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鏖戰河東（二十二）
苻堅自發動政變上位之後，便很少殺人，哪怕是除掉對他權力威脅最大的苻法，也是由苟太后出面，苻堅自己則在那扮演一個無助的天王與弟弟。
但這一次，苻堅不得不開殺戒。
他知道，接連的失敗，讓許多人對虞國，對自己的信心有所動搖。
故而，此番南下，除張遇以外，苻堅並沒有攜帶漢族的文臣武將南下，其中就包括了此前一直備受信任的薛贊。
至於呂婆樓、呂光父子，大家都當他們是氐人。
可苻堅萬萬沒想到，被他視作自己人的氐族將領，居然也會偷偷摸摸的與桓熙聯繫。
若是不能以雷霆手段震懾眾人，有朝一日，自己的腦袋豈不是都得讓人割了獻給桓熙。
苻堅的目光掃過帳內的眾人，他沉聲道：
「朕知道，昨夜派人出營的，不止他們三人，你們之中，或許還有人在計劃著背棄舊主。」
此話一出，許多心底有鬼的人後背直冒冷汗。
苻堅繼續道：
「朕自御極以來，夙興夜寐，只求重振國勢，奈何皇天不佑，事難遂人願，但朕自問不曾虧待你們，你們，為何要負朕？」
眾臣聞言，不管有沒有做虧心事，紛紛下拜請罪。
苻堅長嘆一聲，沒有再追究此事。
畢竟，且不說他有沒有線索繼續追查，事實上，苻堅內心也不願意再追查下去。
敲打過眾人後，苻堅讓他們各自歸營，獨留自己一人坐在了王帳內。
此前，苻堅還寄希望於自己能將桓熙拖在聞喜縣，讓慕容儁在南線擊敗謝艾，從而扭轉局勢。
可事到如今，現實給了苻堅殘酷的一擊。
他自己還在觀望南線的勝負，但底下的人已經等不及了。
繼續留在聞喜縣，說不準哪天就有人悄悄開了營門，將梁軍放了進來。
然而，自己一旦退兵，慕容儁也一定會退，否則，桓熙率兵南下，以騎卒襲擾燕軍糧道，燕軍此時深入敵境，還是會因為糧草不濟而狼狽退兵。
慕容儁一走，虞國也將難以逆轉的邁向滅亡。
底下的人已經在謀劃著名降梁了，難道還能指望他們擊退梁軍的入侵。
苻堅一個人想了很久，終於，他還是下定了決心。
呂婆樓、呂光父子回到自家的營地。
二人卸去甲冑，只見裡面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浸濕。
呂婆樓不無慶幸地說道：
「光兒，幸好你昨夜平安回來，否則今日陳列在帳外的，就是為父的首級。」
呂光的心裡也是一陣後怕。
父子二人對坐，唏噓不已。
呂光問道：
「父親，你覺得天王是否有了退兵的打算？」
呂婆樓沉吟許久，搖頭道：
「天王不會走。」
如今的虞軍大營，徹徹底底對桓熙單向透明，所有發生的事情，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儘管梁國的謀臣武將們都認為苻堅要走，但只有桓熙篤定他會留下來。
照本心來說，桓熙當然希望苻堅能逃回晉陽，這樣他就可以集中精力去對付慕容儁、慕容恪。
但理智卻告訴他，苻堅可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即使原時空中，他在淝水之敗後，落在了姚萇的手上，也是喝罵不止，不曾卑躬屈膝的去乞求姚萇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過自己。
對於苻堅來說，有著比性命更加珍貴的東西。
因此，當將佐們向桓熙請求，希望趁著虞軍班師，伏擊這群驚弓之鳥的時候。
卻被桓熙拒絕：
「苻堅不會退走，我等若在虞軍的歸途中設伏，不過是白費心思罷了。」
桓熙清楚，苻堅寧願冒著危險，留在聞喜縣，保留最後的希望，也不願退回晉陽，坐等自己打上門去。
翌日，果不其然，虞軍果然留在了營寨里，並沒有趁夜逃之夭夭。
而桓熙也沒有干坐著等待南面的消息，他已經收到了虞軍營寨新的布防圖，也在暗中與幾名手握兵權的虞軍將領取得了聯繫，準備在夜裡踏破連營。
按照桓熙原本的計劃，不應該這麼快就行動，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桓熙也沒想到虞國的降臣居然這般踴躍的前來投誠。
此時的虞軍大營，才真正是一棟千瘡百孔的破房子，只需要桓熙輕輕踹上一腳，便會轟然倒塌。
而在南方，因為悅綰派出大量信使，冒險穿越聞喜、安邑二縣南下，而不是跟慕容垂離開聞喜一般，走軹關陘兜一個大圈，路程自然要短了許多。
雖然有不少信使被抓獲，但終究還是有人將順利將消息帶到了慕容儁的營中。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王帳內，慕容儁怒不可遏，他這邊還在逼迫謝艾與他會戰，北面就已經傳來了噩耗。
十三萬聯軍，居然不堪一擊，讓桓熙的七萬餘步騎打得不敢出營，這讓慕容儁如何不惱怒。
「苻堅就是一個扶不起的劉阿斗！」
慕容儁嚮慕容恪抱怨道。
他真的後悔，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盟友，偏偏還不能對虞國放任不管。
桓熙得隴望蜀，又怎會滿足於奪取河東之地，他一定會步步緊逼，將自己趕回遼東苦寒之地。
慕容恪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這一戰，毫無疑問，他們已經陷入了被動，苻堅雖然堅守不出，但其部將會如何作想，誰也不知道。
這世上，最難以琢磨的就是人心。
就在慕容儁、慕容恪為了究竟是戰，還是退，而傷神的時候，謝艾也同樣得知了北線的戰報。
與燕軍隱瞞消息不同，謝艾立即將此事通報全軍，鼓舞士氣。
桓熙北上之時，雖然留給了謝艾六萬兵馬，加上東垣縣的五千精兵，安邑縣的一萬精兵，梁軍在南線同樣布置了七萬五千步騎，其中還有關隴突騎這樣的前涼精銳。
然而，慕容儁的燕軍可不是苻堅的虞軍，雖然這兩年屢屢無功而返，但也並沒有跟虞軍似的，被梁軍打出心理陰影，未戰先怯。
因此，在南面戰場上，謝艾在面對慕容儁、慕容恪時，已經陷入了劣勢，畢竟桓熙給謝艾留下的五萬河套、河西鮮卑，戰鬥力實在有限，稍微能打的都被他自己帶去了聞喜縣。
而沈勁、楊安各自鎮守城池，無法與謝艾合兵，謝艾真正能指望的只有關隴突騎而已。
對於謝艾來說，桓熙的這封捷報，來得可太及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