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先負帶後負
俞興瞧著師弟哀切的樣子，擔心他真的尋了短見，先倒了杯水，然後說道：「志凌啊，現在我們都面臨一個大問題，錢是男人膽，這一沒錢就沒膽，咱們得想辦法解決。」
他頓了頓，又說道：「但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大問題的時候，咱們先去解決你的小問題。」
鍾志凌茫然的抬起來，小問題？還有什么小問題？
「走，去找你女朋友，我幫你勸勸。」俞興認真的說道。
鍾志凌慘澹的說道：「還勸什麼，沒了，什麼都沒了。」
俞興先勸這個甲方：「志凌，我就問伱一句話，如果你們真分手了，你覺得她下個男朋友能有你真心嗎？能比你對她更好嗎？」
他又擺出理由：「你看你，你才43萬，我這是500萬，想想哥們！」
鍾志凌被這個數字刺激的回了回神，師兄的500萬確實慘多了……像自己和師兄學的病理，這個科室大概是醫院最窮的科室之一，光靠工資不知道得攢幾輩子……
俞興拽住師弟的胳膊，帶他走出實驗室，直奔女生宿舍樓。
南醫大今年是到7月份才開啟暑假，宿舍樓這邊還有許多人。
俞興讓鍾志凌給女友呂海穎打了電話，等到她下來之後先表明自己身份，然後指著師弟的臉說道：「弟妹啊，你看看鐘志凌，你看看他聽到你要分手後的萬念俱灰！」
「弟妹啊，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因為分手就哭成這個樣子，他都不想活了！」
「你看他眼睛腫的！」
鍾志凌面對女友呂海穎，這會反而沒有眼淚了，但他聽到師兄下一句話就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
「說實在的，鍾志凌家裡條件一般，可是，他父母給你們未來的小家庭著想，已經準備了43萬！」
「錢夠不夠先不說，這份心意，家裡也是真的竭盡所能了！」
俞興眼見師弟不流淚，不得不點出另一個讓他萬念俱灰的理由。
鍾志凌哭的無聲無息，眼淚嘩啦啦的止不住。
呂海穎今天和男友吵了兩次，晚上還提了分手，但她同樣是初戀，看到鍾志凌哭成從沒見過的如此淚人，也不禁心疼，上前摟住了這個為自己落淚的男人。
隨後，她也哭了起來。
鍾志凌見女友哭，這下哭的更傷心，直接嚎嚎大哭了。
一個昂昂昂，一個嚶嚶嚶。
六月的宿舍樓下確實不乏哭訴的學生情侶，但哭成鍾志凌和呂海穎這樣的還是不禁讓路人也黯然神傷。
俞興瞧著漸漸有圍觀的意思，趕緊拽住倒霉鬼的胳膊，又囑咐他女朋友，明天晚上再好好溝通。
但呂海穎也同樣拽住男朋友的胳膊不願放手。
鍾志凌滿臉淚水，看了看師兄，又看了看女朋友，終究還是拍了拍女友的手，讓她先鬆開自己，戀戀不捨的跟著師兄離開。
穎，穎，不是我不想和你互訴衷腸，是我……先看看面前的問題怎麼辦……
俞興拽著師弟往回走，一回頭瞧見那邊的呂海穎還在痴痴站著，他轉了轉念頭，擔心這個苦命鴛鴦再出現什麼想法，又鬆開師弟的胳膊，跑過去聊了幾句再返回來。
等到走了好遠，鍾志凌才淚眼朦朧的說道：「師兄，不去實驗室了？」
「太晚了，坐湖邊喂喂蚊子。」俞興找到學校人工湖邊的路燈，席地而坐。
鍾志凌噗通一屁股坐下來，看著湖面發了一陣呆，一種想要跳進去的衝動終究還是被壓了下來，師兄那麼多錢都砸裡面了，他比自己平靜多了……
「興哥，你在想什麼？」他見師兄不開口，問了句。
「我在想跳進去。」俞興看著湖面思考。
「興哥……」鍾志凌的情緒不太穩定，現在又有點蠢蠢欲動。
俞興反應過來：「喔，跳進去洗個涼水澡，天氣太熱了，今年是不是格外熱？哎，洗個清清爽爽的涼水澡，睡醒又是新的一天了。」
鍾志凌沒法這麼平靜，思考幾秒後提議道：「咱們報警吧！」
「嗯，他在美國，他的家人可能也在美國。」俞興微微搖頭，「另外，那些GK基金的文件我懷疑也是他偽造的，報警對這種情況的效果可能不大，後續很難追回了。」
