算了一下,錢不是問題,別說高平府府庫,就是景昭被高衡從俘虜中解救出來,然後這些年入股跟著蒲德曼做生意,也攢下了不少家當,再加上景氏家族的底蘊,不說別的,一二十萬兩銀子還是能拿出來的,這次,哪怕是自己傾家蕩產,也要幫助興華軍打贏這一仗。更不用說還有高平府的大量糧食,可以調撥出來交付給壯人,只要狼兵願意幫忙。
他一拍桌子起身道:「那好,這件事情就交給孟寨主了,孟寨主可先行,前往右江流域聯絡壯人。」
數日後,廣南府人聲鼎沸,楠木溪河畔,數千軍隊集結完畢,宋志的兵馬趕到高平府之後,立刻跟景沖匯合,兩人聯同七千將士連夜北上,來到了廣南府境內。
同時,孟雄答應的木筏也已經全部到位,數千土司民眾帶著部落里存儲的木料和藤條來到了廣南府,並且就地開始組裝,木筏的製作很簡單,將木料用藤條綁結實了,木料和木料之間再用長釘貫穿,便能製作完成,反正也不是用來運人,只要能浮在水面上搭載物資就可以了。
數十艘景昭徵集到的大小船隻在河面上一字排開,已經有人拿著鐵鏈將木筏和板船連接在一起,大部隊立刻在臨時修建的碼頭登船,不僅如此,為了保險起見,景沖還搜羅了一批輕型火炮送到船上,這樣這支臨時組成的內河水師算是勉強有了炮戰能力。
當然,這都是未雨綢繆,實際上右江流域基本上不可能有能跟興華軍對戰的水師力量,清軍沒有,明軍更不可能有,這些火炮最多是用來防禦水匪,問題是,即便是水匪,也不過就是一些破船,別說用火炮,哪怕是用火銃轟打,也能把船給打沉了。
全體士兵登船,景昭和景沖、宋志告別,「祝二位將軍馬到成功。」景沖和宋志對視一眼,「請大人保重,我們一定能打贏這一仗!」
四月中,興華軍這邊南北兩路援軍準備的準備,出發的出發,都開始支援正面戰場作戰。而崑崙關主戰場的局勢卻不等人,多鐸在採納了朴京南的建議之後,立刻召開軍事會議,制定了計劃,在攻打崑崙關之前,還有一件事情,多鐸一定要先辦了。
「諸位,古漏關!你們難道不覺得有些礙眼嗎?高衡以為一個小小的古漏關就能分散我們的兵力,可本王想跟你們說的是,區區三千人守衛的古漏關如果都打不下來,何談精銳?」
東路軍大帳之中,多鐸指著地圖正在給下面的軍將訓話。濟爾哈朗在正面戰場大敗,連帶著攻打古漏關的行動也停止了,多鐸能理解濟爾哈朗的心思。一方面軍隊士氣喪失,此時開戰不利。另一方面是他們再也承受不起嚴重的損失了。
張同敞這個傢伙,就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古漏關這地方地形比崑崙關還要複雜。用金城寨那種偷襲的方法肯定是不行,這種手段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可就沒人上當了。只能強攻,但濟爾哈朗顯然不敢冒這個險。也沒關係,濟爾哈朗拿不下的地方,不代表多鐸拿不下。
「殿下,張同敞就交給奴才吧。」多鐸話音剛落,耿仲明閃身站了出來說道。
「尚可喜那傢伙不行,奴才的烏真超哈炮營才是大清國的火器主力,請殿下放心,就是硬轟,我也把古漏關給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