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心眼子大戰
水面上。
韓非衝出海平面時,一眼就看到了槳板上滿臉焦急到處張望的陸筱莉。
陸筱莉正努力尋找著他們的蹤影,韓非剛冒頭她就瞧見了。
見韓非拖著舒怡,而且後者明顯失去意識已經陷入昏迷,陸筱莉立馬把船槳遞過去,示意韓非借力趕緊上板。
拖著一個人,就算韓非力氣再大,在水中踩不到任何東西的情況下,將一個成年女性硬生生舉上岸,那也是很難的事情,更何況他剛剛還下水撈了人,體力消耗極大。
的確,陸筱莉的力氣和體力跟男人比起來肯定不算有多好,但現在她不可能不幫忙。
拋開韓非曾是她偶像這件事,舒怡有再多黑料,也罪不至死,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能早半分鐘上岸就多半分鐘的求生機會。
然而陸筱莉萬萬沒想到,韓非只是抓住了船槳,在他抓住後幾秒,一股大力順著槳杆傳來,好懸沒把她給拽到水裡去!
她反應還算快,當即從雙手握杆改為單手,另一隻手死死抓穩了韓非對側的板上扶手,腳伸進靠近韓非舒怡那邊的扶手空隙里卡住反向用力,姿勢近乎於整個人橫躺在槳板。
這種姿勢能夠最大程度地用力,在拽住另一側的同時,用扶手卡住腳的力量固定身體,反向用力也可以避免力量不均衡直接翻船。再加上槳板上配備了防滑墊,就在正中間,摩擦力也很強。
效果是很明顯的,韓非那邊傳來的力氣反覆了兩次,但仍舊沒能一把將她連板帶人一起拽翻到水底下去。
不過這也只是一時的作用。
別說後續能不能對抗那股力氣,幾秒鐘時間,陸筱莉臉就已經全憋紅了,眼睛充血,再多拽一會兒她臉上的毛細血管都有可能破裂,更何況防滑墊雖然管用,可即便是隔著衣服,陸筱莉都能感覺到自己接觸防滑墊的皮膚快被磨破了。
這還是小事,最要緊的是……
「韓……非……我,快抓不住了!」
陸筱莉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
船槳到現在還未脫手,完全是因為她握住了整根杆子摩擦力最大的位置,上面有便於手指抓握的造型,也加裝了防滑材料和護手,可人的握力是有限的,而且爆發力和耐久力也不能放在一起談。
能抓十秒鐘,不代表她可以堅持一分鐘。
她有預感,再過幾秒,這船槳就會被拽脫手!
韓非暴喝一聲:
「鬆手!」
陸筱莉幾乎是下意識地鬆開了手,兩隻手都鬆開了。
其他身體部位還沒反應過來,所以在鬆手之後,陸筱莉差點往另一側翻下水,好在她的腳還勾在扶手裡,只往外滑了一點距離就被自重給彈了回來。
而韓非單手撈著舒怡,另一隻手拽過船槳,杆子絲滑無比地從他手裡滑過,轉眼他就精準地握住了持握位置,然後反手往水下狠狠捅去!
