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我能承壓
徐欣呆了。
她有一瞬間的幻聽，似乎連劉建凱的聲音都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好幾秒過去，徐欣才難以置信的問道：「什麼？你說什麼？」
劉建凱大抵能知道老闆的心情，因為，自己先前也是這樣。
他重複了一遍目前的情況，確認電話另一端沒有聽錯內容。
徐欣情不自禁的蹦出三個字：「為什麼？」
劉建凱：「……」
他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說道：「真攻夫看來是有麻煩了，這個爆料還挺真實，最重要的是，他們高層之間的矛盾很嚴峻。」
這是劉建凱知道消息後最為擔憂的事情。
現在的情況是，爆料消息會引起輿論風波，而這必然會激化本就存在的股東矛盾，如此一外一內，真攻夫不是有麻煩了，是有大麻煩了！
徐欣說出了同樣的話，但這次是怒氣更勝：「他為什麼啊！」
劉建凱有思考這個問題，斟酌著說道：「事情剛出來，俞興未必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把熱度降下去，然後讓真攻夫把事情好好查一查。」
他聽到電話另一端的聲音，是老闆讓司機更改目的地，要直奔百曉生的公司總部去了。
隨即，徐欣才冷冷的說道：「他肯定知道！」
劉建凱「啊」了一聲，問道：「為什麼？」
「我說不上為什麼。」徐欣頓了頓，相信自己的感覺，咬牙道，「但那個王八蛋肯定知道！」
她的思緒轉了兩秒，說道：「你注意輿論的情況，聯繫百曉生，我來聯繫真攻夫。」
劉建凱答應下來，放下手機之後想著老闆的論斷，那個王八蛋肯定知道……
這句話不管是前半句還是後半句，都很可能是正確的。
劉建凱搖了搖頭，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憤慨，丫真是屬狗的！
今日資本BOSS的轎車已經駛向了百曉生的總部。
徐欣沒有立即聯繫真攻夫，先上網看了看情況，然後眉頭便皺得更緊了，上面流出的是真攻夫的內部文件，這簡直……簡直是愚蠢！！
她又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前的事情。
徐欣調整情緒，思考這件事的影響以及可能的處理辦法。
先不提真攻夫的股東內部矛盾，就百曉生現在這種爆料的情況，按照「俞興是個王八蛋」的前提條件，網站的手裡很可能還有料沒一次性公布。
就像俞興先前打假唐駿，他是那種手裡捏著東西，還準備等人反打的王八蛋！
不等徐欣完全考慮清楚，手機上出現了真攻夫BOSS蔡達彪的來電。
她面色一沉，按了接聽之後就訓斥了對面三分鐘，有原材料的供應管理，有公司內部的矛盾爭鬥，有吸納人才的步驟緩慢，愣是讓蔡達彪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徐欣輸出一陣後忽然想起對面今天好像是在錄製節目，應該能見到俞興本人，於是問道：「你今天見了俞興嗎？他怎麼說？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蔡達彪擦了擦頭上的汗，沉默兩秒，有點不知道怎麼說。
徐欣心裡升起不妙的預感：「你照實說！」
「我快錄完節目的時候接到了電話，當面質問的俞興，然後……然後……」蔡達彪結巴了一下，說道，「然後，我們有點小推搡。」
徐欣眉頭一豎：「小推搡？在錄製節目現場的小推搡？！」
蔡達彪現在想起之前的一幕還覺委屈：「我過去和他聊這個事，他直接把麥克風打開了……」
徐欣只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節目錄製，現場推搡，麥克風外放……
這電視台會怎麼剪啊？！
這尼瑪節目是熱點直接跳進懷裡了！
蔡達彪到了這會才終於提出自己的訴求：「徐總，這個事能解決，你給俞興施施壓，讓他把網站裡的內容撤掉，我這邊內部處理，這個事就過去了啊。」
只要徐總給予壓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徐欣剛要說話，忽然有些既視感，自己好像聽過類似的聲音。
念頭一轉，想起來了！
劉強東之前有過讓自己幫忙解決比價網的期望。
那個事……
那個事暫且還是解決了，但不是常規解法，而是俞興想要轉手把節目的網際網路版權賣出去，是他主動服軟或者說進行了條件交換。
