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佛萬萬沒有想到,在大黑天佛祖出手,準備將他接引到淨土世界時,那個恐怖的老道士竟然還能阻止!
周遭的梵音越發洪亮,佛光璀璨,冥冥之中似是有著某種可怕的力量降臨,不可名狀,震人心魄。
很顯然,那位大黑天佛祖也在震怒。
苗神客冷笑一聲,沒有絲毫畏懼地狠狠一拽,將快要逃離的雙面佛從那扇璀璨的門戶中拉了回來。
「不——」
雙面佛想要說什麼,同時雙手結印,欲施展某種法術,但迎接他的,是苗神客那穿著芒鞋的大腳。
苗神客竟然將雙面佛當做踏板,在其身上狠狠一踏,身形扶搖而上,想要衝進那扇門戶中。
佛陀接引,非目標之人是無法進入淨土世界的,但苗神客卻偏偏不信這個邪,他手持仙鼎,周身綻放出萬道仙光,一拳轟碎了試圖阻擋他的佛力。
沒有任何猶豫,他鑽入了那道門戶中,身影漸漸變淡,直至消失不見。
緊接著,那道接引的佛光,和虛空中的門戶也迅速消散,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宛如海市蜃樓。
如炮彈般墜落的雙面佛見到這一幕不禁又驚又怒,卻又無可奈何。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栽了,即便是大黑天佛祖,短時間內也不可能連續兩次接引凡人飛升。
那樣損耗的佛力太大,甚至會讓其有隕落的風險。
這就意味著,即便神通廣大如佛祖,也將無法再幫助到他,接下來,他會被屈辱地俘虜,成為張九陽的階下囚。
轟隆一聲巨響!
雙面佛重重撞在地上,砸出一道深深的天坑,渾身經脈寸斷,胸腔處有著一道深深凹陷的腳印,狼狽到極點。
他掙扎著想坐起身,然而一隻將靴踩在了他的身上,將他毫不留情地踩了回去,大口咳血。
赤色披風飄蕩,宛如烈火。
岳翎狠狠踩在他身上,眸光低垂,冰冷到了極點,也霸氣到了極點。
雙面佛眼中閃過濃濃的羞辱,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欽天監的一個後輩給踩在腳下!
岳翎雖然出色,但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值得注意的小女娃罷了。
特別是岳翎曾經一直處於下風,在和他的交手中屢屢受挫,他總是能將其玩弄在股掌之中,在岳翎的追查下全身而退。
老實說,他從來沒有把岳翎當過真正的對手,哪怕是她入了六境,在心中也是俯瞰她的。
整個欽天監,只有諸葛雲虎才被他視為勁敵。
但現在,他卻敗得一塌塗地。
雙面佛到底是梟雄,他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拍向自己的腦門,準備自盡。
敗了不可怕,若是被幾個後生俘虜、羞辱和嘲諷,那才是生不如死!
然而一點寒芒閃過,龍吟虎嘯。
霸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穿了雙面佛的手,又穿過了他的胸,將其釘在大地上。
岳翎雙眸冷銳,淡淡道:「雙面佛,你被捕了。」
「不要想著去死,我欽天監會有一萬種辦法讓你死不了,然後……」
「生不如死。」
當她平靜地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心中卻在泛起波瀾,久久不能平靜,恍惚間,如在夢中。
曾幾何時,她做夢都想抓捕到一位黃泉邪祟,卻頻頻失敗,黃泉案更是徹底的懸案。
多少個深夜,她也會產生一絲迷茫。
真的能贏嗎?
現在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能贏,一定能贏!
黃泉案如今已經取得了巨大的進展,林瞎子死了,畫皮主死了,地位更高的雙面佛甚至被活捉……
這和幾年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生了轉折?
岳翎心中一樣有答案,她抬起眼眸,望向遠處,看到了那個白衣勝雪的男子。
對方也正望向她,對她微微一笑,眼中透著毫不掩飾的鼓勵和欣賞。
這一刻,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感動。
就像張九陽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總有一天,籠罩在大幹上空的陰雲會徹底散去,百姓們會迎來一輪永遠不落的太陽。
現在他們正在一點點去實現那個偉大的理想。
……
「你確實做到了。」
草屋中,孟先生長長出了一口氣,今晚可謂驚心動魄。
因為陣法的遮掩,如此了不起的壯舉卻註定不會被人們傳頌和讚揚,隱於暗中,也許將來有一天,還會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沒有人會知道,在這個平靜的夜晚,這個年輕的男子究竟做到了什麼。
張九陽卻微微一笑,對此毫不在意。
「做事情,不是用來給人看的,能抓到雙面佛,並殺死了一尊有著佛力的神明化身,這才是最大的收穫。」
他完全不在意虛名,只在乎收穫。
到手的才是真。
抓到雙面佛,就有可能拷問出更多的消息,就算不行,雙面佛本人也是一個很好的棋子,拿來布局會很有用。
而且雙面佛一倒,他在黃泉中的地位將再次提升,這也是個好事。
最主要的收穫是弒神,今日的事情證明,這個世界的神明並非是無法抗衡的,祂們也有著諸多限制,甚至也會被打敗。
而且那具蘊含佛力的化身,也將是最為珍貴的研究材料,或許可以從中找到更多與此世神明有關的密碼。
以後很有可能派上大用。
「不過你一點都不擔心那位八境的道長嗎?」
孟先生突然問道。
在人間,大黑天佛祖的真身無法直接降臨,發揮不出全部的力量,但在淨土法界,那可是祂的道場。
八境出陽神雖然厲害,但到了那裡,下場恐怕堪憂。
「擔心,但這是師兄自己的選擇,我相信師兄這樣做,有他自己的道理。」
張九陽十分坦然道。
其實就在剛剛他傳音入密通知師兄佛祖可能會出手救人時,師兄就給他說過,準備藉機前往淨土世界。
師兄說,這段時間他已經感覺到,曾經滅了玉鼎宮的幕後黑手,開始注意到了他,哪怕是躲在地獄,道心都在示警。
府君也暗示過他,最好去其他地方躲一下。
可見幕後之人的實力連府君都十分忌憚。
後來阿梨奉張九陽之命前來相邀,苗神客就已經下定決心,準備先放開手腳在人間大戰一場,然後就去蓬萊仙宮。
一來可以躲避一下,爭取到參悟第九幅圖的時間,二來據張九陽所說,那裡藏著真正的仙鼎,有助他參悟玄功。
這個計劃非常好,但他以三十六法中的玉鼎神算推衍,卻都是大凶,命途飄搖,每每想起,道心都會有種莫名的晦暗,似是明鏡蒙塵。
到了他這等境界,心念一動便是真。
苗神客便知道這個看似完美的計劃實則暗藏兇險,但他實在想不到自己還能躲哪了。
直到聽見小師弟傳音,說大黑天佛祖即將接引雙面佛而去,他的道心瞬間一動,好似雲開見月明。
那是一種冥冥之中的靈覺,在危機四伏中抓到了那一線生機。
躲到佛門淨土世界去!