鍾志凌又忍不住激動的站了起來，但也不知道說什麼，重新坐下去之後無力的說道：「興哥，你還不如別告訴我，我還能快快樂樂一陣子……」
他忽然又想起來晚上的賭注，無奈道：「興哥，你都知道那些錢沒有了，怎麼還有心思騙我錢！」
鍾志凌從口袋裡掏出迭起來的兩份合同，扔在了草地上，抱怨道：「要不是它，我也不會和穎穎吵架分手。」
俞興指出這一點：「分手的問題不是剛剛解決了嗎？你們都抱在一起了。你先前說的這個小問題，我幫你解決了啊。」
「錢呢？」鍾志凌扭頭道，「大問題呢？現在是有大問題啊！」
俞興義正辭嚴：「你就說小問題解沒解決吧？」
鍾志凌：「……」
俞興又反問：「大問題是我造成的嗎？你錢給我了嗎？」
鍾志凌：「啊？嗯？這……」
本來是手指疼，然後直接一刀紮上來，手指是不疼了，胸口滋滋飆血啊……
他此時此刻坐在湖邊，回想短短不到半天時間所發生的事情，打賭合同激化了自己的戀愛小問題，告知理財出狀況而用大問題掩蓋了小問題，剛才又借著自己因大問題的萬念俱灰而暫時處理的小問題……
戲耍……
玩弄！
鍾志凌簡單捋了捋發生的情況，又想著遠在美國的學長，魂不守舍的問道：「興哥，你想幹什麼？你真的也虧錢了嗎？」
他覺得這位師兄似乎太冷靜了，再看看自己，失去43萬就痛哭流涕了。
「你不是聽錄音了？」俞興發現錄音真的能解決好多問題，省得自己多說，「我只是左想右想，這個局面再怎麼著急焦慮也不是辦法。」
鍾志凌苦笑道：「我也不想著急焦慮，但這是能控制的嗎？」
「儘量控制，就算我們哭到死，余旭輝就能把錢給我們送回來嗎？」俞興的問句里已經有答案。
鍾志凌盯著師兄：「那怎麼辦？他手機關機，報警沒有用，那怎麼辦？」
俞興沒有立即回答，看著夜色下的湖面許久之後終於說道：「恐怕只能我們自己幹了。」
鍾志凌：「？」
「我想了很久。」俞興皺著眉頭，「志凌啊，我那錢不是我自己的錢，是我全家，是一大家子的錢，現在這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出來，但沿著現在的路線發展，想彌補這樣的虧空不知道得什麼時候了，所以，只能求變！不得不變！」
鍾志凌喃喃道：「求變？」
「對！」俞興點頭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變了就能通嗎？」鍾志凌惴惴不安。
「先變了再說。」俞興轉頭詢問倒霉鬼，「你窮嗎？」
鍾志凌無言以對，本來就窮，現在更是負債了！
片刻之後，他詢問這個異常冷靜的師兄：「興哥，你有什麼辦法嗎？」
「咱們一起想想。」俞興沒有第一時間向甲方拋出自己的想法。
鍾志凌左想右想，上想下想，結合自己的專業知識，終於想到了一個來錢快的思路，低聲說道：「興哥，要不，咱們去做酒，酒的成本低，咱再弄點藍色小藥丸摻裡面，宣稱有保健效果，再拉上導師的名頭！」
俞興眉頭一挑：「嗯，好像挺刑。」
鍾志凌得到認可後更加興奮了，急促的說道：「興哥，成本低，見效快，能復購，這能幹啊！」
俞興略一斟酌，提醒道：「它可能會引發一些不良反應，它對消化道有一定的刺激作用，部分服藥者會有噁心感，有的可能會輕度頭痛和頭暈，還有小概率的心悸……一旦出現不良反應，再反過來懷疑酒，這個責任怎麼辦？」
兩個人都是學醫的，自然對這方面比較敏感。
鍾志凌的表情掙扎，片刻後還是頹然癱坐在湖水邊，或許控制劑量沒問題，但這個又要怎麼實驗？現在也沒實驗的條件。
許久之後，湖邊的一陣涼風吹去夏季的悶熱，湖面也隨之輕輕晃動破碎的月亮。
「志凌，我現在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你幫我參詳參詳。」俞興打破漸趨慘澹的氣氛，緩緩說道，「你覺得，像我跟你打的那個賭，可以推廣到更多情侶身上嗎？」
鍾志凌不明所以的看著師兄。
「就像你剛才說的，低成本，我們現在只收錢，等他們結婚的時候才掏錢付玫瑰。」俞興盯著面前的湖水，斟酌道，「有市場，情侶之間總是會做一些具有象徵和紀念意義的事情。」