徐欣其實知道劉強東和蔡達彪的思維，感覺自己對俞興有很強的影響力。
可是……
她沉聲道：「我現在正在往百曉生趕，我去試試和他聊這個事，不管怎麼樣，你公司里現在就應該進行徹查，不管怎麼樣，你公司就得給一個交代。」
「現在不是把百曉生壓下去就行的了，節目這邊也有疏漏，但百曉生如果願意配合，影響力是能不繼續擴散的。」
徐欣給了指示。
蔡達彪連忙應下，他也已經讓下屬查清這件事以及考慮如何公關。
徐欣皺著眉頭掛掉電話。
這次，她沒有猶豫，直接打給俞興，換了一種溫和的語氣：「喂，俞總，在哪呢？我在往伱公司去，我們見個面。」
「地鐵上呢。」俞興一手抓著把手，一手抓著手機，「是為了真攻夫的事嗎？」
徐欣承認道：「是的，我聽說真攻夫出了問題，所以找你見面聊。」
俞興慢吞吞的說道：「我看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徐欣的語氣變得嚴肅了一些：「俞總，我也投了真攻夫。」
俞興很平靜：「那咋啦？」
徐欣緩緩吸了口氣，坦誠道：「俞總，你不知道真攻夫的情況，這個公司現在內部比較複雜，你這樣一爆料，很可能把矛盾給引發了。」
俞興無所謂：「那咋啦？」
徐欣心裡一滯，沉聲道：「俞總，這種事可以簡單處理，真攻夫會給出一個交代，你這樣搞，我這邊的損失難以估計。」
俞興給出同樣的三個字：「那咋啦？」
徐欣的怒氣終於突破防線：「你換個詞！姓俞的！我前幾天還特麼幫你找了土豆網的人！你不要跟我來這一套！真攻夫出了這樣的事，你為什麼不和我們溝通溝通？你明明知道今日資本投了它！」
俞興如她所願，換了詞，笑道：「奇怪，你是我的領導嗎？我做事還需要上報嗎？況且，這又不是我炮轟它，是它自己的員工，哦不，前員工爆出問題。」
徐欣怒道：「你別這……」
俞興打斷道：「你不用過來了，見面也沒什麼好聊的。」
啪唧，電話掛斷了。
徐欣一拳砸在后座上！
她怒氣勃發之際忽然又想起來土豆網的事，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
然而，對面的回答是已經與百曉生談妥，連合同都簽了，款項也打了，甚至，過兩天就要在網站上播出《非你莫屬》的前兩期了。
徐欣只能說道：「你們速度還挺快。」
土豆網的副總裁蔡博超笑道：「是啊，有徐總的介紹，我們彼此都很信任對方。」
徐欣聽到這樣的話，使勁的抿了抿嘴，有時候，信任的速度可以不用這麼快。
她掛掉電話，心裡的念頭起伏，一時間竟覺有些一籌莫展。
自己是投資人。
問題是，有的創業者能被投資人訓到襯衫都濕透，有的創業者……就是翻臉不認人！
這樣一點人情不講，能把事業做成嗎？
徐欣怒火之中冒出這樣的念頭。
然而，多年來的投資和思維習慣又進行了自我否定，事業的成功有時候跟這個沒關係……
不知不覺，轎車抵達百曉生的總部。
徐欣今天務必是要竭力幫助真攻夫降低負面影響。
她調整好心態，下車走進寫字樓。
恰好，電梯裡有一位認識徐欣的百曉生員工。
徐欣得知俞興已經回到了公司，現在就在辦公室。
她囑咐了一句：「你去和他說我來了。」
電梯上行，徐欣稍微理了理衣服，不管如何，自己還是得保持知名投資人的風度。
她的腳步不緊不慢，瞧著百曉生員工一路小跑的去通報。
敲門，告知。
徐欣剛剛走到近前，餘光注意到百曉生員工們好奇的目光，耳邊就傳來了俞興在辦公室的聲音。
「轟出去，轟出去。」俞興擺擺手。
徐欣的眉頭又豎了起來，顧不上知名投資人的風度，一把推開辦公室半開的門，質問道：「你要轟誰！」
俞興驚訝起身，歡迎道：「哎喲，是徐總來了，坐，請坐，我聽岔了，還以為是真攻夫那個打我的當事人親自來了，沒想到是徐總你過來斡旋。」
他關上門，倒了茶。
徐欣聽到打人的字樣，又聽出來俞興很有理由的陰陽怪氣，情緒也不好擺在臉上，伸手接過了茶。
她喝了一口，忽然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還被熱水濺出來燙到了手。
「你是報我當初轟你的仇吧！」
徐欣忽然想起來，當初俞興帶著呂海穎登門，自己的第一反應就是「轟出去，轟出去」。
這能是巧合？
俞興茫然：「什麼？徐總轟我？」
隨即，他搖了搖頭：「我都忘了。」
徐欣沒遇見想像中的尖銳，但這份綿里藏針反而格外難受。
她開門見山：「俞興，你是不是早就掌握了真攻夫的問題？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拿真攻夫當作引流的手段？」
俞興奇怪道：「徐總，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你天天談機制，又保證所謂的節目效果，這就是你給出的答案？」徐欣質問。