雖然那大黑天佛祖非常危險,但他化身剛剛被斬,又強行接引凡人,佛力的損耗可謂是極大。
換言之,此刻的大黑天佛祖,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而且苗神客一直懷疑,那些神佛現在多多少少都出了點問題,因為在上古之時,還是有過神明真身降世,行走人間的傳聞,但現在別說真身了,就連化身都極為罕見。
玉鼎宮還在時,供奉的那些神明,也極少傳下旨意,一些不太有名的神仙,甚至都好像消失了一樣,祭台冰冷,不見一絲神明之氣。
能夠回應三山五嶽群仙咒的神明,也是越來越少。
綜合這些考量,苗神客當機立斷,決定去所謂的西方大黑天佛祖法界賭上一次。
反正玉鼎宮已經有了傳承,傳人讓他非常滿意,他自然沒有了後顧之憂。
而對於師兄的決定,張九陽雖然覺得有些冒險,但還是選擇支持他。
他相信師兄,也尊重師兄的決定。
大黑天佛祖法界……
也許師兄會在那裡會另有奇遇也說不定。
「能告訴我那位八境的道長是誰嗎?」
孟先生有些好奇地問道,這個問題他已經思考了很久,卻都沒有答案。
當今的道門第一人是太平觀主,但據他所知,對方深居簡出,十分神秘,而且最怕和人結仇,絕不會主動招惹這種麻煩事。
「他是我師兄。」
「師兄?」
孟先生詫異地望著張九陽,道:「我記得你有兩個身份,一個是欽天監岳翎的外圍,還有一個是靈官廟的觀主,難道他是那位王靈官的弟子?」
面對孟先生,張九陽並不準備隱瞞,他淡淡一笑,道:「不錯,但同時他還是六百年前的玉鼎掌教,也是當今世上唯一將玉鼎玄功修至大成的人。」
按照玉鼎宮的說法,唯有修行到第六幅圖才配叫大成,九幅圖是圓滿。
聽到這個回答,孟先生瞳孔一震。
「原來是他……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古籍中說玉鼎覆滅,掌教失蹤,從此再無下落,六百多年了,沒想到他不僅沒有死,反而修到了第八境!」
「果然,當年能和諸葛七星鬥法的人,皆是驚才絕艷之士!」
孟先生感慨不已,他學識淵博,看過許多古籍,對這些經年往事如數家珍。
張九陽頓時有了興趣,問道:「我師兄還和諸葛七星斗過法?」
「斗過,鬥了七次,七戰七敗,後來他才心悅誠服,願意帶著教中弟子投靠太祖,並在征戰中立下過不少功勞,這也是為何在大幹初期,會把玉鼎宮封為國教的原因。」
「但值得注意的是,他雖然敗了七次,但每一次和諸葛七星交手的時間卻越來越長,諸葛七星曾稱他有龍鳳之資,仙人之表,是道門五百年不出的奇才。」
「哦對了,諸葛七星還說過,苗掌教很會鑽研和改進功法,常常有種種奇思妙想,讓他也獲益匪淺,就是過度鑽研,容易傷神而致癲……」
張九陽心中一震。
諸葛七星竟然一語成讖!
師兄確實因為過度鑽研和參悟玉鼎玄功,導致瘋癲發狂,若不是遇到他化身王靈官,將其敲醒,恐怕現在還是一個瘋道士。
這讓他對諸葛七星更好奇了。
一個人的智慧真的可以厲害到這種程度,甚至精準預言了幾百年後的事情?
「孟先生,你對諸葛七星很感興趣?」
張九陽問道,因為他發現,孟先生在提到諸葛七星時侃侃而談,眼睛十分明亮。
「對。」
孟先生點頭道:「自我被雙面佛斬出後,便自行博覽群書,遊走世間,了解過許多事,其中最讓我感興趣的,就是諸葛七星。」
「為什麼?」
孟先生沉默片刻後,說了一個驚人的猜測。
「因為根據我的研究,諸葛七星……」
「或許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