水下發生了什麼,沒人能看見,因為所有攝像頭都不在下面。
槳板上的固定攝像頭只能拍到陸筱莉奮力拽韓非的樣子,韓非胸口的隱藏攝像頭也只能拍到正對著的陸筱莉和舒怡,反而是另一支已經翻掉的槳板,那上面被任拓徹底掰歪的鏡頭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可惜鏡頭距離韓非過近,只拍得到他的上半身。
陸筱莉的視角略有不同,她能看到韓非嘴裡叼著把不知道哪來的匕首,雙手都被舒怡和船槳占住了,好像被什麼給絆住了腳,上不了板,體力也有些不支,唯一的辦法是借力與水下的東西對抗,搶槳板過去也是為了對付那下面的東西。
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好在韓非還算靠譜,一船槳下去,底下那東西就沒了動靜,隨即他拼著一口氣,立刻撈住舒怡往槳板游去,順便將隔壁那條槳板蓋住的救生衣也扯到了水面上,丟到自己的槳板上。
韓非喘著粗氣,扶住槳板邊沿說:
「你……你等會兒把這個給她套上,免得再有什麼意外。我先把她推上去。」
他上半身再探入水,而後硬生生把舒怡給橫扛在肩上貼到槳板邊。陸筱莉也是一手拽胳膊一手拽腿,使了吃奶的勁,把舒怡拖到了板上平放著。
等一切結束時,陸筱莉發現,剛剛還在韓非嘴裡叼著的那把匕首不見了,但她沒吭聲,什麼也沒問。
終於搞定,水面上還醒著的兩人都累得四肢發軟。
一時間,韓非沒力氣爬上槳板,板上的陸筱莉也沒力氣再拽他了,倆人耳朵里都嗡嗡直響,不由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累得耳鳴了。
不過轉頭一看才發現,呃,原來不遠處有艘救生艇正在乘風破浪而來,他們這才鬆了口氣。
搞半天是馬達聲啊,嚇死了。
「韓非,你快上來吧……這我也不會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什麼的啊!」
陸筱莉緩過了些勁,沖還在水裡的韓非招手:
「你不是學過嗎,要不你試試?」
剛救上來的舒怡這會兒還在板子上不省人事,陸筱莉也不知道怎麼看她的身體狀況,試了試鼻息,感覺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再摸脈搏,同樣的若有似無,這真把她給整不會了,只能問韓非。
水裡的韓非就差翻白眼了。
他無語道:
「這板子攏共就這麼大,兩個人在上面還好說,我再爬上去,要麼邊爬邊翻,要麼整個板子都得慢慢沉下去。」
「可別說什麼你下水讓我上去,不可能的哈,水裡不安全你也看到了,你水性應該沒我好,而且就算我上去了,這破板子能做什麼心肺復甦,可別按著按著把板按翻了!」
「救生艇都快到了,老實點別折騰還能保住她半條命,但要是折騰,咱們幾個說不定都得折在這。」
陸筱莉欲言又止,想了想好像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於是她一拍腦袋換了個話題:
「誒,說起這個,水下到底有什麼,把你們折騰成這樣?還有,舒怡上來了,任拓去哪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越說,陸筱莉聲音就越小。
因為水裡韓非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差了。
還沒等他說話,水面上忽然撲通一聲,又鑽出來了個腦袋。
是任拓!
陸筱莉完全不知道他們在水下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任拓的具體情況,看見人沒事,驚喜道:
「任拓你沒事啊!你救生衣呢,怎麼也不見了?」
「誒,旁邊這個板子雖然翻了,但是這個造型應該雙面都可以用,只是推進器翻上來了不能動,你們別在水裡了,倆人都上那個板子吧,平衡一下重量,應該可以上來的!」
任拓臉色蒼白,臉上還有個看不懂是什麼東西搞出來的印子,占了大半邊臉,紅痕在他如今的臉色映襯下格外顯眼。
他勉強笑笑,搖頭說:
「不用了,我受了點傷,水下發生了些事故,還是等救生艇來了直接上船吧,現在不大方便。」
任拓的救生衣也在旁邊的板子下蓋著,不過韓非當然沒那麼好心幫他拿,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更不太允許單手潛水這種操作。但比起單手翻上槳板,就這麼在水裡泡著也不是不能接受。
陸筱莉愣了一下,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
雖然跟任拓完全不熟,不過她還是秉持著人道主義關懷,打算問問他受什麼傷了,有沒有見血。這畢竟是海里,萬一血腥味引來鯊魚什麼的,甭管人家鯊魚是不是覺得人類的肉酸臭不好吃,一鯊咬幾口嘗嘗味,也絕對是活不下來的。
她在心裡打了腹稿,但顯然,打得有點少。
因為任拓完全沒有繼續跟她說話的想法,而是徑直轉頭看向了韓非,挑眉又笑:
「聊聊?」
韓非已經歇夠了,匕首也趁著入水扛人的時候插回了鞘里。
但只要他想,還是可以隨時抽出來的。
任拓卻是真正的赤手空拳,而且看樣子剛剛那一船槳讓對方受傷不輕,鳧水都費力,只能用單手扶著那支翻掉的槳板勉力維持,縱然那隻傷手在水下,但這裡海水清亮,韓非能看見那隻手的姿態都有些扭曲,想來不是骨折也已經脫臼。
真要動手,韓非完全不擔心他能傷到任何人。
就算任拓想把他們的槳板也弄翻,憑他現在這樣,也基本不可能做到,更何況韓非還在這兒呢,怎麼可能讓他得逞?