他繼續說道：「投入和回報足夠吸引人，對於客戶而言，500塊錢相對較低的投入可以在未來獲得一個具有強烈情感意義的豐厚禮物。」
鍾志凌愣了半晌，沒想到自己剛才打的賭還有這樣的延伸。
他過了一會，再次為師兄的玩弄增加一筆，隨即問道：「別人也會像我這麼傻嗎？」
俞興反問：「戀愛里的人有聰明的嗎？」
鍾志凌覺得自己似乎被罵了。
他低頭琢磨師兄所說的事，怎麼聽怎麼覺得像是收了前面的錢就不打算兌現後面的承諾。
片刻之後，鍾志凌喃喃道：「興哥，這樣的項目好像比較考驗人品啊。」
俞興點點頭：「嗯，你人品怎麼樣？」
鍾志凌有自信：「我人品很好啊。」
他下意識的反問：「你呢？」
俞興誠實的答道：「我一般。」
鍾志凌：「……」
他有些無奈的問道：「興哥，這樣的項目是打算撈一筆就走吧？」
「不。」俞興反而出人意料的答道，「不管有多少客戶，一定會兌現的，我就是現在需要錢。」
「你以後就不缺錢了？」鍾志凌詢問，「以後要兌換的錢怎麼來？」
「我看好很多東西，什麼股票，什麼房產。」俞興認真的說道，「我玩幣也能兌現。」
鍾志凌愕然的看了看師兄，玩什麼？決心這麼大嗎？賣身也要還嗎？
他又探討道：「問題是怎麼讓別人相信我們呢？我能想到的，別人也一定能想到，三年時間，公司跑路了怎麼辦？」
「這是一個主要的問題，需要有背書。」俞興沉吟道，「所以，如果依託我們學生的身份，首先在學生群體裡展開，獲客難度天然的就能降下來，而且，我想了想，為了方便傳播，如果客戶1能拉到客戶2，我們就可以給客戶1一定的分成，如果客戶2又能繼續拉來客戶3，我們還可以給1、2分成。」
「不過，為了避免風險，也為了降低成本，這種分成可以改成積分制，積分可以兌換禮品，或者兌換日後婚禮更多的玫瑰數量，原先是999朵，可以加到2000、3000……」
鍾志凌目瞪口呆：「興哥，這、這……這不是傳銷嗎？」
「不不不，我們是有實際項目的。」俞興連連搖頭，「非要說的話，我們是加入了一定的直銷方式，我們是為了銷售產品，不是為了拉人頭。」
鍾志凌指出剛才聽到的意思：「這增加玫瑰數量，不就是把原本的餅畫的更大一些嗎？」
原本999朵的玫瑰就是畫餅，積分兌換更多的數量無非還是拿未來沒發生的事作為誘惑，是中號餅切換成大號餅。
「嗯，但我有決心實現最後的兌現。」俞興嚴肅的說道，「只是，客戶和我們都需要等待，都需要耐心，某種程度上，這就是客戶和我們的一起成長。」
鍾志凌看著肅然的師兄，一時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他想了又想，猶猶豫豫的說道：「這行嗎？」
「好，志凌，那這樣。」俞興果斷的安排道，「我們分頭行動，你搞藍色小藥丸，我搞戀愛合約，我們今後守望相助。」
鍾志凌想著不良反應，想著師兄的設計，想著他的冷靜，終究還是覺得這個進去的風險低一些，懇求道：「興哥，我跟你一起干吧！」
「好！這樣，我先給呂海穎打個電話，讓她問問有沒有宿舍姐妹或者閨蜜之類的，先幫我們找找客戶。」俞興風風火火，一點時間都不想耽誤。
鍾志凌剛點了下頭，忽感不對，疑問道：「興哥，你怎麼有我女朋友的電話？」
「剛才剛要的。」俞興隨口答道，「發展客戶就先從身邊的開始。」
鍾志凌張了張嘴，被算計的感覺又加深了。
然而，現在的狀況又能怎麼辦？
他聽著師兄簡潔的通話，左想右想，好像也沒什麼能選擇的方向。
俞興打完電話，放下手機，承諾道：「師弟，我比你早一些知道負債的事情，現在也算先負帶後負，咱們今後就守望相助，共迎挑戰！」
他伸出了右手。
鍾志凌遲疑的伸手，本來打算幹了，你要這樣說……
俞興見師弟魂不守舍，一把握住他的手，上下使勁的搖動，窮則變，也算是迅速的拉到第一個同夥了。
千禧年代的番外，我幾次動筆總覺得留在那裡就很恰當了…
那個結尾我自己覺著還挺有餘味的。
或者，你們有什麼好的角度建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