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糧草先行
保爾森,一個如今有諸多光環的大人物。
他很厲害。
只是,他厲害的邊界和方式到底能到什麼程度……
俞興很難有具體的認知,又覺得當下從公開信息進行的描繪都是失真的,而隨著信息的攝入越多,形象可能反而越模糊。
至於這封郵件里隱含的合作……
臭空頭有什麼公信力啊?
俞興以己度人,連自己這樣的都在郵件里特意放置了錯誤的行動時間,保爾森那樣的難道不會更壞嗎?
這是真的必須主動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對方了。
更何況,小英可以不急,自己可以不急,人家阿里還急著等錢用呢。
俞興這天晚上在小陽台抽了半包煙,趁著夜色反覆思考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保爾森肯定是有能力短暫擰住嘉漢林業的大股東與管理層,因為,外界出現了過山峰這份真實調研的強大壓力,如果他們知曉情況而不聯合,手上的資產會迅速貶值。
但他們聯合起來能不能做到郵件里描述的理想狀態,這就得打個問號了。
換言之,嘉漢林業到底價值幾何?
它現在的資產像是一個黑匣子,俞興摸不清,保爾森暫時也摸不清,如果在公司經過全面審計之後沒有可以大手筆操作的資產怎麼辦?
假設保爾森已經聯繫了嘉漢林業的陳德源,他在經歷公司的騙局之後就能全部相信這位創始人的話嗎?
過山峰的調研一出,這個小範圍里的人彼此基本都處於互不信任的狀態。
基於這樣合理的判斷,保爾森在得到調研報告之後已經擺脫了最被動的局面,他可以按過山峰的想法往前走一步,但又不僅僅滿足於這樣,非要再跳一步……
俞興捻滅最後一支煙,搖了搖頭,無法有效溝通的情況下都是空對空,時間越長,因素越多,變化越大。
己方唯一能確認的就是手裡調研報告的真實性。
這份真實性就像是一把手術刀,自己把刀尖用力往前一剖,事情立即就能從空轉實,也就不用那麼多困擾了。
用自己能確定的來搏一搏不確定的東西。
俞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閉上眼睛,仿佛又回到自己第一次上局部解剖學的時候,手抖刀也抖。
後來……多剖剖就好了。
如此一想,精神壓力莫名的消失了一半。
次日,刻意關閉鬧鐘的俞興一覺睡到九點鐘,瞧見了來自小英的最新消息,嘉漢林業的股價已經站穩18加元,而三大股東都沒有出貨的動靜。
如同對保爾森的揣測一樣,另外兩位的錢德勒、戴維斯公司都處在黑箱,難以知道真正的動作與想法。
經過休息的俞興沒有任何改變主意的遲疑,只是回了一條囑咐的簡訊:一切照舊,別熬夜了。
不到一分鐘,他就收到回信,只有一個「嗯」字。
俞興想了想,主要是為了緩解小英心裡的緊張情緒,順便秀色可餐,繼續發了條:看看貓。
這次同樣一個字:滾。
俞興心情更加輕鬆的吃了早餐,又在抵達辦公室的不久之後收到了貓片。
「俞總,下午的會議資料。」助理孫曼荷注意到老闆臉上的笑容,遞過資料之後發現他暫時放在一邊,也就笑道,「今天是有好事情呀。」
孫曼荷是從《非你莫屬》的舞台進入百曉生,擬定的是一個「管培生」的角色,目前擔任總裁的行政助理。
俞興放下手機,微微一笑:「嗯,看到一張很可愛的小貓,我喜歡貓。」
孫曼荷驚奇的眨眨眼:「俞總喜歡貓?我也很喜歡,我家裡養了兩隻呢。」
作為女人,她敏感的發現老闆視線似乎一瞬間從自己身上轉了轉。
「嗯,貓可愛,行,我先看看資料,有事再喊你。」俞興伸手拿起剛才放在一邊的文件。
孫曼荷不明所以,走了兩步之後回頭嫣然笑道:「博士,等中午的時候給你看看我家的小貓,一隻暹羅,一隻布偶。」
她剛剛走出校門,學校還不錯,不是說非要做什麼,但是,如果有點什麼,似乎不是不能多一些期待。
俞興聽到這句話,改了主意,含笑道:「好的,哦對,孫曼荷,後面兩周時間,你考慮考慮再去哪個部門鍛鍊鍛鍊,你要選一個你覺得能夠更幫助你成長的團隊。」
孫曼荷心裡一頓,抿了抿嘴,稱呼也改了回來:「好的,俞總,我會仔細考慮的。」
俞興揮了揮手,結束對話。
孫曼荷走出辦公室,有些困惑,不知是不是錯覺,俞總好像在自己談貓之後出現一點態度的變化。
她不理解。
莫非……俞總不喜歡暹羅?還是不喜歡布偶?