所以韓非一點沒怯場,爽快點頭:
「你想聊什麼?」
任拓揚起下巴指了指他胸口的麥克風,又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那個,意思不言而喻。
沉默兩秒,韓非伸出手對著任拓衣領,對方不閃不避,不知道是擺爛,還是知道韓非不會在鏡頭前動手的顧慮,反正很鎮定。
事實也正如他所料,韓非只是伸手一把扯下了他的麥克風,再把自己那個也扯下了,拋給了旁邊板上的陸筱莉,後者手忙腳亂接住,差點就讓東西掉水裡了。
隨即,任拓主動游得距離槳板遠了點,只靠雙腿和一隻手,並回頭示意韓非也跟上。
找了一個跟槳板不遠不近,低聲交談可以不傳到陸筱莉和麥克風那裡的位置,兩人停了下來,雙雙背對攝像頭,連被拍到唇語的可能性都避開了。
韓非慢悠悠擺著腿立在水中,手不時刨兩下,語氣淡定:
「你要說什麼,說你剛剛為什麼要舒怡去死?」
「噢,不對,你不僅想讓舒怡死,順便也想把我給弄死吧。」
任拓笑了,笑得真心實意:
「你從哪一點能看出我想殺人?」
「鏡頭可從來沒拍到過我對舒怡做什麼,而且,我剛才之所以想把舒怡拽走,是換氣之後擔心你沒有力氣又缺氧,拉不動人,所以才想過去拽她的。只是我不大專業,不知道怎麼做最好,所以在操作過程中有點失誤。」
「韓非,不能這麼武斷地下定論,給我扣那麼大一頂帽子吧?污衊人也得有證據的。」
韓非定定看著他,忽然意識到,無論是在固定攝影機畫面,還是在韓非胸口那個隱藏攝像機視角,任拓都沒有實質性地對他和舒怡下過死手。
他自己身上的那個攝像頭,是他自己選過的,對這玩意兒的功能一清二楚。他知道攝像頭視角不算大,畢竟是隱藏攝像頭,能拍清楚東西就不錯了,難不成還可以上廣角功能?那就真有點開玩笑了。
剛才在水下,任拓第一次來阻攔他救人的時候,確實把舒怡給扯開了,然而他除了拽人之外沒有什麼多餘動作,由於韓非的預判,他沒能徹底完成把人扔到下方水域的動作,這怎麼說都只憑他一張嘴。
任拓非要這麼解釋,誰能說他殺人未遂?
他只是「不專業救人」而已。
韓非的預判很到位,沒給任拓機會,然而偏偏就是因為他的預判太到位了,以至於任拓有很多藉口可以解釋他的一切行為。
比如,為什麼在扔人失敗後,他要繞到韓非身後?
因為他想幫忙把韓非和舒怡給拽上去。
比如,為什麼剛才要在韓非浮出水面後抓住他的腳?
因為他抽筋了,受傷了,很慌張,下意識找漂浮物,這是溺水者的本能。
又比如,為什麼任拓的手會受傷?
因為水下鏡頭沒拍到的地方有條旗魚金槍魚或者劍魚,可以是任何速度快又有尖銳部位的魚,撞了他一下。或者他還可以倒打一耙,直說,自己抓住韓非想求救結果被賞了一船槳,把手打傷了。
理由太多太多了。
韓非對他掏匕首的事情還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呢,任拓早就已經給自己留了那麼多後路。
半晌。
韓非也笑了。
「人已經在板子上躺著了,我不能保證她一定醒來,但那艘遊艇上的安全員很專業,節目組的醫療設備和人員也相當完善。」
「任拓,你就那麼篤定她醒不過來?」
「在我們來之前,你和她在水下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聽李導那意思,鏡頭也確實被擋住了,看不清動作,但舒怡不是傻子,她的話和我的話加在一起,你可以確保這不會被當做你殺人未遂的證據?」
馬達聲越來越近。
韓非轉臉瞥了一眼,發現救生艇已經靠攏槳板,幾個渾身精瘦肌肉的安全員正在把舒怡往船上搬,隨船來的還有個白大褂,顯然準備很周全,醫生都已經掏出聽診器和小手電開始確認生命體徵,並準備好在救生艇上做心肺復甦了。
他沒再多搭理任拓,不等對方回答,就逕自往救生艇那邊游去。
耳機里傳來了祝成標的嘆息。
「任拓下黑手的經驗和反偵察意識,看來都相當豐富啊……韓非,這次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本章完)