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專生入職的當天下午，總廠的電話就打到了一分廠。
陸知章接電話之後道：「李野，總廠通知咱倆馬上過去開會，我打聽到的消息，是宣布車輛降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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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野挑眉問道：「是宣布，不是討論？」
陸知章點了點頭。
他在單位二十多年，有自己的人脈關係，論消息渠道比李野可厲害多了。
「那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幸虧我今天早上把提價通知給公布出去了。」
「呵呵，咱要是今天不提價，人家說不定還不會這麼急著開會呢！」
業兩個人對視一眼，雙雙無奈的搖頭苦笑。
「鑑於一分廠的定價跟總廠的定價有所衝突，總廠的J2型130銷售情況很不樂觀，作為一個統一的集體，我們的定價必須互相支持，互相配合，
所以經過多部門研究決定，從即日起將J2型130的出廠價下調一千四百五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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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開會的時候，果然被陸知章和李野給猜中了，降價的理由果然是跟一分廠的價格「合理配合」。
李野當然不願意，難不成幾十年後那些合資品牌被逼著連連降價，還都是國產車的錯嘍？
「報告，我請求發言。」
李野舉起了手，就要據理力爭。
大家各玩各的，你賣不動是你的問題，再說我今天早上已經提價一千五了呀！
我這麼「天局為重」的配合了你們，你們沒有必要再急著降價了吧！
但是人家根本就沒給李野說話的機會。
「李野同志你等一會兒，先聽其他同志把話說完。」
李野愣了愣，恍然間好似又回到了上輩子在單位憋屈的日子。
明明自己有千般理由，但上面就是不給你發言的機會，等到別人輪換著發言完畢，都特麼的板上釘釘該下班了。
陸知章輕輕的拉了拉李野的衣角，台上的馬兆先也給了李野一個眼神，
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野也明白馬兆先和陸知章的意思，他們倆都在等著對方犯錯，犯大錯最近半年，一分廠的效益不錯，持續給總廠這邊分紅輸血，所以掩蓋了總廠的一些弊病和窘迫，日子過的還算馬馬虎虎。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權利的交替變更就只能按部就班，大家耐心的熬年歲。
可如果總廠這邊出現大的狀況，那可就不一樣了。
想要提拔一個人，還可以弄一些虛頭巴腦的成果來裝門面，但要拿下一個人，特別是單位正職，沒有切實的過錯和罪狀是不太好辦的。
這個道理馬兆先和陸知章明白，李野也明白。
但跟馬兆先和陸知章不同的是，李野沒有從底層一點點爬上來的經歷，
所以「不夠狠」。
想要等著對方犯錯，那麼總廠肯定會元氣大傷，大幾千職工的生活也要受到影響，一個掌握不好，就是「破而後立」的局面。
但這個「破」，破的是誰？
那些年遣散、買斷的都是誰？
搖身一變成為成功企業家的又是誰？
慈不掌兵，掌權者也一樣，只要對自己的前途有利，哪管他洪水滔天，
虧損不虧損，別人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李野落寞的坐在那裡，無奈的聽著銷售科的人繼續嘰歪，從各個角度證明大廠長的降價決定是絕對英明的。
李野忍不住的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
按理說，李野此時此刻的心態，在很多人的眼裡是不合格的，是該學習糾正的，起碼比文樂渝就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如果不是他有幾棵大樹可以依靠，就憑他幾次愣頭青一般的跳脫表現早就不值得被培養了。
「咳咳，剛才銷售科說了市場方面的注意事項，現在我來說一下生產支持方面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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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售科的人剛剛說完，大廠長立刻就接上了話茬，而且還冷冷的看了李野一眼，顯然不給他插話的機會。
「一分廠在過去的時間裡，為我們探索出了一些寶貴經驗，比如供應單位的競價選擇就是很不錯的一條，
丁科長，總廠也決定實行供應競價，這是項艱巨的任務，你有沒有信心完成？」
老丁淡淡的笑了笑，平靜的道：「我在咱們單位工作了四十年了，有足夠的信心站好最後一班崗，
不過財務方面可得給我一定的支持，因為我研究過一分廠的供應競價，
很重要的一條就是付款周期只有三十天。」
會議室里的好幾個人，都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老丁臨近退休被提成供銷科長，本來只是過渡之舉，這兩個月一直想要把他換了，可是在馬兆先的支持之下，老傢伙卻在科長的位置上幹上癮了，
還敢提條件了。
大廠長看了看總廠的財務科長：「老焦，你的意見呢？」
財務科長焦大年道：「這個問題我們提前就考慮過了，既然要管理改革，財務方面必須全力支持，
但我們現在的流動資金大部分都投入在1041新車型的生產方面，所以有一些缺口.．..．.我的意見是向一分廠臨時拆借，然後由後續的分紅補上。」
「那好吧！你們跟小陸對接一下，先按照六個月的分紅份額臨時拆借，
以後再根據實際情況酌情調整。」
李野和陸知章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大廠長一錘定音了。
好傢夥，這不是寅吃卵糧嗎？
怪不得你們又是降價又是競標，說的那麼有底氣，原來是想跟鵝城似的，把稅收收到二零二五年呀？
開完會之後，剛好就到了下班的點了，李野跟陸知章簡單的說了兩句，
就開車回家。
反正事已至此，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不過李野開車出了廠門口之後，卻發現了管良的那輛本田思域，還有另外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
李野心中一動，就把車開到了一處拐角，然後遠遠的注視著對方。
不久之後，就看到幾個人上了那兩輛車，然後朝著市中心的方向駛去。
銷售科長、生產科長、財務科.．．．．．．.．管理班子還挺齊整。
李野打火掛擋，憑藉超卓的視力和駕駛經驗，遠遠的吊在後面跟蹤，一直目送他們進了最高檔的那家酒店。
「喉~」
李野嘆息一聲，開車掉頭回家。
雖然今天他所料的全中了，降價的事情跟管良脫不開關係，但他一點都不高興。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為什麼就非要一根筋的往不勞而獲上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