順手幫助管培生進步的俞興簡單過目文件,但心思仍舊在過山峰的事情之上。
決定歸決定,這個不會改,可是,情緒仍舊會波動。
俞興放下文件,嘆了口氣,還是需要做一做最壞準備的。
最起碼,百曉生的發展仍舊是有望東山再起的根據地。
俞興一念及此,準備點點糧草。
大戰當即,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別的糧草也是糧草!
原以為過山峰這次能為百曉生籌備綽綽有餘的資金,現在來看,介個……投資人的人際關係有時候還是需要維護維護的哈。
俞興調整情緒,拿起手機,開始致電親愛的投資人。
百曉生上一輪有三大機構,其中,IDG和啟明創投都是放養狀態,俞興這邊不打電話,那兩家也幾乎不過問這邊的事情。
現在,俞興這一打,以匯報公司發展的名義,電話里頓時談笑風生。
百曉生這段時間的發展很不錯,用戶規模的增長沒有降速,名氣日益增強的同時就自然而然的帶來流量,而招聘業務已經把價格做到便宜的極致,又沒有多和智聯、英才、前程這三家產生較為直接的衝突,似乎就起到了對行業市場的補充作用。
這麼一來,整個公司都步入一個穩定的發展期。
這樣的公司,這樣的創始人,有什麼理由不談笑風生?
當然了,徐欣不一樣。
今日資本的風格本來就有點區別,徐欣不同於IDG、啟明創投的人,又與百曉生產生了一些業務上莫名其妙的該有不該有的聯繫,她與俞興之間十分不愉快。
按照徐欣自己的感覺,相看兩厭吧。
所以,她忽然接到百曉生創始人匯報工作的電話,沒聽兩句就立即出聲叫停。
徐欣警惕的問道:「俞興,你又玩什麼花招?」
俞興對這位投資人的態度只覺哭笑不得:「徐總,是我啊,是你投資項目的創業者啊,我和你聊聊工作,你怎麼這麼對我?」
徐欣直接問道:「要錢?」
俞興否認:「不是,我沒這個意思。」
徐欣再問:「想談公司的提前融資?」
俞興再否:「不不不,那是明年的事情。」
徐欣沉默兩秒:「喝多了?」
俞興有點生氣的說道:「徐總,你怎麼這麼看我?」
徐欣反問:「我為什麼這麼看你,你自己不知道?」
截止到目前為止,百曉生這家公司的發展主動與被動的傾注了許多複雜的情緒,她從沒有與創業者進行過這樣激烈和多次的爭吵。
不僅僅是爭吵,被百曉生攪合過的真攻夫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爛攤子,元氣大傷之後的它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復進度。
現在已經可以說,今日資本在真攻夫上面的投資失敗了。
徐欣近來就在尋找接盤的下家,但因為蔡達彪還面臨著複雜和漫長的訴訟,投資看不到短期脫手的希望。
廢了,真特麼的廢了!
徐欣每被真攻夫噁心一次,就得再想一次俞興當時強硬的態度。
俞興聽著徐總的聲音,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應。
本以為堂堂風投女王,胸襟很大,你現在就這麼生氣,土豆網的事情要是鬧出來,你得什麼樣?