「徐總，你冷靜冷靜。」俞興擺事實講道理，「第一，這是真攻夫前員工的爆料，第二，這確實驗證了平台機制，第三，所謂的節目效果是蔡達彪自己製造的，他打人，反而是我這樣的受害者沒理？」
他繼續說道：「還有，徐總，你還記得我和你談過的嗎？企鵝有立場，它就做不好我們這樣的平台！」
徐欣皺眉道：「我不是非要……」
俞興打斷道：「徐總，你還記得我為什麼不要沈楠鵬的投資嗎？就因為他有攜程的背景，而我們先前就爆料了它的情況，你這次過來，難道不是類似的處理嗎？你想讓我幹什麼？我又能幹什麼？」
徐欣吸了口氣：「俞興，我就讓你把……」
俞興再次打斷道：「你說真攻夫是你投資的，難道百曉生就不是你投資的了？你在傷害我！」
徐欣不滿道：「正因為都有投資，我才希……」
俞興擲地有聲的打斷道：「你在殺死百曉生！」
徐欣生氣的一拍桌子：「你能讓我說完嗎！！」
俞興伸手，起身，仰頭張望牆上的學位證書，留給徐欣一個聆聽的背影。
「如果真攻夫不是有特殊情況，我是不會過來的。」徐欣先擺出自己的難處，「這家公司的股權架構當初沒做好，兩邊的股份是持平的，蔡達彪和那邊的矛盾很深，已經差不多是水火不容的狀態，我不是要求你現在把帖子撤了。」
她其實是想這樣要求的，但看現在的場面是肯定不可能，只好退而求其次：「你先把熱度降下去，等到真攻夫的處理結果出來，你再恢復。」
俞興頭也不回的問道：「怎麼降呢？」
徐欣要求道：「不要讓帖子上來，停個兩天。」
「兩天？」俞興笑了一聲，「那和撤掉有什麼區別？」
「真攻夫的問題，我保證會嚴肅處理！」徐欣替蔡達彪打了包票，「如果你不滿意，就處理到你滿意為止，它出了問題，那就還是解決問題，讓這件事能平穩落地，讓中餐連鎖能夠發展起來，難道你就想看著國內始終是肯德基和麥當勞的天下？這個市場就拱手相讓？」
俞興依舊不回頭：「肯德基和麥當勞不會讓我吃壞排骨。」
徐欣站了起來：「它們不賣排骨！」
俞興「哦」了一聲，探討道：「它們以後應該會賣吧，也挺奇怪，它們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來處理別國市場呢？」
「我覺得，肯德基這種……」徐欣剛要回答問題，忽然感覺不對，「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俞興，你之前讓我牽線土豆網的時候不是這個模樣！」
俞興確定道：「是啊，土豆網的事結束了啊。」
徐欣聽著他理所當然的語氣只覺氣血翻湧，怒聲道：「你看著我說話！你背著身子是什麼意思！」
「唉，徐總，我是不想把關係搞得太僵，不想太尖銳。」俞興轉過身，「好，你問我什麼意思，那我就直白的說個清楚，不要說什麼撤稿，也別說什麼2天，就算一天半天三小時兩小時五分鐘……」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都不會答應！」
俞興伸手一指牆上的學位證書：「唐駿特麼的還想用投資來換我找節目組，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他為了他自己的前途和洗白，拿的錢能比你投資的少？」
「你說真攻夫有這這那那的問題，跟我有什麼關係？是我造成的嗎？」
「你說你投了真攻夫，你說你有損失，跟我有什麼關係？難道不是你識人不明嗎？」
「百曉生不會慢性自殺，我寧可不做，也絕不妥協！」
徐欣沒聽到一點點的讓步，沒聽到一點點的人情，氣極反笑：「好好好，我是真的識人不明！」
俞興看著面前的知名投資人，緩緩說道：「我是特能承受壓力的那種人，不管壓力來自哪裡，來自唐駿也好，來自臻愛網也罷，來自你徐欣也是一樣。」
徐欣感覺這話有些熟悉，回想之後便記起這是俞興之前和自己的對話。
——徐總看人真准，我是特能承受壓力的那種人，不管壓力來自哪裡。
自己當時稱讚了這種品質。
——徐總，你呢？
自己當時的回答是……
——我也挺能承受壓力的。
徐欣目光一凝：「你還說你不是提前知道真攻夫的問題？你既然提前知道，這個完全可以悄然解決！」
俞興面無表情的說道：「這對現在來說有什麼意義嗎？你願意這樣想我，那就這樣好了。」
徐欣冷冷的逼視面前的年輕人：「你會成為眾矢之的！」
俞興露出一絲微笑，簡潔答道：「我的榮幸。」
徐欣轉身就走。
俞興送客：「不送了啊，徐總，下次再來。」
徐欣不回頭：「沒有下次了，俞興，你好自為之。」
俞興給了最後的聲音：「讓大家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