可是,土豆網的根源又不是百曉生,就算沒有百曉生,它也得出事啊,與其這樣,不如讓我借勢發展呢。
俞興沒法把這些話說明白,陷入溝通的遲疑。
徐欣沒聽到聲音,直接說了句「你有事就找劉建凱」,隨即便要掛電話。
「徐總。」俞興心裡嘆氣,及時擺正姿態,「我這個人吧,年輕不懂事,很多時候腦子一熱就變得倔強。」
徐欣沒有生氣,更沒有高興,反而驚奇且調侃的問道:「你能有多倔強?」
俞興眼前就有一個例子可以用,但又沒法說出來,我倔不倔強,你過兩天看過山峰就完了。
他只能認真的說道:「徐總,我知道你比較介懷真攻夫的事情,百曉生這段時間發展很快,我們的用戶已經突破100萬整關,年底奔著150萬的目標。」
徐欣其實知道百曉生的發展,這也是她捏著鼻子讓劉建凱負責並且仍舊打算明年接著投的原因。
俞興繼續說道:「我們的招聘業務也在二三線城市努力的鋪開,我這兩天剛從南方回來,哎,也正是因為公司發展,我越來越覺得處理公司事情的過程中需要一些妥協,不是非黑即白,是需要有迴旋的餘地。」
男兒膝下有黃金,今日正是用金時……
俞興結合了自己公司的發展,姿態頗為真誠。
徐欣仍是狐疑,嘴上也不屑道:「你不要來一套,你也不要搞這些,我壓根不看重這些,你只要能把公司搞好就行,搞這些人際關係,都是逢場作戲。」
俞興忍不住笑道:「偶爾也要演一下。」
徐欣斷然拒絕:「不用!我還是那句話,有事你就找劉建凱,我不需要你搞這些,百曉生能上市,你就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員工,對得起投資人了。」
俞興逢場作戲道:「謝謝徐總的教誨,我年輕不懂事,還是希望徐總多提點。」
徐欣「哼」了一聲,最後說道:「有事找劉建凱。」
然後,她結束通話。
不過,雖然再三強調不想搭理,有事去找劉建凱,但徐欣在處理完工作之後還是給劉建凱打了個電話,額外囑咐了一件事。
「你過兩天去和俞興說,讓他也來參加我們的飯局。」
徐欣提到的是上周定下的被今日資本投資的公司的團建。
之所以有這麼一個活動,一是瞧見紅杉資本去年做了一個這種性質的年會,感覺效果不錯,二是……鑑於真攻夫被大水沖了龍王廟的教訓,自家項目之間多一些交流還是不錯的。
至少,不會有什麼壞處吧。
劉建凱驚訝道:「怎麼忽然又改主意邀請他了?」
他知道老闆是真的煩俞興,這次飯局只有兩家公司沒有得到邀請,一是百曉生,二是真攻夫,甚至連打算投資的樂淘網都請了。
當然,不會拉出什麼橫幅,就是大家見面聊聊、坐坐、吃吃飯,算是攢個局。
徐欣簡單的說道:「百曉生的發展很快,我看中華英才網在Monster手裡也發展不起來,它的老闆又死了,以後沒準就會被百曉生取代了地位,這對上市有很大幫助。」
美國公司Monster的創始人在去年11月去世,公司現在由職業經理人打理,本身就在高層換血,現在來看,它對中華英才網既不太重視,也缺乏規劃。
徐欣感覺按照這種趨勢發展,中華英才網會出現系統性的全面問題。
她對這家公司有遺憾,一直覺得是能做到上市的,只是還差兩口氣,而有了招聘業務順利展開的百曉生,它的上升通道變得更大了。
「好,那我過兩天跟他說。」劉建凱應了下來,雖然老闆話里是利益考量,但他覺得裡面大概還有點別的變化,只是,不用多問就是了。
俞興是隔天接到的劉建凱電話,面臨這意外的邀請倒也沒拒絕,徐總說著不讓逢場作戲,還是有這麼一出,罷了,也不費事。
他現在面對投資方的態度十分平和,不想節外生枝,就要看過兩天的實戰檢驗。
周三晚上七點鐘,俞興接到劉琬英的電話。
「我明天上午就會按照計劃給另外兩個股東郵件。」劉琬英最後詢問,「不變了?」
因為時差關係,明天才到加拿大的周三股市閉市時間,而過山峰需要用這個時間差來督促兩大股東的搶跑。
俞興毫無疑問的笑道:「當然不變。」
劉琬英也不在這件事上多問了,只隨口問了句一嘴:「你現在幹嘛呢?緊張嗎?」
「不緊張。」俞興答道,「我在看大佬的解題思路,保爾森郵件的這一套是有可行性的,只是我們不知道他做不做,但不得不說,這開闢了我的想法。」
他感慨道:「我們原來想揪著這支股票進攻,那肯定能贏,不曾想,人家可以把股票直接拿下去,這玩意沒有了,還進攻什麼?」
遵循規則,利用規則……改變規則。
俞興雖然不知道這一刀能不能扎到血,但還是願意多和大佬學習學習解題思路,或許,以後還能用得上。
現在想來,保爾森這位如今對沖基金第一人後來似乎沒了聲音,這完全是一條可以跟蹤的信息。
學彼之道,以望來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